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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有一点兴奋了。我觉得她没念完高中最后一年真可惜,对她的老师也是损失。“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开始说‘我才不要’?”

“对。你可以把巴特比想作是……是热气球,只靠一根绳子把他拴在地球上面,而那根绳子就是他代笔的工作。我们可以从巴特比说他‘才不要’做的事情愈来愈多,来量他这最后一根绳子烂到哪里了。到最后,绳子终于断了,巴特比也飘走了。这故事读起来真的让人很难过,对不对?”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过他,”她说,“我打开拖车屋的门就看到了他,坐在台阶上面,穿着他那身旧旧的黑西装,很瘦,没多少头发。我说:‘麻烦您让一让好吗?我要出去晾衣服。’他说:‘我才不要。’对,我想你说得对,那感觉是很难过。”

“看来这故事时至今日还能打动人,”我说完就坐进车里,“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你跟约翰·斯托罗谈得怎样。”

“一定。若有什么我可以替你做的,你尽管开口。”

尽管开口。这是要多年轻的人,多稚嫩得可爱的人,才会开这样的空白支票?

我车子的窗户正开着。我把手伸出去,捏一下她的手。她也回捏一下我的手,很用力。

“你很想你太太,对吧?”她说。

“看得出来?”

“有的时候。”她已经没再捏着我的手,但手也还没放开,“你念故事书给凯听的时候,让人觉得又快乐又哀伤。我只见过她一次,我是说你太太,但我觉得她好美。”

我原本还在想着我们两个正两手交握,这下子全都忘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在哪里见的?你还记得吗?”

她笑了起来,好像这些问题很蠢:“我当然记得啊。在球场的时候,就是认识我丈夫那一天的事。”

我慢慢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回来。在我的记忆里面,乔和我在一九九四年的夏天从没来过TR-90这一带……但我记得显然有误。乔在那年七月初的一个礼拜二来过这里,还去看垒球比赛!

“你确定那人真的是乔?”我再问她。

玛蒂的眼神改朝公路飘了过去。她在想的不是我太太,我敢拿我的房子和地来跟你赌——好吧,房子或地。她想的是兰斯。或许这样更好。她想的若真是兰斯,可能就不会来注意我了。我可不觉得那时我控制得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很可能会从我脸上看出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确定,”她说,“我和珍娜·麦考伊、海伦·吉尔里站在一起——那是在兰斯已经帮我把卡在烂泥巴里的啤酒桶弄出来,还问我要不要跟大伙儿在比赛过后一起去吃比萨之后的事——珍娜说:‘嗨,看那边,努南太太。’海伦说:‘她就是那位作家的太太,玛蒂,她那件上衣酷吧,你说?’那件上衣印的是蓝色的玫瑰花。”

这我就记得很清楚了。乔很喜欢那件上衣,因为很好笑——世上哪有蓝色的玫瑰?自然生成或人工培育出来的都没有。有一次,她穿着那件上衣,张开双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摆出风情万种的表情,臀部朝我压过来,大声说她就是我的蓝玫瑰,我一定要揉得她变成粉红色的玫瑰才可以。一想起这件事我还会心痛,很痛。

“她站在三垒那边,铁丝网的后面,”她说,“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男人穿着一件很旧的褐色外套,手肘有补丁装饰。两个人都在笑,不知什么事,然后她的头稍微转了过来,看向我这边。”她顿了一下子没声音了,站在我车子的旁边,身穿那条红色连身裙。她伸手捞起垂在颈背上的头发,握一下,再放开。“她看的人就是我。真的,她看的是我。她脸上有一种表情……她先前还在笑,但她看我的表情却很哀伤。不知是为了什么,好像她认得我似的。接着,那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便一起走开了。”

一阵静默,只有蟋蟀的叫声和远处传来的卡车引擎声。玛蒂站在那里没动,好像睁着眼睛在做梦。之后,她仿佛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我。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你说的这个揽着我太太腰的男人是谁?”

她没把握地轻笑了一下:“嗯,我是不太相信那个男人会是她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比她要老很多呢,五十有了吧,至少。”那又怎样?我在心里想。我自己就有四十岁啊,这可不等于我对玛蒂的身躯在她那条连身裙里面轻摇慢摆的姿态,或伸手捞起颈背上头发的动作,没有一点心动。“我是说……你是闹着玩儿的,是吧?”

“我也不知道。这一阵子好像忽然出现好多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但不管怎样,这位女士已经死了,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玛蒂那样子有一点苦恼了:“我若不小心误触地雷,迈克,我道歉。”

“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她摇一摇头:“我以为他是来避暑的人——他那感觉很像,可能是因为他在夏天的傍晚居然还穿着外套吧。但他若真是来避暑的,那他也没住在沃林顿。住在那里的人大部分我都知道。”

“他们是一起走的?”

“对。”口气有一点犹豫了。

“朝停车场走过去的?”

“对。”这时更犹豫了。这一次她没说实话。说也奇怪,我心里就是知道,而且还不是凭直觉。很像读心术。

我把手伸出车窗外面,再握住她的手:“你刚才说,若有什么可以帮我做的,要我尽管开口,对吧?那就跟我讲实话,玛蒂。”

她咬一下嘴唇,低头看着我搭在她手上的手,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着我:“他长得很魁梧。他穿的那件旧休闲外套,让他看起来有一点像大学教授,但依我看,他也很可能是伐木工人。黑头发,晒得很黑。他们一起大笑,笑得很凶,然后她转头看我,脸上的笑就没有了。之后,那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便一起走开。”她顿了一下,“但不是朝停车场,而是朝大街走过去的。”

大街。他们从大街可以一路沿着湖边往北走到“莎拉笑”。然后呢?谁知道!

“她从没跟我说过那年夏天她来过这里的事。”我说。

玛蒂好像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回答我,只是想了几个说法都不中意。我放掉她的手。现在,我是真的该走了。其实,我已经开始觉得五分钟前走了更好。

“迈克,我相信——”

“没关系,”我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但我很爱她,所以,我决定努力放这件事过去。可能根本就没什么事,而且——我又能怎样呢?谢谢你请我吃晚餐。”

“不客气。”玛蒂那表情几乎像要哭出来了。我再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面。“我真是笨蛋。”

“你不是笨蛋。”我说。

我再吻她的手一次,就开车离开。这便是我那一次约会的始末,我四年来第一次约会的始末。

我在开车回家的时候,想起以前听过一句老话,说这世上没有谁有办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这句话说起来不痛不痒,但真要发现它说中了你人生的真实状况时,还是深受震撼——震撼之强烈、意外,像搭飞机一路都很顺畅却突然遇到猛烈的气流。我不住地回想我们去看过一次妇产科医生,那是在我们想要孩子却连试了两年都没结果之后的事。那位医生跟我们说我的精子数太少了,虽然还不算少到无可救药,却是乔一直无法受孕的原因。

“你们若要生小孩,还是有机会可以自然受孕的,不必用特殊方法来帮忙。”那医生说,“几率和时间都还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说不定你们明天就中奖了,但也可能要四年以后。你们会生一屋子小孩吗?不太可能,但生两个的机会还是很大,而且只要你们一直不放弃,一个绝对跑不掉。”她咧嘴笑了一下,“请记住,过程才是乐趣所在。”

是有很多乐趣没错,本特的铃铛响了不知多少次,但就是没娃娃来报到。后来,约翰娜在大热天跑过停车场时倒地不起,她手提袋里有诺可居家验孕剂,却从没跟我讲过她要买这样的东西。她也没跟我讲过她买过两只塑料猫头鹰,要用来吓阻乌鸦在我们湖边的露台拉屎。

她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呢?

“够了,”我咕哝一声,“拜托你别再想这些事了。”

但就是没办法。

等我回到“莎拉笑”的时候,冰箱门上的蔬果小磁铁又排成了一个圆圈。三个字母围在中间:

d o

g

我把o拉到我觉得该放的地方,组成了god(上帝),或者是比较短的good(好)。到底是哪一个呢?“可以猜,但我不想猜。”我在没别人的屋子里说,再看一眼大角鹿本特,希望挂在它有虫咬的脖子上的铃铛这时会响。铃铛没响。我打开新买的两袋“磁铁王”,把字母小磁铁吸在冰箱门上,故意乱放一气。之后,我回北厢,脱衣,刷牙。

我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满嘴泡泡的时候,想到第二天早上应该再给沃德·汉金斯打一通电话。我要跟他报告一下,我要找的那两只神出鬼没的塑料猫头鹰,时间要从一九九三年十一月推进到一九九四年七月。乔那个月的日程表是怎么写的?她离开德里的理由是什么?等沃德那边处理好后,就轮到乔的朋友邦妮·艾蒙森了。我要问她乔在世的最后那年夏天有过什么事。

你就让她安息吧,你干吗呢?那天外飞声又来了,你搞这些有什么好处吗?说不定她那次开完理事会后跑到TR来,只是一时突发奇想,来看一个老朋友,再带他回别墅吃一顿晚饭。晚饭而已。

却从没跟我提过?我反问那天外飞声一句,吐出一口牙膏泡泡,然后漱一漱口。一个字也没提?

你怎么知道她没提?那声音顶我一句,听得我一愣,要把牙刷放回漱洗架上的手倏地停在半空。它不是乱说的。一九九四年七月正是我写《从巅峰直坠而下》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搞不好乔还真跑过来跟我说过她看到朗·钱尼在拍《伦敦狼人》的时候和女王一起跳舞,我也居然一边校对一边回她:“嗯哼,甜心,真好。”

“鬼扯,”我对心里的声音说,“根本就是鬼扯。”

但这不是鬼扯。我这人一旦全神贯注在书上面,多少就有一点脱离现实,每天除了快速浏览体育版,准会连看报也省了。所以,对,乔是有可能跟我讲过她在刘易斯顿或自由港开完理事会后来过TR一趟;乔是有可能跟我提过她遇见了一个老朋友——说不定是她一九九一年在贝茨学院参加摄影研讨会的同学;乔是有可能跟我说过他们两个一起在我们别墅的露台上吃过晚餐,主菜里有她亲手在夕阳里摘的黑色喇叭菇。这些事乔是有可能都跟我说过,只是,她说的话我全部没有听到。

而我就算去问了邦妮·艾蒙森,真的打听得出实情吗?她是乔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邦妮可能会觉得我妻子跟她说的一切秘密,都还没过追诉时效。

所以,说来说去,事情就这么简单,也这么残酷:乔已经死了四年,我还是好好爱她就好,其他磨人的问题就放手吧。我又就着水龙头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一漱,吐掉。

等我回到厨房要把咖啡机设定在早上七点的时候,看到小磁铁排出了一圈新的字:

blue rose liar ha ha(蓝玫瑰骗子哈哈)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圈字有一两秒钟,想不通是谁排的,又为什么要排这样的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伸手一把将小磁铁弄乱,让磁铁在冰箱的门上散得开开的,就上床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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