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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经过书局,继续过了两条街,距离克莱还称不上低级的旅馆仍有一个街区时,他们又走运了。这时他们又碰上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疯癫男子,全身是鹦鹉螺牌与赛百斯牌健身器材锻炼出来的肌肉,正从他们前面的巷口冲出来,跑向马路,跳过两辆车撞在一起的挡泥板,边跑边叽咕乱语,讲得口沫横飞,活像喷个不停的火山熔岩。他两手各拿一根汽车天线当短剑,不停朝天猛刺,见人就想砍。他全身只穿了一双看似全新的耐克球鞋,鞋子上有鲜红色的勾勾商标,其他地方一丝不挂,跑步时阴茎左右摇摆,宛如老爷钟的钟摆吃错了药。他奔上对面的人行道,然后转向西面往公园跑,臀部随着步伐一收一缩。

汤姆紧抓着克莱的手臂不放,直到这个疯子离去才慢慢松手。“假如被他看见了……”他说。

“可惜他没看见。”克莱说。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他知道这种感觉迟早会消失,但他仍想趁机享受一下。他觉得自己在牌桌上拿到了一手好牌,今晚的特等奖摆在眼前等着他去领。

“我同情被他看见的人。”汤姆说。

“看见他的人才值得同情吧。”克莱说,“走吧。”

7

大西洋街旅馆的门上锁了。

克莱惊讶到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只能呆立在门口,扭转着门把,门把却纹丝不动。他想不通的是,门居然被锁住了。他投宿的旅馆竟然锁门不让他进去。

汤姆来到他身边向内看,额头靠在门玻璃上以减轻反光。北边又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地点无疑是罗根机场,但这一次克莱只被震得稍微抽动一下。他觉得汤姆根本没反应,因为汤姆太专心观看眼前的状况了。

“地板上死了一个人,”他最后高声说,“穿着制服,不过他年纪太大,不像服务生。”

“我又不想找人帮我提行李,”克莱说,“只想上楼回房间。”

汤姆发出怪异的闷哼声,克莱以为这矮子该不会又想哭了吧,但他随即发现汤姆其实是按捺着笑意。

旅馆的玻璃双扉门上,一扇印着大西洋街旅馆,另一扇印着无耻的谎言:<b>波士顿最高级的住址</b>。汤姆用掌心拍打左门的玻璃,打在波士顿最高级的住址与一列信用卡图案的中间。

此时克莱也开始往里头瞧。大厅不是很大,左边是柜台,右边有两部升降电梯,地板铺着火鸡红色的地毯,上面趴着穿制服的老人。这人面朝下,一脚搭在沙发上,屁股黏着一幅带框的帆船画,作品是科里尔与艾夫斯(Currier&amp;Ives)的名画复制品。

克莱方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汤姆开始用拳头猛敲玻璃门时,他拉住汤姆的拳头说:“别敲了。就算里面的人还活着而且没发疯,也不会让我们进去。”他思考一下又说,“尤其是他们还没发疯的话。”

汤姆不解地看着他说:“你不太清楚状况吧?”

“清楚什么状况?”

“情况已经变了,他们不能把我们锁在外面。”他推开克莱的手,不再用拳头敲击玻璃门,而是又将额头紧贴玻璃大喊。克莱心想,他个头这么小却中气十足。“喂!喂!有人在吗?”

他停顿一下,大厅里依旧毫无动静。老服务生的屁股仍黏着名画,没有生命迹象。

“喂,里面的人,赶快开门啊!我身边这位先生是贵旅馆的客人,我是他的朋友!再不快开门,我可要去捡颗路缘石来砸玻璃啰!听见了没有?”

“路缘石?”克莱说着哈哈笑,“你刚说路缘石?好有学问。”他笑得更用力了,忍也忍不住。随后,他的左边出现了动静,他转头一看,发现一名少女站在同一条街的不远处,正用疲惫沧桑的蓝眼珠看着他们,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她穿的是白洋装,正面流了一大摊血,鼻子下面、嘴唇与下巴上也有凝结的血迹。除了流鼻血之外,她看起来没有受伤,而且一点也没有发疯的迹象,只是饱受惊吓,被吓得半死。

“你还好吧?”克莱问。他向少女跨出一步,少女也向后退一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怪她。他站住,对她伸出一只手,像交通警察一样比出“停车”的手势。

汤姆看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捶门,打得玻璃门的旧木框跟着咔咔作响,他照在玻璃上的影像也随之振动。“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再不开门,我们可要硬闯啰!”

克莱转身,正想劝他那种耍老大的伎俩今天行不通,柜台里却缓缓升起了一颗秃头,犹如潜望镜探出海面。脸还没出现,克莱就已经认出这个人是谁。克莱昨天登记住房时,帮他办手续的就是这个人。克莱把车停在一条街外的停车场后,帮他在停车券上盖优待章的也是这个人。今早他出门前,告诉他如何前往科普利广场旅馆的,还是这位柜台人员。

柜台人员站起来后,仍留恋着柜台不愿离开,克莱只好举起客房的钥匙,上面也串着旅馆的绿色塑料电子钥匙。接着他又举起作品夹,希望柜台人员能认出他来。

也许柜台人员确实认得他,更有可能的是,他认为别无选择,只好掀开柜台末端的板子出来,绕过尸体,快步走向门口,走得仓促,显然不太情愿。这举动大概是克莱此生初次见识到的动作。柜台人员来到门口时,先是看着克莱,然后看着汤姆,接着又看克莱。尽管他看了再看仍不太放心,却还是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迅速翻找到正确的一把插入锁孔。汤姆握住门把想开门时,柜台人员举起一只手,就像克莱举手制止背后的女孩一样。柜台人员又找出一把钥匙,插进另一个锁孔,最后才把门打开。

“进来吧,”他说,“快。”接着他看见了在不远处徘徊旁观的少女,“她不准进来。”

“她也可以进来。”克莱说,“快来吧,小甜心。”但她不肯进门。克莱走向她时,她转身就跑,裙子在她身后飞扬。

8

“放她在外面乱跑,她可能会没命的。”克莱说。

“不关我的事。”柜台人员说,“到底进不进来嘛,谜语(riddle,音近‘瑞岱尔’)先生?”

他说起话来带有波士顿口音。在克莱所住的缅因州,三个人中必有一人出身于马萨诸塞州,那些外州人讲的是蓝领阶级的马萨诸塞州乡音,克莱经常听见,但眼前这人讲话字正腔圆,操着“但愿我是英国人”的口音。

“敝人姓瑞岱尔,重音在第二个音节。”克莱确实想进门没错。既然门已经开了,这人再挡也没用,但克莱仍在人行道上逗留片刻,望向少女的背影。

“进来吧,”汤姆轻声说,“没办法了。”

汤姆说得没错,的确是没办法了。状况就是这么糟。克莱跟着汤姆进门,柜台人员再次锁上两道锁,仿佛可以把街头的乱象锁在外面一样。

9

“那位是富兰克林。”柜台人员带着两人绕过趴在地毯上的尸体。

汤姆刚才往门里瞧过后曾经说:“他年纪太大,不像服务生。”克莱认为他的确是年纪一大把。他身材矮小,白发浓密。克莱听说,人死后指甲与头发仍能继续生长一段时间,他那一头浓密的白发可能还在继续生长,可惜脖子以大角度弯曲,看起来好像是上吊而死。“他在本旅馆服务了三十五年。我相信他办住宿手续时跟每位房客讲过,跟多数房客还讲过两遍。”

克莱原本就心浮气躁,听了柜台人员这种尖锐的英国腔更加心烦。他心想,如果把这种嗓音比喻成放屁声,大概就像气喘儿拿玩具纸喇叭吹出的那种屁声吧!

他又掀开柜台的板门进去,显然柜台给了他一份归属感。头上的电灯打在他脸上,克莱看得出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他说:“有个男人下了电梯,是个疯子,富兰克林的运气不佳,碰巧站在电梯门口……”

“怎么不帮他拿走屁股上的那幅画?”克莱说完,弯腰拾起科里尔与艾夫斯的复制品,放在沙发上,同时把死者搭在沙发上的那条腿推下来,发出克莱很熟悉的声音。他在漫画里画过很多类似的声响,就像这样:砰!

“下电梯的人只打了他一拳,”柜台人员说,“可怜的富兰克林被打得撞到墙,大概就这样撞断了脖子。那么一撞,图画也跟着掉了下来。”

依照柜台人员的逻辑,这样解释似乎能原谅自己的一举一动。

“打他的人呢?”汤姆问,“发疯的那个男人呢?跑去哪里了?”

“出去了,”柜台人员说,“所以我才认为锁门是上策。当然,我是等他出门之后才上的锁。”他看着两人,神情恐惧,但又似乎心痒难耐,很想找人八卦一样,克莱对这种神态极其厌恶。

柜台人员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糟到什么地步了?”

“你应该掌握得很清楚吧,”克莱说,“不然怎么会锁门?”

“对,可是……”

“电视怎么报道?”汤姆问。

“什么也没有,有线电视信号中断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将近半小时没节目了。”

“收音机呢?”

他故作姿态地瞪了汤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开啥玩笑?克莱开始认为这家伙可以出书,写一本《如何迅速顾人怨》。“在这里听收音机?在闹区的旅馆听收音机?你一定在开玩笑。”

外头传来高频率的惊恐哀号,穿了沾血白洋装的少女又来到门外,一面用手心拍打玻璃门,一面回头看。克莱快步走向她。

“不行,门被他锁上了,忘了吗?”汤姆对他大喊。

克莱没有忘记。他转向柜台。“去开锁。”

“不行。”柜台人员说。他在窄瘦的胸前紧紧交叉双臂抱紧,以强调坚拒开门的心意。门外的白衣少女又向后看,拍门拍得更加用力,沾血的脸孔因恐惧而紧绷。

克莱拔出腰带上的屠刀。他原本几乎忘了屠刀的存在,现在却说拔就拔,动作自然得令他诧异。“狗娘养的,去给我开门,”他告诉柜台,“否则给你的喉咙一刀。”

10

“没时间了!”汤姆高呼,抓起一张高背椅倒过来,对准玻璃门砸去。大厅的沙发两旁各有一张仿安妮女王时代风格的高背椅。

少女看见他过来,赶紧退缩,举起双手来保护脸,此时,她背后的男子追了过来,出现在门外。这个人身材魁梧,像个建筑工人,肥满的肚腩从黄T恤里凸出来,头发油腻灰白,扎了一条马尾,在背后跳上跳下。

高背椅的脚打在双扉门的玻璃上,左边两只脚撞碎了大西洋街旅馆,右边两只则撞碎了<b>波士顿最高级的住址</b>,然后打中建筑工粗肥的左肩,而建筑工正攫住少女的脖子。高背椅的底座卡在两道门中间的门框里,反作用力使得汤姆向后跌去。

建筑工像乩童似地胡言乱语,鲜血开始从长满雀斑的左双头肌流出,少女趁机挣脱却被自己的脚绊住,跌跪在地上,一只脚在人行道上,一只脚在水沟里,又惊又痛,忍不住大哭起来。

克莱站在碎玻璃门的门框前。自己是怎么走过大厅的,他并没有印象,隐约只记得把椅子扯开来。“嘿,臭瘪三!”他对着建筑工大骂。疯言疯语的建筑工静止片刻,停止动作,克莱看了微微受到鼓舞。“对,就是你!”克莱大喊,“我在跟你讲话!”接着他只想得出:“我上过你妈,她的床上功夫好烂!”

身穿黄T恤的大块头建筑工呼喊了一个字,听起来怪怪的,近似女强人临死前喊的话,就像“Rast!”建筑工转向门口,把旅馆当成忽然长了牙齿还会讲话的怪物,向克莱扑过去。无论建筑工看见的是什么,绝对不是汗流满面、一脸阴森的持刀男子,绝对不是站在长方形破玻璃门里的克莱,因为克莱根本不需要主动出击,建筑工已自动跳进门来,被突出的刀锋刺中。这把瑞典钢刀平顺地戳进他下巴下方被晒红的垂肉里,戳出了红色瀑布,洒在克莱的手上,热得克莱咋舌,几乎和刚泡好的咖啡一样烫。他很想抽刀后退,却不得不按捺住撤退的冲动,反而是勇往直前,最后觉得刀锋遇到了阻力,停滞了片刻,然后继续向前冲,刺穿了软骨,最后从颈背钻出来。建筑工向前倒下,克莱单手无法支撑他,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没办法,因为他少说得有两百六十磅,甚至重达两百九十磅。建筑工靠在门框上,姿势像醉汉一样倚靠着路灯,棕色的眼球暴凸,被尼古丁染黄的舌头吊在嘴角外,脖子血流如注,然后膝盖不支,整个人瘫了下去。克莱握着刀柄,讶异把刀抽出来时居然如此轻松,比刚才从强化碎木板制成的作品夹抽刀时容易得多。

建筑工倒下后,他又能看见少女。她一只膝盖跪在人行道上,另一只膝盖跪在水沟里,头发盖住脸,不停尖叫。

“小甜心,”他说,“小甜心,别再叫了。”但她照叫不误。

11

她的姓名是艾丽斯·马克斯韦尔。她最初只能说这么多。接着她说她和母亲搭电车从博克斯福德镇来波士顿逛街。她们母女俩经常在礼拜三南下波士顿,因为这天是所谓的“提早下课日”,就读高中的她能提早放学。母女在南站下电车,招了出租车。她说司机包着蓝色头巾。她还说蓝色头巾是她能记住的最后一个东西,之后只记得秃头柜台人员终于开了锁,打开破玻璃门让她进来。

克莱认为她记得的不只这些,因为汤姆问她和母亲有没有带手机时,她立刻开始发抖,推说不记得,但克莱确信母女俩至少有一部移动电话。最近似乎人人有手机,而克莱算是稀有动物。至于汤姆能有幸捡回一条命,或许应该感谢爱猫把他的手机踢下了梳妆台。

他们继续与艾丽斯在大厅对话,多半是由克莱发问,少女默默坐着,低头看着擦伤的膝盖,偶尔摇摇头。克莱与汤姆已经把富兰克林的尸体搬到柜台里面,不顾秃头柜台人员高声抗议。他的理由很怪:“搬进来的话,我站哪里?”柜台人员只肯说他姓里卡迪,抗议无效后就退回后面的办公室。克莱跟着他过去,想确定里卡迪先生没有说谎,电视确实中断了讯号。等他确定后里卡迪没说谎,他决定不再打扰他,留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克莱的太太莎伦见了一定会说,里卡迪先生“躲起来生闷气去了”。

然而,在克莱离开之前,里卡迪不甘心地补了一句:“这么一来,我们等于对外不设防了。”他还不满地说:“我希望你自认成就了什么大事。”

“里卡迪先生,”克莱尽可能耐着性子说,“不到一小时之前,我在波士顿公园另一边看见飞机坠毁,照情况听来,有更多飞机,而且是大飞机,也在罗根机场出事了,说不定正对准航空站做自杀攻击。市中心到处都有爆炸声,我敢说今天下午全波士顿都不设防。”

说完,头上传来极为沉重的撞击声,仿佛印证了克莱的说法。里卡迪先生头也不抬,只是朝克莱的方向比划出“退下”的手势。没电视可看,他只能坐在办公椅上,严肃地盯着墙壁。

12

克莱与汤姆把两张仿安妮女王时代的椅子推向门,用高高的椅背来代替被打碎的玻璃门倒也合适。既然玻璃都碎了,锁门也无济于事,但是克莱认为挡住街头的眼线是明智之举,而汤姆也表示赞同。摆好高背椅后,他们就放下大厅主窗的百叶窗,大厅立刻暗了不少,在火鸡红的地毯上隐约留下近似牢笼的条纹。

办完了上述的事,听完了艾丽斯极度简化的说词,克莱终于可以进柜台打电话了。他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二分,不迟也不早,只不过平常的时间感似乎不复存在,公园里人咬狗耳的事件仿佛已过了几个小时,却像近在眼前。然而,时间确实存在,而远在肯特塘镇,莎伦必然已经回到他仍然认为是家的地方。他非联络上她不可,以确定她没事,同时向她报告自己也没事,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确定约翰尼一切平安很重要,但另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事实上,这件事可以说是攸关生死。

他没有手机,莎伦也没有,这一点他几乎百分之百确定。两人从四月分居至今,她可能已经申请换了门牌号,但两人仍然住在同一个镇上,每天几乎都见得到面,如果她买了手机,他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别的不说,她至少会给他号码吧?没错,但是……

但是约翰尼有手机。小约翰尼G现在已经不小了,十二岁已经不算小婴儿了。上次过生日时,他要的礼物就是红色手机,铃声是他最爱的电视节目主题曲。上学时,学校当然禁止他开机,连拿出书包都不准,但现在已经放学了。此外,克莱与莎伦其实鼓励他随身带着手机,原因之一是夫妻俩处于分居状态,儿子可能会碰上紧急状况或者遇到没赶上校车之类的小问题,带着手机比较方便联络。可是克莱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莎伦说过,她最近进约翰尼的房间时,常常看见手机被遗忘在书桌上,或被约翰尼放在床边的窗台上,而不是在充电器上,电力全无。

尽管如此,儿子的红色手机仍在他脑海里滴滴答答响,犹如定时炸弹。

克莱把一只手放在旅馆柜台上的传统座机电话上,然后又缩回来。门外又有东西在爆炸,但这次听起来很遥远,好像是在大后方听见巨炮轰炸前线的感觉。

别自以为是了,他心想,说不定没有什么大后方,我们根本就是身处战场。

他望向大厅,看见艾丽斯坐在沙发上,汤姆蹲在她身边,对她喃喃说话,碰碰她的懒人鞋,同时抬头注视她的脸。很好。汤姆很有一套。克莱越来越庆幸碰到汤姆……或者该庆幸汤姆碰到他。

传统电话也许没问题,问题是“也许”的胜算有几成。对妻子而言,他或许应尽几分丈夫的责任;但对儿子而言,他却是百分之百责无旁贷。就连只是想到约翰尼都让他觉得危险,因为只要脑海一产生儿子的念头,克莱就感觉大脑中多了一只慌张的老鼠,作势想突破不太牢靠的笼子,准备以锐利的小牙齿随口乱咬。如果他能确定约翰尼与莎伦平安无事,便能把这只老鼠好好关在笼子里,让他能全心策划下一步。但是,如果走错一步,他谁也救不了,反而会害旅馆里的人遭殃。他稍加考虑之后呼唤里卡迪先生,办公室却没有人应声,所以他又喊了一次,仍然没有回音,他只好说:“里卡迪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找你了,到时别怪我发脾气。我一生气,可能会考虑把你赶出门。”

“你没有权利赶人。”里卡迪先生用教训人的口吻忿忿地说,“你只是本旅馆的房客。”

刚才被锁在门外时,汤姆说过情况已经变了,克莱想借用这句话来回敬里卡迪,思绪却被楼上的声音打断,因此迟迟没有吭声。

“怎么了?”里卡迪先生最后说,语气比刚才更冲几倍。楼上传来更响的撞击声,好像有人摔了沉重的家具,也许是橱柜。这一次连少女也抬起头来望。克莱以为听见了闷闷的吼声,也许是有人喊痛,接着却无声无息。二楼有什么设施?不是餐厅。他记得登记住宿时,里卡迪先生说本旅馆没有附设餐厅,想用餐可到隔壁的大都会餐饮店。他这时心想:是会议室。我很确定是以印第安族名命名的会议室。

“到底怎么了?”里卡迪先生又问。他的火气大到了极点。

“开始乱起来之后,你有没有打过电话?”

“那还用说吗?”里卡迪先生说。他来到办公室与柜台后方之间的门。柜台后方有信件架、监视器画面、一排计算机。他在门口看着克莱,满面愤慨。“消防警报器被触动了,我去解除警报,多丽丝说是三楼的垃圾桶起了火,所以我想打电话请消防队别来了,结果线路却在占线中!‘占线中’!偏偏挑这个时候!”

“你当时一定很生气。”汤姆说。

里卡迪先生首度面露缓和的神态。“情况开始,呃……走下坡路的时候,我打电话报警了。”

克莱认为用“走下坡路”来形容倒也贴切。“好。结果有没有接通?”

“有个男人叫我挂掉别占线,然后挂掉了我的电话。”里卡迪先生说着,愤慨的意味逐渐爬回嗓音中。“我后来又报警,因为有个疯子下了电梯后打死了富兰克林,这次接听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说……”里卡迪的嗓音开始颤抖,克莱看见他开始掉泪,泪水顺着鼻子两边滑落。“……说……”

“说什么?”汤姆以他平常的语调问,问得轻柔又带同情。“她到底说什么,里卡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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