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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对。重点就是“来”字。等到正常人靠得够近了,所有选项将消失殆尽,大脑会被心电感应与平安的梦想清洗一空,正常人会乖乖排队,听着褴褛人命令大家继续向前走,人人均有机会打电话给亲属,不过在日落前我们必须处理很多人,因此播放贝特·米德勒的《翼下之风》给大家欣赏。
所有电灯熄灭了,都市已被焚毁,人类文明也落入血坑里,手机人如何能继续为非作歹?脉冲事件之初,他们折损了数百万手机人,随后又有几个群体遭正常人暗算,递补的兵源何在?手机人之所以能持续为非作歹,是因为脉冲事件尚未结束。在某地,在某个法外实验室或狂徒的车库里,某个仪器仍靠电池运作中,某个调制解调器仍释放出引人发狂的尖声讯号,上传至绕行地球的人造卫星,或传输至基地台。这时若只能打一通电话,你又想确定电话一定通,哪怕对方只是靠电池运作的录音机,那么,你会打给谁?
当然是九一一。
小约翰尼打的正是九一一,这一点克莱几乎能确定。
克莱明了这一点,可是已经太迟了。
既然明知太迟了,为何仍在毛毛细雨中摸黑往北走?前方不远处就是纽菲尔德镇,他会从十一号公路转向一六〇号公路,而他也知道走上一六〇号公路不久,他就不必再读路标(或是其他东西)了。既然如此,他何必往前走?
但他知道原因。他也明了的是,前方传来遥远的冲撞声与简短而微弱的喇叭声,意味着某位暴冲族已经落难了。他之所以执意向前走,是因为他在防风门上救下了一张纸条,而当时那张纸条只用四分之一寸的胶布贴着,其余部分随风摇摆。他之所以前进,是因为他在镇议会的公告栏又找到一张留言,这张被图书馆义工留给姐姐的纸条遮住了一半。儿子在两张留言里以大写说了同一句话:<b>一定来接我</b>。
就算现在去接约翰尼已经太迟,他仍然希望来得及见儿子一面,告诉儿子他尽了力。就算手机人逼克莱用手机,他也许仍然能保持清醒够久,告诉儿子他尽了力。
至于体育场上的平台,至于成千上万的观众……
“卡什瓦克才没有美式足球场呢。”他说。
乔丹在他脑海里说:是座虚拟的体育场。
克莱把乔丹的声音推到一旁,推得远远的。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他的决定当然疯狂,而现在天下大乱了,他的神志状态反而与这样的世界相契合。
4
同一天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克莱走得脚都酸了,虽然披着斯普林韦尔管理员宿舍里解放来的连帽大衣,但全身也已经淋得湿答答。他来到十一号与一六〇号公路的交会口,这里发生过重大连环车祸,在北沙普利呼啸而过的考维特车也过来凑热闹,驾驶者半身趴在严重压缩的左车窗外,头与手臂下垂。克莱过去想抬起他的脸,看看是否仍有呼吸,不料克莱稍微一拉,驾驶者的上半身拖着一团胃肠掉落路面。克莱后退到电线杆,把突然发烧的额头靠在木质的电线杆上开始呕吐起来,一直吐到肠胃净空才算完。
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在一六〇号公路往北深入乡野的方向,有一家名为“纽菲尔德商行”的商店,窗户有一面招牌上写着:<b>糖果、印第安糖浆、原住民手工易品</b>,真是错字连篇。这家商店看似曾遭到打劫,也被人捣毁,但克莱想躲雨,也想远离刚才不经意碰上的恐怖画面。他走进商店坐下来,把头压低,等到不再晕眩后再抬起来,察觉店里有几具尸体,他嗅得出来,但是有人拿遮雨布盖住了尸体,只有两具露在外头,幸好这两具是全尸。这家店里的啤酒冷冻库被砸毁,里面也没有啤酒,可乐贩卖机则只是被砸毁,里面还有饮料。克莱取出一罐姜汁汽水,一口气慢慢灌进嘴里,中间只稍稍停下来一会儿,打了个嗝。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好想念汤姆与乔丹。整个晚上,克莱只看见罹难的暴冲族与他的赛车对手两人,完全没见到结伴赶路的难民,整夜只有思绪与他作伴。或许天气不佳,难民不想外出。或许难民改在白天赶路,因为如果手机人不再屠杀正常人,改以感化的方式募集新手,正常人没有理由再摸黑上路。
他也发现,今晚没有听见艾丽斯所谓的“群体音乐”。也许所有群体都在此地以南,唯一的例外是在卡什瓦克执行感化的那一大群(假设那群是很大的一群)。没听见音乐,克莱也无所谓,虽然孤单,但他很庆幸不必再听《我希望与你跳舞》与电影《夏日畸恋》的主题曲。
他决定最多再走一小时,然后找间旅馆爬进去,冰冷的雨淋得他受不了。他离开纽菲尔德商行,决心不看撞毁的考维特车或躺在一旁被淋湿的遗骸。
5
他一直走到将近天亮,原因之一是雨势停歇,不过最主要是因为一六〇号公路沿途可供休息的地方不多,只有连绵不断的树林。到了四点半左右,他经过一个弹孔点点的路标,上面写着<b>欢迎光临未定区葛利村</b>。大约十分钟后,他经过葛利村采石场,才知道石矿是本村的命脉。这里有个大石坑,有几座工具室、几辆砂石车,在被切割成壁的花岗岩脚下有个车库。克莱短暂考虑找一间工具室借宿,但随即认为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所以继续往前走。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到任何难民,也未听到远处或近处有任何群体音乐,感觉自己好像是地球上硕果仅存的一个人。
这世上不只他一人。离开采石场大约十分钟后,他来到一座小山的山顶,看见下面有个小村落。他走向村落,碰到的第一间建筑名为“葛利村消防义工站”,正面摆出了一个告示板,上面写着:别忘了参加万圣节献血活动。看样子,斯普林韦尔以北的居民全都是错别字大王。消防义工站的停车场上有两个手机人,面对面站在一辆沧桑的老消防车前。在朝鲜战结束前后,这辆消防车或许还是新车。
克莱用手电筒照过去时,两个手机人朝他慢慢转头,但又把头转回去,再度面对面。这两个人都是男性,其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岁,另一个的年纪比他大出一倍。他们毫无疑问是手机人,因为衣物不但肮脏,而且几乎快碎成破布,脸上有割伤与擦伤。年轻人的一整条手臂好像受过严重烧伤,中年人的左眼眶肿得很厉害,大概伤口受到感染,眼珠从眼眶深处露出光芒。然而,他们的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克莱的内心察觉到异样。他与汤姆曾在盖顿的西特革加油站体验过这种奇特的感受,当时他们进办公室想拿瓦斯车的钥匙。他觉得呼吸急促,觉得有种强大的力量正在凝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