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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女孩们通常坐船回去,他也只知道这么多。他就知道这么多。人们从来就这么爱管闲事!你的车呢?马上回答我,否则你会享受到新开发的、特别的乳房切除术。快速,但绝非毫无痛苦。”

“小草屋!”这是她唯一能想起的答案。

“那是什么?”

“岛另一端的海螺屋,是我父亲的。”她再一次灵感迸发,“他也知道我在这里!”

“是的,是的。”皮克林似乎对此不感兴趣,“是的,好吧。你是说你住在这里?”

“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那条已经变成深蓝色的短裤。“出来跑步,是不是?”她没回答,但皮克林似乎并不在意。“是,你是个长跑健将,绝对是。看看这两条腿。”出人意料地,他深深弯下腰去——像是给皇室行鞠躬礼般——响亮地在她左边的大腿上亲了一下,就在短裤的裤边上方。当他直起身后,她看到他裤子的前面突了出来。不妙。

“你跑前,你跑后。”他把切肉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又一个弧,像是乐队指挥挥舞指挥棒一样。这动作有催眠效果。外面,大雨继续瓢泼。可能还会下个四十分钟,说不定一小时,然后太阳会出来。埃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太阳。她认为不能。可这一切仍然很难让人相信。事实上,是不可能相信。

“你跑前,你跑后。跑前跑后。有时你和戴草帽的老头一起打发点时间,没和别人在一起过。”她害怕了,但还没有怕到意识不到他在自言自语。“对。没和别人在一起过。因为这里没有别人。要是你下午跑步时被在这儿种树割草的工人们看见了,他们会记得吗?会吗?”

他手中的刀刃来回轻点着。他看着刀尖,像是它能告诉他答案似的。

“不,”他说,“他们不会记得。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不过是另一个吃饱了撑着、玩命健身的富妞儿。这种人到处都有,每天都能看到。健康强迫症。恨不得他们不要挡道。不跑步的话,就骑车。戴着那些像罐子一样傻不溜秋的小头盔。明白了吗?明白了。好吧,现在祈祷吧,珍小姐,不过要快点。我赶时间。很急,很急。”

他把刀举到了肩膀的高度。她看到他绷紧了嘴唇,准备好进行致命的一击。对埃姆来说,世界突然变得清晰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她想:我来了,艾米。接着,也许是一句她在ESPN频道看来的台词荒谬地钻了进来:等着我,孩子。

但他却停下了。他看看四周,那样子完全像是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是的。”他说。接着,“嗯?”接下来,“是。”厨房中间有个贴了富美家塑胶贴面的食品加工台。他砰的一声把刀扔在上面,而没有刺入埃米莉的身体。

他说:“老实坐在那儿。我不会杀你的。我改变主意了。一个人是可以改变主意的。除了胳膊被刺了一刀,我从妮可身上什么都没得到。”

加工台上有一卷快用光的布基胶带,他把胶带拿起来。片刻之后,他已经跪在她身前,后脑和裸露的脖颈暴露在她眼前。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一个更公正的世界里——她应该有机会攥紧双手,往那一小片裸露而脆弱的地方狠狠砸上一拳。可现实中,她的双手自手腕处被绑在椅子沉重的枫木扶手上。上半身则从胸以下绑在了椅背上,像是穿上了厚厚的束胸衣。双腿的膝盖、小腿上部、小腿下部和脚踝处被绑在了椅子腿上。他做得非常彻底。

而椅腿又被胶带固定在了地上,现在,他正在用新的胶带加固,先是在她身前,接着是身后。用完所有的胶带后,他也完工了。他站起身,把空的纸轴丢到加工台上。“不错,”他说,“好,都弄好了。你在那里等着。”不知他觉得哪里可笑,竟仰着头,又发出几声短促的、野兽般的笑声。“别无聊得跑掉了,好不好?我去处理你那位多管闲事的老朋友,趁着还在下雨。”

这次,他冲到一扇门前,打开后埃米莉才知道那是个衣柜。他从里面拽出一件黄雨衣。“我就知道放在这儿了。每个人都信赖穿雨衣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又一个难以解释的事实。好吧,姑娘,好好坐着。”他又爆发出一阵狂笑,活像一条愤怒的狮子狗在咆哮,然后就消失了。

6

还是九点十五分。

前门被砰的一声摔上后,埃姆知道他是真的离开了。随着眼前异常明亮的世界逐渐变成灰色,她意识到自己是要晕过去了。但她不能晕。如果死后真的另有一个世界,而她最后要在那里见到父亲,她有何脸面向鲁斯蒂·杰克逊解释,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在昏迷中度过的呢?他会对她感到失望的。即使他们在天堂相遇,站在没入脚踝的云朵里,天使围绕在身边演奏着音乐,他也会为她因昏迷而浪费了唯一的机会而失望。

埃姆故意把破裂的下唇放在牙齿边……狠狠一咬,血流了出来,世界又恢复了明亮,屋外的风声和雨声也大了起来,像是某种奇怪的音乐。

她有多少时间?从碉堡到吊桥有四分之一英里。皮克林穿了雨衣,而且没听到奔驰车发动的声音,所以她推测他应该是步行去的。她知道,因为打雷下雨,就算他发动了车子,屋里也未必听得到,但她就是不相信他会开车。德凯·霍利斯认得那辆红色的奔驰,而且不喜欢车的主人。埃米莉相信,皮克林也知道那一点。皮克林是个疯子——有时他会自言自语,有时却和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携手犯下罪恶的隐形同伙说话——但他并不愚蠢。当然,德凯也不蠢。可是,在桥边的那间小屋里,他是独自一人的。没有车路过,也没有船只等着过去。在这样的大雨中,什么人都不会有。

而且,他老了。

“我大概有十五分钟,”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也许是对着地板上的血迹说。至少,他没有堵上她的嘴。何必麻烦呢?反正,在这个丑陋、封闭的水泥碉堡里,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尖叫。她想,就算她站在路中央,扯破了喉咙喊救命,仍然不会有人听到。现在,就连打理球场的墨西哥工人们都会暂停露天的工作,躲在卡车的驾驶室里抽烟喝咖啡。

“最多十五分钟。”

是的,很可能。然后,皮克林就会回来,强暴她,就像他原先打算强暴妮可那样。再之后,他会杀了他,就像他已经杀掉妮可那样。妮可和其他多少个“侄女”?埃姆不知道,但她有强烈的感觉这不是——若用鲁斯蒂·杰克逊的话说——他第一次登台竞技。

十五分钟。也许只有十分钟。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它们没有被胶带贴在地上,但椅脚是被固定住的。不过……

你是个长跑健将;你当然是。看看这双腿。

这是一双好腿,没错,而且她不需要任何人去亲吻它们来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尤其是皮克林这样的疯子。她不知道,以审美的眼光来看的话它们好不好,但若是以实用的标准来衡量,它们是够格了。自从她和亨利发现艾米死在婴儿床里的那个早晨以来,这双腿带着她跑了很长的路。显然,皮克林对布基胶带的力量很有信心,也许他在好几部电影里看到过变态杀人狂们使用过胶带,而他的“侄女”中也没有一个人让他怀疑过它的有效性。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给过她们机会,也许是因为她们太害怕了。可是,说不定……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雨天,在一间没开空调、潮湿得甚至能闻到霉味的房间里。

埃姆尽力向前探身,开始慢慢地绷紧大腿和小腿的肌肉:被那个疯子夸奖的长跑健将的肌肉。起初只能活动一点点,后来能抬起一半。接近完全绷紧时,她已经快失去希望了,然而就在那时,她听到了胶带拉扯的声音。起先很轻微,轻得让她怀疑不过是自己的幻听,但声音逐渐地变大。胶带是一层层十字交叉反复捆绑的,无比牢固,但它仍然在脱离地面。然而,是缓慢的。亲爱的上帝,如此缓慢。

她放松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汗水从她的前额、腋窝和前胸冒出来。她本想立刻再用力,但在南克利夫兰专科学校跑道上积累的经验告诉她,必须等待她那颗狂跳的心脏把乳酸从肌肉中压出去。否则,下一次的力量将会减弱,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小。可是,这太艰难了。等待太艰难了。不知道他到底走了多久。墙上有台挂钟——不锈钢材质的旭日型钟表(就跟这间可怕而冷酷的房间里的其他摆设一样,唯一的例外就是她被绑在上面的那把红色枫木椅子)——但它在九点十五分上停住了。很可能是电池问题,它的电池寿命已尽。

她试着在数到三十(每个数字之后再加上一个快乐的梅齐)之前保持不动,但只坚持到十七,便又鼓足全力继续使劲。这次,胶带立刻发出了拉扯的声音,而且更响了。她感觉到椅子开始抬起来了。只是一点点,但毫无疑问地抬起来了。

埃姆绷直了身体,头向后仰着,露出了牙齿,肿胀的下唇再次涌出鲜血,顺着下巴流下来,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拉扯声还在变大,突然,她听到轻微的断裂声。

同时,炙热的疼痛感包围了她右边的小腿,肌肉顿时僵硬了。埃姆忍住疼,仍然继续用力——毕竟,赌注太大了,赌上的是她的生命——但很快,她又喘着粗气在自己的枷锁内放松下来,再次开始数数。

“一,快乐的梅齐。二,快乐的梅齐。三……”

之所以要等待,是因为很可能她可以把椅子从地板上拽起来,不管小腿有多么吃劲。她几乎确定自己可以。可是,如果付出右小腿肌肉痉挛的代价(以前曾碰到过这种情况;有几次十分厉害,腿上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她会得不偿失地浪费更多的时间。而结果必定是,她仍然被绑在那把该死的椅子上。粘在那把该死的椅子上。

尽管知道墙上的钟停了,她仍然看了看。条件反射罢了。还是九点十五分。他到吊桥了吗?她突发奇想:德凯会拉响警报,把他吓跑。那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她认为可能。她想,皮克林就像土狼,只有在确定自己占上风时才穷凶极恶。而且,很可能也像土狼,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不占上风的时候。

她竖起耳朵。她听到了雷声和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声,而吊桥门房方向却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响起警报。

她再次试着把椅子拖离地面,而当它突然挣脱束缚后,她差点弹出去,把脸撞到炉子上。她踉跄、摇晃,几乎要摔倒,最后是把背靠在厨房中间的富美家贴面的工作台上才保持住平衡。现在,她的心跳快得几乎没有间歇,胸腔和脖子上部、下颚之下的地方简直嗡嗡作响。万一真的摔倒了,她就会像个壳着地的乌龟,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我很好,她想,没发生那样的事。

没有。但她仍然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画面清晰得可怕。躺在地上,只有妮可头发留下的那摊血迹和她做伴。躺在地上,等着皮克林回来,玩弄完后再结束她的生命。他什么时候回来?再过七分钟?五分钟?还是只有三分钟?

她又看了看钟。还是九点十五分。

她像个背上长了把椅子的女人,在加工台旁蜷缩着身体,大口呼吸空气。加工台上就有皮克林扔下的那把切肉刀,但她的双手都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够到。而就算她够到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弯着腰,手里拿着刀,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拿着刀,也够不着想割的东西。

她看着炉子,心想是不是有办法打开一个灶头。要是能做到的话,或许……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可怕的画面:本想要烧断胶带,却在灶头上点着了身上的衣服。不能冒这个险。如果有人给她几片药(或者甚至是往她脑袋上开一枪)来摆脱可能到来的强暴、折磨和死亡——很可能是缓慢的死亡,之前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和伤害——也许她就会无视父亲不赞同的声音(“永远别放弃,埃米,转机总是就在下一秒”),就此放弃了。但是冒着上半身三度烧伤的危险?半身烧焦地躺在地上,等着皮克林回来,祈祷他大发慈悲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

不。不能那样做。但还有什么选择?她能感觉到时间在飞跑,飞跑。墙上的钟还是九点十五分,但雨声似乎减弱了一些。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她努力把它压下去。恐慌会要了她的命。

刀,不可行;炉子,不愿用。还有什么选择?

答案很明显。只剩下椅子。厨房里没有其他椅子,只有三把像吧台凳一样的高椅。她想,这把肯定是他从餐厅里搬来的,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见到那个地方。他是不是曾经把其他女人——其他的“侄女们”——绑在餐桌旁沉重的红色枫木椅上呢?也许这一把上就曾绑过。内心的声音告诉她,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而他对这把椅子的牢固性有足够的信心,即使它只是木头,不是金属。一次有用就会次次有用;她肯定他的思路也像土狼一样。

她必须冲破禁锢她的监狱,这是唯一的方法,而她只有几分钟。

7

很可能会疼的。

她靠近加工台的中间,但案台稍微突出一些,形成一个像盖子似的平面,使她觉得往上面撞并不可行。她并不想移动——她害怕摔倒变成乌龟——但又确实需要比那个突出的盖子更宽的平面。于是,她开始往冰箱的方向挪。冰箱同样是不锈钢材质的……而且体积庞大,没什么比那个更适合冲撞的了。

她的后背、臀部和双腿驮着椅子向冰箱进发,速度慢得令她心焦。感觉就像背上绑了一个量身定做的古怪棺材似的。而万一她跌倒,那也的确会成为她的棺材。或者,等房子的主人回来时,她仍然在毫无成果地把它往那位厨房助手的前面撞,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她步履艰难,随时可能脸朝下跌倒,似乎完全凭借意志力才勉强保持了平衡。小腿上又开始疼,再次警告她可能会抽筋,使她失掉右腿的力量。她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汗水沿着她的脸滚下来,冲掉了干在脸上的泪水,而她根本不记得何时哭过。

过去多少时间了?多久了?雨声更弱。很快,她听到的将是滴水声。也许德凯在和皮克林搏斗。也许他甚至在那张破桌子的抽屉里藏了一把枪,像打死一条疯狗似的干掉了皮克林。这里能听到枪声吗?她不这样认为;风仍然很大。更有可能的是,皮克林——他比德凯年轻二十岁,而且明显身体要更强壮——会夺过德凯拿出的任何武器,把它用在老头身上。

她试着不去理会这些想法,但这很难;即使知道多想无益,也还是很难。她仍然闭着眼,慢慢往前挪。她脸色苍白,嘴唇肿胀,每一步都像婴儿学步般艰辛。婴儿步一下,两下。我还能再坚持六步吗?是的,你能。但第四步时,她几乎如蹲坐般弯曲的膝盖就碰到了冰箱。

埃姆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平安地完成了这次远征——一个手脚自由的人简单三步就能走完的距离,对她来说就像是次远征。一场见鬼的长途跋涉。

她没有时间来恭喜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随时可能听到碉堡前门打开的声音。她还有其他的问题。由于试图以坐着的姿态行走,她的肌肉用力过度,颤抖不停;她觉得自己像个身体状态不佳的新手在尝试某个怪异得人神共愤的密教瑜伽姿势。如果不立刻行动,恐怕就永远没有行动的机会了。而万一这把椅子像它看上去一样坚固——

没有万一,她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

“很可能会疼的,”她喘着气,“你知道的,对不对?”是的,她知道,但她同时也明白皮克林脑子里盘算的东西比眼前的疼痛要糟得多。

“拜托了。”她说,一边转过身体,侧身对着冰箱。如果刚刚是她在祈祷,她觉得自己是在向死去的女儿祈祷。“拜托了。”她又说了一遍,然后猛地把身体一拧,向冰箱门撞去。

这次的结果并没有像上次椅子突然脱离地面、使她差点头冲下撞到炉子上让她那么吃惊,但也差不多了。椅背发出了响亮的断裂声,椅座松动,歪到了一旁,岿然不动的只有椅腿。

“椅子是烂的!”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厨房欢呼道,“那该死的东西是烂的!”或许严格说来不能称之为腐烂,但是——上帝保佑佛罗里达州的气候——它肯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结实。终于来了一点点运气……而如果他就在她刚刚有点运气的时候回来,她想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过去多久了?她不知道。通常,她脑中都有一个相当准确的时间框架,但现在,它已经和墙上那个一样报废了。像这样完全丢失对时间的概念可怕得超乎寻常。她记起来自己那块大而笨重的电子表,忙低头去看,可是表不见了,只在它原来所在的地方留有一个苍白的压痕。一定是被他拿走了。

她差点马上就侧着身体再次往冰箱上撞去,但又有了更好的主意。她的臀部已经部分摆脱了椅座,这样她就有了更好的杠杆。就像刚才大腿和小腿同时用力往前撑,把椅子拽离地面一样,她绷紧了后背。而这次,当肌肉再次发出警报时,她不顾脊柱底部的疼痛,没有停下来放松和等待再次发力。在此时的她看来,等待过于奢侈。她可以看到他在那条没什么人的路的中央,一路跑回来,脚溅起了路面上的水,黄色的雨衣噼啪作响,而且一只手上拿着某个工具。可能是个扳手,是他从奔驰车血迹斑斑的后备厢里拿出来的。

埃姆继续向上用力。背部的疼痛加深了,似乎后背随时有可能断裂。可她又听到了胶带撕裂的声音,这次不是胶带放开了椅子,而是本身吃不住力。层层粘连的胶带放松了一些,虽然达不到她的要求,但放松一些也是好事,让她能够更好地用力。

她再次把臀部向冰箱上撞去,嘴里发出用力的声音。撞击的冲力传遍了她的全身。这一次,椅子没有活动,仍然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就像帽贝黏在岩石上一样。她再次将臀部朝冰箱上撞去,这次更用力,叫得也更大声:姿势好像密教瑜伽遇上了迪斯科。又是一声断裂声,这回,椅子转到了右侧后背和臀部。

她再撞……一下……又一下……身体越来越沉重吃力。她已经忘了数撞击的次数。她又哭了起来。短裤的后腰撕裂了,一侧耷拉下来,里面流出了血。她想那里大概是扎了个碎木片。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平静下来(尽管几乎不可能成功),然后用尽全力把自己和身上的木头监狱向冰箱砸过去。这次,她撞到了自动制冰箱的杆,成堆的冰块掉到了地上。随着又一声断裂声,后背猛一轻松,左臂自由了。她惊奇地看着它,活像个傻瓜。椅子扶手还绑在前臂上,但椅身完全滑到了一边,全靠长长的灰色胶带与她的身体相连,让她看上去就像是被困在了蜘蛛网里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穿着卡其短裤和艾索德球衫的疯子就是蜘蛛。她仍然没有获得自由,可是她可以用上那把刀了。她要做的只是挪回工作台边拿起它。

“不要踩到冰块。”她嘶哑着喉咙警告自己。听上去——至少是在自己的耳朵里——像个临毕业前拼命抱佛脚累得几近神经崩溃的学生。“现在可不适合溜冰。”

她躲开了冰块,但当她弯腰去拿刀时,用力过度的后背令人心忧地发出一声响。放松了许多的椅子仍然被胶带如束胸衣般缠在身体中部(还有腿上)。椅子碰到了工作台的一侧,她没有在意。刚刚解放出来的左手使她可以够到厨刀,把捆住右手的胶带割断。她抽泣着,喘着粗气,一边不住地把目光瞟向连接厨房与另一端未知之处的推拉门——她猜想那边可能是餐厅和前厅;他就是从那里出去的,很可能也会从那里回来。右手也终于自由了,她把还绑在左胳膊上的椅子残块扯下来,扔到工作台上。

“不要去找他,”在阴影重重的灰色厨房里,她这样告诫自己,“做你自己的事。”这个建议虽好,但当你知道死亡可能很快就会从那扇门里进来时,听从它变得十分艰难。

她用刀去割绑在乳房下方的胶带。原本应该小心地慢慢来,可她没有时间。刀尖一下下朝下划,她能感觉到血在皮肤上蔓延开来。

刀很锋利。坏消息是,刀锋用力的部位正在她的胸骨下方。好消息则是,几乎没费什么劲,胶带就一层层断开了。终于,胶带从上到下完全割断了,后背上的椅子又往下滑了滑。她开始对付腰上的胶带。现在,她可以更往下弯腰,割断胶带的工作进行得更快,身体所受的伤害也更小。她割断了所有的胶带,椅子向后倒去。可是椅子腿还绑在她的腿上,椅脚猛地一翘,砸在她小腿底部跟腱所在的地方。剧烈的疼痛让她呻吟起来。

埃姆背过手去,用左手把椅子往外推,小腿上沉重而刺痛的压力减轻了。这个角度非常别扭,她的胳膊扭曲得厉害,可她仍坚持一边转身一边用力,直到再一次面向炉子。然后她向后侧身,利用工作台来减轻压力。她大口喘着气,哭泣着(尽管她并没留意到滑落的泪水),尽力向前探身,去割绑住脚踝的胶带,将把她的下半身与那该死的椅子相连的束缚逐渐松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也更稳,不再像开始那样割伤自己,尽管如此,右边小腿上还是很多划伤——像是她在生气地惩罚它,恨它在自己试图把椅子拽离地板时拖了后腿。

她开始割绑在膝盖上的胶带——最后的一些,正在这时,她听到前门打开又关上了。“我回来了,宝贝!”皮克林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想我了吗?”

埃姆正弯着腰,头发盖住了脸,听到皮克林的声音,她的身体一下子犹如被冷冻般僵住了,拼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才让自己的手继续活动。没时间精细了,她把厨刀的刀刃插进绑住右膝盖的灰色胶带中,竟然奇迹般地避免了刀尖戳进膝盖骨,然后用尽全力向上拽。

厅里传来一下沉重的咔哒声,她意识到他在锁眼里转动了钥匙——从声音判断是把大锁。很可能皮克林认为今天的意外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被打扰。他穿过前厅朝这边走来,脚上穿的一定是运动鞋(她早先并没有注意),因为她能听到鞋子的胶底摩擦地板时发出的叽咔声。

他吹着口哨,是《噢,苏珊娜》的旋律。

绑住她右膝盖的胶带从下至上断开了,椅子向后倒去,砰嘣隆砸到案台上,现在,只有左边膝盖还跟椅子连着。推拉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片刻——脚步声此刻已经非常接近——突然又加速奔跑起来。其后发生的只在一瞬间。

随着门发出砰的一声,皮科林双手推开门冲进了厨房,手仍旧撑开伸在身前,手中没有东西——她想象中的扳手并无踪影,黄雨衣的袖管撸到了肘部。埃姆竟还有时间想,这件雨衣对你来说太小了,混账——做妻子的本该告诉你,但你没有妻子,对不对?

雨衣的兜帽被扯开。他昂贵的发型终于乱了——由于头发太短,也仅仅是稍许凌乱了一点点——雨水从脸的一侧流下来,流到眼睛里。他扫了一眼厨房,似乎立刻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可恶的婊子!”他吼叫着朝案台冲过来抓她。

她拿起厨刀向外一刺。刀锋深深刺入了他伸开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间的V字处血流如注。这一刺完全出乎皮克林的意料,他吃痛大叫起来。土狼们可料不到猎物会反击。

他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拧。什么东西吱嘎一响,也许是断了。疼痛如闪电般尖锐,瞬时攫住了她的胳膊。她试图握住刀柄,但失败了,刀脱手飞到了厨房另一边。当他松开时,她的右手瘫了下去,手指也无力地散开了。

他朝埃姆步步紧逼,埃姆顾不上手腕的剧痛,伸出双手拼力往外推。抵抗只是出于本能,而理智告诉她,仅仅用手推是不足以挡住这个男人的。然而,如今理智被挤到了大脑的角落,除了希望出现转机,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力量比她大,但她的下半身靠在工作台上,可以借力。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脸上惊奇的表情若是放在其他场合或许会显得滑稽。他踩到了不知一个还是一堆冰块,站立不稳,一时间,他看上去就像某个卡通人物——也许是BB鸟——在原地疾跑,努力保持平衡。接着,他踩到了更多冰块(她看到它们在地板上四散滚动),重重摔倒在地上,后脑磕在了刚刚被她砸出凹痕的冰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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