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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对他们的威胁不加理会。她把小女孩推上前,对她说:“正前方。四步。有个棍子样的东西,小心别绊倒。让我听到你数步子。”
小女孩开始数:“一……二……三……四。”她轻巧地跨过吊针架的金属脚,都没往下看一眼——显然,她不会透过那副脏兮兮的、过大的眼镜看任何东西,那双像蒙了雾一样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她离我很近,裙子都碰到了我的胳膊。她的身上闻起来有灰尘和汗水,还有——像“医生”老爸一样——疾病的味道。两条小胳膊上都有深色的色块,不是疤痕,而是淤紫。
“阻止她!”哥哥对我喊道,但我没理他。一切发生得很快。小女孩弯下腰,凑近父亲深陷的脸颊,亲了一下。不是轻轻一吻,而是重重一下,发出啵的声音。
她的小塑料包轻轻地碰在了父亲的头上,他睁开了眼睛。之后,特露迪和露丝都说父亲是因为头被包打了才醒的。拉尔夫不确定,我却认为绝对不是。小包碰到爸爸头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敢说,里面最多有一包克里内克斯纸巾。
“你是谁,孩子?”父亲沙哑而虚弱地问道。
“阿雅娜。”那孩子回答。
“我是道格。”父亲的床榻仿佛黑暗的洞穴,他从中抬起目光,看着小女孩。来到福特城的两周来,我们还没见过他的眼神如此清醒,他已经到了被推着在屋里转一圈也醒不过来的地步了。
特露迪大步冲了过来,推开那女人,又打算推开我,想要抓住这个突然闯到父亲病床前的小女孩。我拽住她的手腕,“等等。”
“你什么意思,等等?她们莫名其妙就闯进来了。”
“我病了,我要走了。”小女孩说。她又亲了亲他,然后往后退去。这一次,她被吊针架的底座绊了一下,差点把架子和她自己都撞倒。特露迪一把抓住架子,我扶住小女孩。她瘦得真的只剩皮包骨了。她的眼镜掉到了我腿上,那双模糊的双眼看了我一会儿。
“你会没事的。”阿雅娜说,一边用她的小手掌碰了碰我的嘴唇。她的手像炉灰一样烫,但我没有躲闪。“你会没事的。”
“阿雅娜,过来,”女人说,“我们该走了。两步。让我听到你数。”
“一……二。”阿雅娜数着。她把眼镜戴上,往鼻子上推了推,我敢说它在那儿也待不长。女人牵过她的手。
“祝你们愉快,”她说,然后看着我,“我对你感到抱歉,”她说,“但这孩子的梦结束了。”
女人握着小女孩的手,穿过起居室,拉尔夫像牧羊犬一样跟在后面,我猜他是怕她们偷东西。露丝和特露迪俯下身去检查道格的情况,他还睁着眼睛。
“那孩子是谁?”他问。
“不知道,爸爸,”特露迪说,“别为那个操心。”
“我想让她回来,”他说,“我还想要个吻。”
露丝扭头看着我,嘴唇抿了进去,这是一个她长年以来不断完善的表情,毫无可爱可言。“她把吊针管拽出来一半……他在流血……你竟然坐在那儿,什么都不管。”
“我会放好的。”我说,听上去不像我自己在说话。仿佛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他站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阿雅娜滚烫的手掌仿佛还贴在我的唇上。
“算了,用不着劳你大驾!我已经弄好了。”
拉尔夫回来了。“他们走了,”他说,“沿街朝公共汽车站去了。”他转身面向我的妻子,“说真的,露丝,你想让我报警吗?”
“不。否则我们一天都会浪费在填表和回答问题上。”她停了停,“说不定还要出庭作证。”
“为什么作证?”拉尔夫问。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谁去拿胶布来,好把这根针固定住。我记得在厨房的工作台上。”
“我还想再要一个吻。”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