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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赶到的时候,八音盒里的芭蕾小人仍在旋转,歌声像催命符,带着杀意。他们推开门,看到房间里躺着那个西装男,他胸口有血缓缓地流出来,没有匕首或者利器插在上面。
贵妇失声尖叫,大声地嚷嚷:“有杀人犯!我要报警!信号……怎么会没信号!我要下山,现在就要下山!”
阿漓上前查探,低语一句:“他没气儿了,死了。没有凶器,要是有的话,凶器拔出来的一瞬间,血液会呈现喷射形态洒到墙上。可是你们看,这墙面很干净,不,是太干净了。”
就在这时,八音盒的歌声戛然而止。某个戴眼镜的男人捡起木盒,缓缓地扭动芭蕾小人尖细的脚趾,歌声再度响起。原来八音盒里是机械齿轮,一次能响十分钟。十分钟啊,也就是说,杀人也得在这十分钟内。
眼镜男惊恐地说:“我们这里……有杀人犯?”
另一个年轻的黑发男人开口:“刚才大家都在楼下烤火,没人离开。是这个死了的中年男人自己说要上楼休息的,还没过几分钟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不在我们身边的就只有他!”
黑发男指向田中键,后者百口莫辩:“真的不是我,我刚才睡觉呢!我也是听到歌声才出来的!”
“房间里没有人,那凶手肯定跑了!你看到凶手跑下楼了吗?”
如果杀了人,凶手肯定会跑下楼,那么田中键一定能看到。
“没,没有。我不敢上去看,所以在房间门后躲着,等你们上来。”田中键越说声音越小。
“那么,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是鬼吗?”
“鬼?”阿漓低语。
大家迷茫地望着地上脸色煞白的西装男,突然沉默了。
没有凶器,胸口凭空出现的伤口,诡秘的歌声,好像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与无能。
凶手是鬼吗?是这栋红房子驱赶不了的冤魂野鬼。
安息吧,快离开这里。
大家还是决定把田中键绑起来。
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人敢睡觉。大家都睁着眼等天明,天一亮就下山报警。不然现在没车开上山,他们徒步走下去不太现实。
可是,他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这红房子里可是有死人哪,他的血会渗透地板流下来吗?
思及此,贵妇突然哭出声:“这鬼地方,我为什么要过来!”
被绑住手脚的田中键突然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贵妇诧异地看他一眼,噤若寒蝉。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田中键紧张得要死,难道他要被当作杀人犯一直绑着吗?他才不要!要是这些人指证他,说他杀人呢?有什么证据?!
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像等死一样。黑发男实在等不了了,几步冲出门,回头说:“我出去找人帮忙。”
余下的人没吱声,黑发男咬牙,跑出门去。过了七八分钟,另一声尖叫响彻云霄。除了田中键以外的人都跑出去了,把他独自留在阴森恐怖的红房子、鬼魂之地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回来。贵妇的精神状况已经不正常了,她呢喃自语:“死了呀,都死了。就那盒子唱着歌,我怎么关都关不了……”
活着的人就剩下贵妇、眼镜男、阿漓还有田中键了。再后来的事情,田中键也记不清了,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目睹地狱的炎炎烈火焚烧一切。他被绑在客厅里,只知道其余活着的人一个都没了,只剩下了阿漓。
他和她是幸存者,多么幸运哪,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活着。
但是这可能吗?这么凑巧吗?鬼魂杀光了擅闯者,只留下了他们。
天亮之前,阿漓对他说:“你不会说中文,对吗?你听不懂这些华人说话,也听不懂我说话,对吗?”
田中键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美艳无双的阿漓,迷迷瞪瞪地问:“为什么?”
“不然,舌头不能留的,或者是……命不能留的。”阿漓指着喉咙的位置,微微一笑,仿佛恶鬼,“你一辈子不说中文,这样就好了,别的我不能讲得太清楚的。”
田中键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些若即若离的歌声,浮现着死人的残影。他好像懂了什么,又好似不懂。他只知道,这个恶鬼一样的漂亮女人有很多秘密,他想活,就要乖乖地听话,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呀,我本来就不会说中文。”
“好乖哦,我喜欢你。”阿漓眯起眼睛笑了,脸颊红通通的,像是高原上美丽的花。
后来警察勘查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假如凶手是携凶器逃跑,拔出凶器的时候肯定会使血液溅出,警方利用鲁米诺试剂,应该可以显现出血迹形态,这是一种在犯罪现场检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的方法,即为潜血反应,然而用鲁米诺试剂也没有发现凶器抽出后血液溅射的痕迹。警方把田中键与阿漓定为犯罪嫌疑人,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俩杀人,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以离奇案件的幸存者的身份处置他们。
很久以后的某天,一份尸检报告递到田中键手中。原来尸体上没有伤口的原因是镓。法医解剖尸体时,发现死者的心脏处有镓元素。纯镓熔点低,只有29.8℃,镓做的刀,表面上和普通的不锈钢刀子相似,硬度较大,难掰弯,刀面足够锋利的话,刺入身体完全没有问题。镓进入身体后,会由于体温高于熔点而成为液态,融入血液,等尸体冷却,血液凝固后,又呈现固态或者液态留于体内,所以凶手无须拔出凶器。那时正好是冬天哪,这么冷的环境下,镓完全不会熔化,只有在破开皮肤的那一瞬间,才会变成液态。
田中键想到了阿漓,凶手是她吗?但是凶手第一次杀西装男的时候,阿漓是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的呀!她不是凶手。
还有那群人,为什么要聚集到红房子来?如果他们不是来探险的,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吗?所以他们被威胁,不得不来这里?
后来,田中键知道阿漓的原名是林漓,想到这个名字,他就会回忆起那起案件。他痛苦地想,那个屋子里恐怕还待着第三个人吧?那是个没有人能看到的杀人犯,与芭蕾舞者的魂魄类似。
这是他的秘密,他居然说给了江彦听。他再三请求江彦保密,即使过去那么久,还是害怕那个“隐形人”会来索命,没准儿是鬼魂的报复呢?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明明是夏天,江彦却觉得很冷。他听完了田中键的故事,又从田中键那里要来了几个死者的姓名与身份。托尸检报告的福,他知道的东西多了许多。
江彦要走了,田中键追出来再三地叮嘱:“你一定不能说是我说的呀!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江彦点头:“你放心吧,这次调查也是秘密进行,我甚至不会惊扰到林漓这个人。”
他不想打草惊蛇,惹叶昭怀疑,给许夜笙添麻烦。当初查林漓,他就是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秘密,她的丈夫会不会为了保护她而为叶昭做伪证卖命。他查了这么久,事情终于有了突破口,只要再往下挖一点儿。
江彦有点儿期待,这片荒芜的土地里究竟埋着什么?这一铲子下去……会挖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这趟都灵之行江彦满载而归。他回到米兰,联系许夜笙,得知她过两天就要参加国际芭蕾舞比赛了。这次比赛虽及不上纳格芭蕾舞节,却也是一次家喻户晓的国际大赛。比赛一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十进五的选拔赛,第二阶段是五进三的晋级赛,从五名选手中淘汰两名,总决赛则是从剩余的三个舞团内选出金奖得主。金奖不如宋蓉在纳格芭蕾舞节得过的“芭蕾女王”奖项名气大,可也足以让许夜笙名声大噪。等到她真的拿了金奖后,所有人都会期待她在两年后的纳格芭蕾舞节上的表现,这样有天赋的女人会不会是下一个“芭蕾女王”?
可惜,“女王”必须死!
不知何时,江彦的指甲嵌入掌心,隐隐地泛起猩红色。他不想让许夜笙成为宋蓉的替身,不想让她成为叶昭的囊中之物。
掌心被掐得破皮,江彦从疼痛中清醒。他长嘘一口气,自嘲地一笑:“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吗?”
该奖励江彦的时刻,许夜笙从不缺席。他给她发了邀请函,当晚许夜笙如约而至。
夜风飒飒,许夜笙只穿了一件珍珠开衫,感到有些冷。江彦察觉了她瑟缩肩膀的细微动作,极其绅士地解下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肩上。
从西装光滑的内衬传来阵阵暖意,许夜笙情不自禁地将外套裹得更紧。她贪婪地嗅着江彦西服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嘴角抿出一丝笑:“我记得以前我送给你一个松针香囊,里面的味道和你衣服上的一样。”
江彦闻言,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目光。他什么都没回答,也没特地说出真相——他喜欢那个味道,所以香水也特地挑了类似味道的。
他究竟是喜欢香囊还是喜欢许夜笙呢?那点儿隐秘的心思早被他藏入苍茫的夜色中,泯灭于人海。
江彦虽缄默,许夜笙却眼尖地瞥到他耳根的红晕。原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纯情吗?许夜笙忍不住逗逗他:“天很热吗?”
“嗯?”江彦不解。
许夜笙哧哧地笑:“不然你为何给了我外套,还热红了耳朵?”
她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取笑他!
江彦不甘示弱地反击:“我这么让你挪不开眼吗?”
“啊?”许夜笙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砸蒙了,愣了一下。
“不然你为什么看得这么仔细,连我耳根有没有发红都知道?”
江彦这厮果然是千年狐狸呀,道行颇深!
两个人插科打诨了一路,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家居酒屋,江彦邀请她:“公主殿下,今夜想喝什么酒?”
许夜笙看他演戏,眨巴眨巴眼睛:“大胆侍卫,你拐我出宫,就是为了骗我喝酒?你说,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江彦嗤笑一声,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她:“我能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想看看公主醉酒发疯的样子,想看看你脱去这层矜贵的外壳,内里还有什么……”
许夜笙不怀好意地打量他:“哦!我知道了,你想趁我醉后失态,对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没你想的那么思想龌龊。”
“思想纯洁的人可不会骗人来喝酒!”
“不喝就算了。”
“我说不喝了?你不让喝,我偏要喝。”
“你三岁吗?”
“我要是真的三岁,你今夜就得把牢底坐穿。”
江彦的头真疼。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居酒屋,江彦给她点了一杯养生酒——乌龙茶威士忌,然后给自己点了冰块梅子酒,还有一大锅关东煮的串串。
许夜笙端起那杯浓黄色的渐变的酒,愤愤地咬了一口肉丸子,感慨地说:“好久没吃夜宵了。”
江彦如梦初醒:“我倒是忘了你晚上不吃东西的。”
许夜笙笑眯眯地说:“偶尔放纵一回嘛。”
她都快要忘了,前两天她还拒绝过叶昭,告诉他,她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分人。
她只敢把放肆迷乱的夜晚托付给江彦,这个人会守护好她的梦。
许夜笙酒喝多了,眼睛都发亮。她凝视着江彦,单手撑着头,低语:“江彦,你记得你高中时期偷喝过酒吗?”
江彦不说话,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酒一抿再抿。他不说话的时候,总带点儿清贵矜持,叫人不敢侵犯。
许夜笙见他没回话,自讨没趣。她心里有点儿烦闷不得疏解,于是贪杯,喝得昏昏欲睡。她有点儿累了,枕着手臂,趴在桌上。
这时,江彦缓缓地探出了手。他细长的指节轻轻地抚过许夜笙的下巴,抹去那一滴摇摇欲坠的酒水。
趁着许夜笙迷迷糊糊,江彦低低地说:“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