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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到底想干嘛?
什么事那么重要,非得让史蒂夫把76款凯迪拉克埃尔多拉多上那大如猛犸象的油箱加满,再取道人称“头号废柴”的老高速,从缅因州赶往基韦斯特岛?
为什么赫伯特·所罗门说别带外孙去?这着实奇怪,因为老爷子想见的明明是博比。
史蒂夫开着他的凯迪拉克老爷车,驶过戴德县南部的一片片芒果林和蔬菜农场,脑海里不断缭绕着这些问题。但其实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走私禽鸟的案子已结,他的事务所也没有委托人上门——赛赛称之为“消费者”——因此他倒也有时间驱车去基韦斯特岛。
或者说,完全有时间跑长途。
当他在鳄梨树环绕的湖边看到一块画有一栋栋淡色小楼的广告牌时,不禁心头一疼。
毕格比别墅度假村
永远为您敞开大门
史蒂夫暗想,这广告词听着跟烛台园公墓似的。他昨晚曾试着给维多利亚打电话,虽然他在电话这头抛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诱饵,但她始终没有接。
“我是你的白马王子,”他在答录机中留言道,“如果你还想见到你那双八号半的古驰高跟鞋的话,就回我电话。”
那日维多利亚匆忙离开法庭时,袖沾鸟粪,脚穿耐克,把自己的古驰鞋落下了。那双被“马专家”大加赞赏的蛇皮鞋现在正趴在破旧的白色副驾皮椅上,活像一对迷你雪纳瑞犬。
午夜将近,史蒂夫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希望是灰姑娘回电了。可惜不是。
“你这次惹上大麻烦了,”赫伯特·所罗门在电话那头拉长了声调,听起来像是有点醉了,“我要救你。”
史蒂夫听到了微弱的水花声,问道:“你在浴缸里吧,老爸?”
“我在海盗湾呢,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拖着捕虾网。”
“那你用哪只手拿波旁威士忌呢?”
“这里的虾又大又好吃,回头我给你捎点儿。”
“你开车回家没问题吧?”
“开车?我在划船呢。”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海岸警卫队。”
“明天你必须赶到,有要事。”
“我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电话上不谈。别犯傻。”
他们如两个为一份保险协议讨价还价的律师般,就见面地点争了好几分钟。他父亲认为,由于史蒂夫可以一路通畅地开到霍姆斯特德市,而自己将被困在下礁群岛拥挤的车流中,所以他们应该在中途点偏南的地方见面。史蒂夫则表示,自己辛辛苦苦地工作养家,他爸却喝着玻璃瓶里的劣质烈酒混日子,凭什么他爸不能往北多走一段?最终,他们把地点定在了下马泰坎伯岛伊斯拉莫拉达村南面一家叫“千龟酒馆”的露天酒吧。
这一天万里晴空,史蒂夫把埃尔多拉多的顶棚放了下来,阳光晒得方向盘暖暖的。这辆凯迪拉克曾经红艳如火,如今已褪成了暗橙色,但发动机依旧能发出低沉的咆哮。此时,雷鬼音乐电台正在播放鲍勃·马利的歌,鲍勃在歌中坦承自己曾枪杀州治安官,不过显然没想过要对治安官的副手下手。
这段令人不适的路程耗时九十分钟,史蒂夫一路上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自己的父亲。他可没心情听父亲又一次数落自己失败的人生。很久以前,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爸的育儿方式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善意忽略,一种是“别怎样怎样”,比如,“别当懦夫”、“别跟个祥林嫂似的”,还有助长青春期男孩自我价值感的典型用语:“别做失败者”。
行至拉戈岛附近时,交通变得拥堵起来。这里汇集了拖车露营公园、鱼饵店、纪念品摊位和底层架空的劣质公寓楼,史蒂夫随着车流缓缓地经过了这一带。到了种植园岛南面,陆地在视野里飞速减少,映入眼帘的只有双车道的高速路、细长的海滩和数座桥梁。史蒂夫驾车穿行在一排排电线杆间,电杆上多有鱼鹰筑巢。他呼吸着低潮期带着泥土味的浓郁海风,混杂着一辆拖着快艇的悍马所排出的尾气。道路左侧是碧波荡漾的佛罗里达海峡,右侧则是平静的墨西哥湾,水面下的红珊瑚清晰可见。
一对对父子在桥上的人行道上垂钓,一只只棕色鹈鹕像炸弹般冲向水下的浅滩。孩子们从停靠在白沙滩上的野营车里蜂拥而出,在浅水区嬉水玩耍,他们的狗紧随其后、欢吠不止。
正常的家庭啊。
完全不似他家,史蒂夫心想。他家里母亲去世,父亲被流放,姐姐是惯犯,而他自己又如何呢?
史蒂夫·所罗门到底是何许人也?
***
史蒂夫把他的埃尔多拉多停进铺满碎贝壳的海滨停车场,卷起一阵尘土。他认出了父亲那辆老旧的克莱斯勒帝王:一艘因纽特皮划艇绑在车顶行李架上,盐水在引擎盖和后备厢上都留下了锈斑。赫伯特被迫退休后,曾独自划船横跨佛罗里达湾,探游大沼泽地,在无人岛上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