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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冬,北京第三医院。
甲硝唑。
赵怡年试着在手机上打了一下这三个字,才确认第三个字的读音是「坐」而不是「错」。化学合成的药物中总是会有这种带着「口」字旁的诡异字眼,生过几次病之后,她对此有自己的总结:遇到的字眼越生僻,意味着病得越严重。
今天遇到的护士倒算是客气,对自己的病说得足够轻描淡写,不过反有一种故作姿态之感。
「每天临睡前记得按照王大夫刚才说明的方式清洗外阴,洗之前记得先洗干净双手,然后像塞卫生棉条一样塞一枚药到自己的阴道里。正常来说,一个礼拜左右可以消除炎症,到时候你再来这里,我们进行下一步。」护士说完这段如教科书般的叮嘱之后停了一下,似乎没有忍住又说道,「小姑娘,你这种情况别说自己一个人来,就算孩子他爸来,按规定我们也要你的监护人在场签字才能给你手术。看样子你给王大夫塞了不少钱吧,实话说里面也少不了我的。我呢,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做的也算是见不得光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多长点心吧。我年轻时候也没少被男人骗过,干我这行,你这年龄的孩子我也见过不少,自己一个人来的今天还是头一遭。」
「谢谢。」
怡年强忍着泪水故作镇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拿起药转身就跑,在走廊尽头的一张长椅上瘫坐了下来,开始哭泣。
甲硝唑。
她打开药盒,取出了说明书,上面「孕妇禁用」四个字格外扎眼。这应该说的是那种还打算要孩子的孕妇吧?要不医生也不会明明知道我今天来做什么,还给我开这种药。
她抬起头向走廊一端的窗户望去,外面雪花飘零,给对面高楼上闪烁的电子广告牌笼上了一层雾气,透过自己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看到了城市晚间虚化的霓虹。
用什么药又有什么打紧,反正我现在是全世界的弃儿。她如此想道,又想起了那个让自己原本爱到深处,此刻又恨之入骨的人:阿然。
直到上个礼拜,阿然还是她的男朋友,或者说她以为还是。
怡年的父母工作繁忙,经常在出差时把她寄养在外婆外公那里。不过外婆外公年纪大了,平时很多琐事是家里的阿姨在做,怡年在的时候也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久而久之,锻炼出了很好的独立生活能力。
初一的下学期,也就是前年,外婆外公相继离世。料理完后事之后,父母打算让原来照顾外婆外公的阿姨继续留下来照顾她,但她觉得其实自己已经足够独立,于是和父母商量只让阿姨在必要的时候来家里做饭和打扫卫生,其他多数时候,只要父母不在,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父母欣喜于她的独立,而她也乐得一个人自在。
于是她家也成了很多同学放学后逃避父母的最佳去处。每周总有那么一两天,会有同学去她家里玩游戏,看电影,有时候甚至会在她家里过夜。这时她也不得不以自己家长的口吻给同学的父母打电话,编个诸如「你们家孩子正在和我们家怡年一起准备商业比赛的项目,时间太晚了就不回去了」之类的借口。她的声音并不像一个典型的成年人,但其实有很多成年女性说话带着童音,加上她每次打电话之前都会反复练习好几遍,每句话都说得万分笃定,同学的家长通常也不会起疑。
自己学习成绩不差,放学之后能带着自己的朋友去家里玩,还没有家长管——怡年似乎过着很多同学梦寐以求的生活。的确也有很多同学向她表达过这样的看法,怡年一度自己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