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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瓢泼大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声音非常嘈杂,很难进行交谈。五个女人分散在较大的房间里,寒风呼啸,吹进空洞的窗户。贝丝暗自承认,里面确实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但是起码还算干燥,她很高兴留下。后来,坠落的水滴越来越少,沉重的寂静笼罩着小屋。
贝丝心情烦闷,如坐针毡,眼角的余光总是望见隔壁房间的床垫,“我要出去瞧瞧。”
“我跟你一起,”布莉说,“我想上厕所。”
劳伦立即动身,“我也想上厕所。”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潮湿。贝丝关闭小屋的木门,偶然听见爱丽丝在对吉尔悄悄讲话,不管内容如何,吉尔并未回答。
布莉指着狭窄的空地,“天啊,那是厕所吗?”
小小的棚子距离不远,顶篷腐朽,侧面漏风。
“别抱太大的期待,”劳伦说,“估计就是在地上挖了个坑。”
布莉小心翼翼地穿过草丛,走向摇摇欲坠的棚子。她往里瞥了一眼,尖叫着缩回脑袋。姐妹俩迎上彼此的视线,然后开怀大笑。贝丝已经很长时间没体验过这种喜悦了,恐怕有数年之久。
“噢,根本不行。”布莉喊道。
“很脏吗?”
“全是蜘蛛。你千万不要过来,保证后悔莫及,我还是去丛林里解决吧。”
她转身钻进树木之间,劳伦勉强挤出微笑,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剩下贝丝独自一人。光线正在逐渐减弱,天空泛着深深的灰色。
此刻,贝丝才发现,她们能够误打误撞地找到这座小屋,真是非常幸运。树林中有两三处缺口,也许曾经是通往小屋的路径,但是隐藏得颇为巧妙,外人恐怕无法察觉。贝丝突然觉得紧张不安,她环顾四周,看不到其他同伴。群鸟在头顶叽叽喳喳地尖叫,高亢而迫切,可是等到她抬头仰望,它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贝丝伸手去兜里摸烟。她在水洼中捡到了爱丽丝扔掉的烟盒,经过污水的浸泡,香烟统统报废,但是她不愿让爱丽丝得意,因此什么都没说。
手指裹住烟盒,锋利的边角变得松松垮垮,尼古丁仿佛在疯狂地叫嚣。她打开烟盒,再次检查,依然无计可施。烟草的潮湿气味点燃了心中的火苗,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喉咙哽咽,泪水涌入眼眶。她多想摆脱束缚,不再沉溺于任何东西,无论是香烟、酒精还是毒品。
当年,贝丝意外流产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呆呆地坐在大学诊所的无菌室里,听着医生的安慰。在怀孕最初的十二周内,流产绝非罕见的现象。她刚刚怀孕,类似的情况在所难免。
贝丝机械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解释,她经常出去喝酒,包括大部分周末和少部分工作日。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女生寥寥无几,班上的男生都很有趣。他们年轻、聪明,准备创造下一个互联网奇迹,成为百万富翁,到三十岁退休。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喜欢喝酒、跳舞、抽大麻,以及整晚地待在聚会上,跟贝丝调情。毕竟,二十岁的贝丝跟迷人的双胞胎妹妹还非常相像。贝丝很享受那样的生活,如今想想,或许太享受了。
在无菌室的明亮灯光下,她坦白了自己的一切罪恶。医生连连摇头。就算戒烟戒酒、生活规律,可能也无济于事。可能?几乎。但不是绝对?几乎无济于事。说完,医生递给她一份孕期知识手册。
她攥着小册子,离开诊所,心想反正这是最好的结局。她把孕期知识手册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决定忘掉痛苦,彻底告别烦恼。无须告诉别人,布莉肯定不会理解。没关系,先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怀孕,现在何苦为了流产而伤心呢?她打算直接回学生公寓,可是又觉得冷清的房间稍显孤独。于是,她搭上公车,前往酒吧,去见班上的男生。一杯酒,几杯酒;一支烟,几支烟。她不必拒绝酒精或尼古丁,因为拒绝的理由已经荡然无存。第二天早上,她头痛欲裂,唇干舌燥,但是完全不在乎。宿醉的好处就是剥夺思考的空间。
眼下,贝丝望着浓密的丛林,紧紧地握住湿漉漉的烟盒。她知道大家陷入了困境,她们都知道。但是,只要能抽烟,贝丝就觉得自己跟文明社会之间还是藕断丝连。然而,爱丽丝却毁掉了仅剩的希望。贝丝愤怒地闭上双眼,将烟盒投向丛林。等到她睁开眼睛,烟盒早就不见了,不知落在何处。冷风拂过空地,贝丝瑟瑟发抖,脚边的枯枝落叶都沾满雨水,大概很难充当合适的木柴。她想起第一天晚上,劳伦到处寻找干燥的引火物。贝丝挠了挠失去烟盒的掌心,回头看向小屋,发现它微微倾斜,铁皮屋顶的两侧长度不同。突出的部分可能不足以保持屋檐下的地面干燥,但是值得一试。
贝丝朝小屋走去,听到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我说了,不行。”吉尔的语速很快,似乎透着焦虑。
“我没有请求你的允许。”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吉尔,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咱们不是在工作。”
片刻停顿,“我永远都在工作。”
贝丝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小屋。突然,鞋底的地面消失了,她重重地摔倒,掌心撑在泥土上,脚踝弯曲。她低下头,看到面前的东西,胸中的呻吟化作凄厉的尖叫。
刺耳的高音划破空气,吓得鸟儿纷纷噤声。小屋陷入一片死寂,两张脸庞出现在窗口。贝丝慌慌张张地爬向旁边,扭伤的脚踝阵阵抽痛,背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你还好吗?”劳伦率先抵达,布莉紧随其后。窗口的脸庞消失了,吉尔和爱丽丝跑到外面。贝丝挣扎着站起来,刚才摔倒的地方原本堆着厚厚的树叶,此刻却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土坑。
“那里有东西。”贝丝的声音十分沙哑。
“什么东西?”爱丽丝说。
“我不知道。”
爱丽丝不耐烦地走上前去,用靴子扫过土坑,清理覆盖的树叶。五个女人集体探头凑近,接着几乎同时向后倒退,只有爱丽丝还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盯着土坑。小小的黄色物体,粘着斑驳的污泥,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眼认出。骨头。
“这是什么?”布莉喃喃低语,“不会是一个小孩吧。”
贝丝握住妹妹的手,感觉竟然非常陌生。见布莉并未挣脱,她不禁松了口气。
爱丽丝再次用靴子扫过土坑,拨开更多的树叶。贝丝注意到,跟先前相比,她的动作稍显迟疑。爱丽丝的脚尖踹到了坚硬的东西,她绷紧肩膀,慢慢地弯腰捡起,面色凝重,然后却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