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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做的?”凯茜问。她靠着墙,手指滑过凯蒂的遗照,仿佛画中的女孩正静静地看着他。“凯蒂遇害当天,罗莎琳德和杰茜卡都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那还会有谁?”
“你们敢说我伤害我女儿试试,”他低声警告我们,“最好不要。”
“已经死了三个小孩了,德夫林先生,全都在同一个地方遇害,也都可能是为了掩饰其他罪行。两件案子都有同一个人牵涉其中,那就是你。你要是有什么好的解释,最好现在就跟我们说清楚。”
“这他妈的真是太扯了,”乔纳森说,声音听起来咄咄逼人,“凯蒂都——有人杀了我的女儿,你们竟然要我解释原因?那是你们的工作,该死。应该是你们给我解释才对,不是指控我——”
我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记事本一扔,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上,隔着桌子凑到他面前说:“乔纳森,当地人,年龄超过三十五岁,在纳克拿里居住超过二十年,没有不在场证明,认识彼得和杰米,可以天天接触凯蒂,还有杀害他们的强烈动机,你他妈的觉得这听起来是谁?你只要能说出另一个符合这个描述的人,我对天发誓立马让你离开,再也不会被我们烦。说啊,乔纳森,说个人,一个就行。”
“那就逮捕我啊!”他大吼一声,将双拳伸到我面前,掌心朝上,手腕交叠,“来啊,你们要是那么确定,有那么多证据,那就逮捕我啊,来呀!”
当时我真的很想那么做,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办法想象。他们常说快溺水而亡的人眼前会浮现一生的往事,我当时就是那样:深夜在寒冷的学校宿舍里独自垂泪,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大喊“妈,你看我没用手”,口袋里塞着暖暖的奶油糖霜三明治,还有不断在我耳边回荡的警探同事喋喋不休的话语声。我知道证据不足,我知道罪名不会成立,不出十二小时他就会像鸟一样自由地飞出这道大门,即便身怀重罪。我这辈子从未像那一刻一样确定。“他妈的,”我说着挽起袖子,“不,乔纳森,我才不要和你一整晚坐在这里胡扯,我已经受够了。”
“逮捕我啊,不然——”
我冲过去,他往后一闪,椅子“咔啷”一声。他退到角落,下意识扬起拳头,凯茜及时跑过来用双手抓住我高举的手臂大喊:“天哪,瑞安!住手!”
这一套我和凯茜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这是我们最后的绝招,在确定嫌疑犯有罪,但对方死也不肯招供的时候就会使。激动过后,我会慢慢镇静下来,甩开凯茜装样子的手,但还是瞪着嫌疑犯,扭扭肩膀和脖子,摊坐回椅子上,手指不耐烦地敲打桌面。凯茜则继续审讯嫌疑犯,同时紧盯着我,提防我再度火山爆发。几分钟后,她会拿起手机说:“该死,我得接个电话。瑞安……冷静一点,好吗?别忘了上一次的教训。”说完就走出审讯室,留下我和嫌疑犯。这招很管用,我几乎都不用再站起来。我们大概做过有十次,还是十二次?所有动作就跟特技表演一样仔细演练过。
但这次不一样,之前那几次和这次比起来根本就是练习。不过,最让我生气的是凯茜一点也没发觉。我想把手臂挣脱开来,但她竟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壮,一双铁腕紧紧抓着我,我听见了衬衫袖子脱线的声音。我和她笨拙地彼此拉扯。“放开我!”
“罗布,不要——”
我气得脑袋充血,她的声音变得很薄很弱,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眼里只有乔纳森,他像拳击手一样眉头深锁,紧收下颌,守在角落里蓄势待发。我将手臂使劲一伸,感觉凯茜的双手松开了,整个人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我正欲向前,却被脚下的椅子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把椅子踢开,凯茜就已经再一次扑了上来,抓住我另一只手顺势往背后一扭,动作又快又无情,我立刻倒抽一口气。
“你他妈的疯了吗?”她对着我耳朵大吼,愤怒地吼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句话冷水般泼在我脸上,我明白,就算凯茜错了,我也无能为力。我突然喘不过气来,觉得非常无助,仿佛被人切成碎片。
凯茜发现我气势弱了下来,便一把将我推开,同时迅速后退,双手仍然绷紧戒备。我们像敌人一样瞪着对方,呼呼喘着气。
她的下唇上有深色的东西渗了出来,我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血,以为自己竟然打了她,心猛然一沉(后来才发现不是我,是因为后坐力她手腕打到了自己嘴巴,门牙咬到了下唇。不过这跟我造成的没什么两样),人也清醒过来了一点点。“凯茜——”我说。
她完全不理我。“德夫林先生。”她冷冷地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乔纳森(我都忘记了他的存在)慢慢从角落走出来,眼睛仍然盯着我。“我们现在就让你离开,不提出指控,但我郑重建议你别让我们找不到你,也不要试图跟强奸被害人联络,听到没有?”
“知道了,”乔纳森顿了一下才说,“没问题。”他把椅子扶正,拉出缠在椅背上的大衣,气愤地匆匆穿上。他走到门边,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感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改了主意,一脸厌恶地摇摇头离开了。凯茜跟他一起出去了,猛地甩上了门,门太重,没有发出巨响,只有一声“砰”的钝响。
我跨坐在椅子上,将脸埋进手中。我从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我痛恨肢体冲突,向来对暴力深恶痛绝,但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我忍不住颤抖。当年在学校,我就算当了级长,可以肆无忌惮不负责任,拥有仅次于南美洲小国的领袖权威,也没揍过任何人。但几分钟之前,我却跟酒吧里的醉鬼一样,不但对凯茜拳脚相向,还准备跟乔纳森·德夫林在接待室干架,整个人冲昏了头似的,只想把他打趴在地上,打到他满脸鲜血。我还伤了凯茜。我像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几分钟后,凯茜回来了。她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嘴唇已经不再流血了。
“凯茜,”我抹了抹脸说,“我真的很抱歉,你还好吧?”
“你刚才到底在干吗?”她双颊泛红,像两个发亮的光点。
“我觉得他知道,我非常肯定。”我双手抖得厉害,看起来很假,很像个糟糕的演员在表演惊讶。我紧握双手,试图停止颤抖。
最后,她开口了,声音非常轻:“罗布,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我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