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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谨慎一点。”
“当然,”哈莉雅特说。她变得有点不耐烦了;在她看来,需要小心谨慎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你知道,如果我们请人进来,应该尽可能让她们自由行事,”她又加了一句。
这明显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提醒,但它的效力必须得到承认。哈莉雅特已经可以预料到加之于调查员身上无休无止的限制,并且感觉得到,若将权力下放,会遇到很多困难。警察不需要听从于任何人,除了他们自己,但付钱请来的私家侦探就必须多多少少被迫接受指示。她看着巴林博士,心里想着,不知克林普森小姐和她的手下是否有能力坚守自己的立场,和那样优秀的人格对抗。
“而现在,”学监和哈莉雅特一起穿过方庭的时候说,“我得赶去对付纽兰一家了。我一点也不想去。他们肯定特别难过,可怜的人们。他是个小小的公务员,而他们女儿的前途就是他们的一切。除了个人感情的层面,如果她的学位考试就此失败,这对他们是很大的打击。他们都很贫穷,也很努力,那么以她为荣——”
马丁小姐做了个小小的绝望的姿势,然后挺胸前去面对她的任务了。
希利亚德小姐穿着长袍,正走向一间教室。哈莉雅特觉得她看上去双眼空洞而绝望,她的目光从一边扫到另一边,就好像有人在跟踪她一样。
从伊丽莎白女王楼一楼一扇打开的窗户里,传出了肖小姐的声音,她正在辅导学生:
“你可能还引用了《论虚空》<a id="jzyy_1_117" href="#jz_1_117"><sup>(2)</sup></a>,你记得那一段的。‘我在家里睡觉时曾上千次想象有人可能背叛我,可能会在那个夜里击毙我’——他对死亡这个想法病态地投入和他的——”
这番学术上的打磨还在继续。在办公室的入口,总务长和财务主管站在一起,手上都拿着一沓纸。她们似乎在讨论一些财务上的问题。她们的眼神遮遮掩掩的,而且相互带着敌意;她们就像两只赌气的狗,被迫拴在一起,受她们的主人训斥,只好装出相亲相爱的样子。
派克小姐走下楼梯,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她经过哈莉雅特身边时也是一言不发,就转身走上了墙基走廊。她高高地抬着头,姿态目空一切。哈莉雅特走了进去,径直走进利德盖特小姐的房间。利德盖特小姐,据她所知,正在教课;因此她可以不受打扰地使用她的电话。她拨通了去伦敦的线路。
十五分钟以后,她沉着心挂上了听筒。她听说克林普森小姐不在伦敦,出去办一件她需要保密的“案子”了,这本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她本来就隐约觉得这种麻烦事有可能发生;结果确实发生了。那她还想和其他什么人通话吗?哈莉雅特又问默奇森小姐在不在,因为她是这个公司里她唯一私下认识的成员。结果默奇森小姐一年前就离职去结婚了。哈莉雅特觉得这么说几乎是对她的冒犯。她不想把什鲁斯伯里事件的所有细节都倒进一个完全陌生的耳朵里。于是她说,她会再写信过去,就挂了电话,坐在那里感到十分无奈。
公司开设专线是很好的,这样人们有事的时候就可以冲向电话,以便毫不延迟地“解决某事”;而那边的人却不会合着手坐在那里等人来找,即便事情紧急,或客户很有影响力。哈莉雅特因为自己的烦恼笑了起来。她本想立刻行动,而现在,她感到愤怒,却是因为作为一个商业公司,它有它自己的事务。不过,不能再等下去了。这形势已经变成一场噩梦。经过一夜又一夜,人们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扭曲不安;眼神也更恐惧;连最无辜的言语都会遭到怀疑。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新的恐怖事件,影响整个学院。
她忽然害怕起这些女人来:花园已关闭,喷泉已封锁<a id="jzyy_1_118" href="#jz_1_118"><sup>(3)</sup></a>,她们都自愿被锁在围墙内,而那些墙和锁恰恰把她关在了外面。坐在早晨的阳光里,看着桌上平凡的电话机,她想起远古的月亮女神,处女狩猎者阿尔忒弥斯的箭头代表的,正是瘟疫和死亡。
这个奇妙的想法忽然击中了她,要是去求助,可能只是惊动了另一窝老处女而已;即使她真的找到了克林普森小姐,她又怎么向这个无情的老处女解释这件事呢?一看到那些匿名信可能就会让她恶心,而整个麻烦都将超出她的理解。在这件事情上,哈莉雅特对这位女性的看法就有些不公正了;在六十多年经营家庭旅馆的生涯中,克林普森小姐见过许多奇怪的事情,她能够像任何人一样不受压制地处理好各种复杂的情况。事实上,是哈莉雅特被什鲁斯伯里的气氛搞得越来越心烦了。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她可以对其直言不讳,而且能够对人类的任何古怪行为既不感到也不表现出惊讶,一个她了解,并且信任的人。
伦敦还有许多人——男人女人都有——对他们来说,讨论性变态都很正常;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能信任。他们故意表现得很正常,直到再也装不下去,就像那些职业练健美的男人,一旦练出肌肉,看上去就不再正常了。而且他们喜欢夸夸其谈,声音又大。面对他们跳跃的精神状况,心态不好的普通人都只能惊慌地退缩。许多名字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
“事实上,”哈莉雅特对着电话机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需要的到底是个医生还是侦探。但我确实需要找个人来。”
她真希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找到彼得·温西。这当然不是适合他自己去调查的那类案子;但他可能认识合适的人选。至少他对任何事都不会感到奇怪,也不会感到震惊;他对世界的经验太广阔了。而且他完全值得信赖。但是他不在那儿。就在什鲁斯伯里丑闻最早被她注意到的非常时刻,他却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时间卡得几乎有点太巧了。和圣乔治勋爵一样,她也开始觉得,就在她们需要彼得的时候,他还真的没有权利消失。现在,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花了五年的时间愤然拒绝与彼得·温西扯上任何关系;她甚至愿意跟魔鬼建立契约,只要与黑暗的交换条件是一个像彼得那样好脾气的绅士。但此刻彼得就像路西法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他是吗?电话就在她的肘边。她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去罗马,和打到伦敦一样容易——虽然会稍微贵一点。大概只有自给自足,经济上拮据的人,才会认为打越洋电话是比打本地电话更重大的事情吧。无论如何,在彼得的最后一封信上找到他酒店的电话号码总是没有什么害处的。她快步走出来,却遇到了德·范恩小姐。
“哦!”这位学者说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我想最好把这个拿给你看看。”
她拿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印刷体的大字颇令人厌恶,看着却很熟悉:
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能被警告还是不错的,”哈莉雅特说,语气中有一丝她自己也未察觉的轻盈。“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找到的?”
“它是从我正在看的一本书里掉出来的,”德·范恩小姐听到问题,在眼镜片后面眨了下眼睛,说道,“就在刚才。”
“你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用到这本书的?”
“那,”德·范恩小姐又眨了眨眼,说,“可就奇怪了。我没有用过。希利亚德小姐昨晚把它借了去,古德温太太今天早晨把它带回来给我的。”
考虑到希利亚德小姐针对古德温太太说过的那番话,哈莉雅特略微有些讶异,她竟然会让她去帮忙跑腿。但在某些情况下,这种选择当然也有可能,是很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