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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海滨浴场的气氛,”温西说,“在海滨浴场里,人总是容易变得粗鲁起来。我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天有个最令人难以抗拒的案子发生在布莱顿或是黑潭镇<a id="jzyy_1_124" href="#jz_1_124"><sup>(4)</sup></a>,而我又意志不坚定地跑去掺和了。”笑意又重新回到他的声音里,他的双眼也恢复了平静。“谢天谢地,在牛津是很难胡作非为的,特别是过了二年级以后。这倒提醒我了,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对圣乔治的好意呢。”
“你见过他了吗?”
“没有;我已经威胁说星期一要去突袭他,还要让他见见我这副没有继承权的样子。今天他和一帮朋友出去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真是被宠坏了。”
“好了,彼得,你也管不了。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是个早熟的小猴子,”他的舅舅冷淡地说,“虽然我不能为此责备他;那是与生俱来的。不过在你坚定地拒绝认识我的任何家人之后,他竟然在大门口撞到你,然后就这么认识了你,这正是他放肆的表现。”
“是我认出他来的,你知道,彼得。”
“似乎是,反正他是这么说的。我猜他几乎把你撞倒了,损坏了你的东西,然后表现得很失礼,所以你立刻得出结论他一定是我的亲戚。”
“那个——如果他是那么说的,你知道最好别这么相信他。但我真的没法忽略你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是啊,人们一直很喜欢拿我的相貌开玩笑。恭喜你拥有夏洛克·福尔摩斯巅峰时期敏锐的洞察力。”
他孩子气的虚荣心让她发笑也打动了她。但她知道一旦她说些言不由衷的奉承话来迎合他,他立刻就能看穿她。
“我还没有看见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声音。而且他的手和你的很像;我不觉得任何人会拿这个开玩笑。”
“讨厌啊,哈莉雅特!这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最小心守护的自负,你却无情地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我几乎是愚蠢地为我继承了温西家的大手而骄傲的,我的哥哥和姐姐都没有,而它们在我们的家族肖像画里已经存在了三百年了。”他的脸上闪过了片刻的阴云。“我怀疑到今天还没有新的优点培育出来;我们家族的优势流失得太快了。哈莉雅特,你愿不愿意找一天跟我一起去丹佛,在现代文明蚕食那个地方之前看一看它?我不想说高尔斯华绥的那一套。他们会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这套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其实是在乎的。我毕竟在那里出生,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看见那块土地因为带状发展<a id="jzyy_1_125" href="#jz_1_125"><sup>(5)</sup></a>而被卖掉,我们的府第被交给一个好莱坞电影大亨,我会感到很遗憾的。”
“圣乔治勋爵不会把它卖掉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哈莉雅特。他为什么不会卖?我们的时代已经死了,彻底过去了。如今这样的建筑对谁有什么好处呢?但或许他比他以为的更在乎。”
“你在乎的,不是吗,彼得?”
“对我来说,在乎是很容易的,因为在这样的事务上我并不是做决定的那个。我是寻常的中年道学先生,我惊人的天赋就是扛起沉重的责任,然后把它们放在别人的肩膀上。不要以为我嫉妒我外甥的工作,我宁愿平静地生活,然后平静地被埋葬。只是我对某种陈腐的老式价值观有种可耻的渴望,我一直羞于承认,就像我来自《福音书》的名字。如果可以,我都会尽量避免回家,也尽量避免回来这里;这里的鸡啼声太悠长太响亮了。”
“彼得,我真不知道你有这种感觉。我愿意跟你回去看看。”
“真的吗?那我们去吧,找一天。我不会把我的家庭强塞给你的,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我母亲的。但我们会选一个他们都不在的时间去——除了家族墓室里一大堆无害的公爵。都用香料做过防腐处理了,可怜的老恶魔们,只能满身尘土地徘徊在那里,直到审判日的到来。这种家族传统真是典型不是吗,甚至不让你腐烂。”
哈莉雅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她已经和他搏斗了五年,除了他的力量感受不到别的;而现在,就在半个小时之内,一个接一个的,他暴露出了他所有的弱点。而她却不能诚实地问出:“以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因为她很清楚答案是什么。幸运的是,他并不期望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老天啊!”是他的下一句话,“看看都几点了!你还让我一直唠叨,我们一句都还没聊到你的问题呢。”
“我只会感激自己暂时忘记了那件事。”
“我敢说你确实是的,”他说,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听着,哈莉雅特,我们就不能把今天当成假日吗?你已经受够了这桩可恶的丑闻了。让我来叨扰你一下,换个心情吧。对你来说会是种解脱的——就像用风湿病来交换牙疼,也会是种新鲜的体验。都很讨厌,但感受是不同的。我得去参加那个午餐会了,但那不会花太长时间。三点钟从莫德林桥出发,去划个船怎么样?”
“河上会有很多人的。谢尔河和过去不一样了,特别是在星期天。现在它更像是公共假日里的马格特海滩,满目都是留声机和泳装,每个人的船都在和别人的船碰来碰去。”
“没关系的。我们也去和欢乐的人群撞一撞吧。除非你更愿意坐车和我一起飞奔到世界尽头。但公路比河流还糟。而且就算我们真能找到一个安静的所在,要不然我就会变成一个讨厌的家伙,要不然我们就又会开始争吵。还是待在人群里比较安全。”
“很好,彼得,就按你说的做吧。”
“那我们就三点钟在莫德林桥见。相信我,我没有在逃避问题。如果我们俩不能一起把这个问题解决的话,我们会找到合适的人的。这世上没有无法航行的海,也没有无法栖息的陆地。”
他站起来,伸出一只手。
“彼得,你真是可靠!像大磐石的影子在这片疲乏之地<a id="jzyy_1_126" href="#jz_1_126"><sup>(6)</sup></a>。我的老天,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在牛津是不握手的。”
“大象从不忘事。”他温柔地亲吻了她的手指,“我随身带着大都市正式的社交礼仪。我的天,说到礼仪——午餐我要迟到了。”
他抓起方帽和长袍,甚至在她想到要把他送到门房之前,就消失了。
“就这样吧,”她想,看着他像个本科生一样跑过方庭,“他快来不及了。老天保佑,要是他没有错拿了我的长袍该多好!哦,好了,没关系的。我们差不多高,我的那件肩膀的地方也挺宽松,所以应该是完全一样的。”
接着,她忽然呆住了,真奇怪竟然是完全一样的。
哈莉雅特笑着为划船去换装。如果彼得热衷于紧跟腐朽的传统,他会找到许多机会来保持战前的划船技术、举止和着装标准。尤其是着装。现在谢尔河上流行的男装潮流是一条脏兮兮的短裤,或一件随随便便卷到腰际的褪了色的普通西装;而女装则是,一件日光浴的泳装(对新手来说)加一双色彩明快的沙滩凉鞋。哈莉雅特摇摇头,现在的日光已经又炎热又刺眼了。即便是为了让彼得吃惊,她也不准备把晒伤了的背部和被蚊子咬过的腿展示出来。她会穿得舒适得体的。
学监在山毛榉树下见到她,看见她耀眼的白亚麻布衣服和用陶土刷白的鞋子时,露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我会说,你这是要去划船了。”
“我是要去。和庄严的过去手牵手。”
学监轻轻叹了一口气。“恐怕你这样看上去会非常惹人注目。现在的风气不一样了,你好好的穿着衣服,干净而清凉,还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真为你感到难过。我希望,至少,你胳膊下面那个包裹里的是低吟歌手的唱片吧。”
“连那也不是,”哈莉雅特说。
事实上,里面是她关于什鲁斯伯里丑闻的日记。她本来想,最好让彼得把它带走,自己回去研究。然后他就可以决定最好采取什么样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