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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斯的脸顿时涨成了暗红色。
“当然啦,这事与我无关。”布雷登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这时他们的出租车堵在了霍尔本地铁站旁,发动机不耐烦地发出突突的声音,“不过话说回来呢,这事似乎也与你没什么关系,对吧?”
“那事与我有关系,”威利斯反驳道,“那事与每一个正派的男人都有关系。我听到迪安小姐跟你订了个约会。”他气呼呼地继续说道。
“你真可以做个厉害的侦探,”布雷登赞叹道,“不过你确实应该小心点儿,当你跟踪别人的时候,要注意他们别坐在镜子对面,或者任何可以充当镜子的东西对面。我们坐的桌子前面有一幅画,上面正好可以反射出半个房间。我亲爱的华生,这可是基本常识啊。无疑你通过训练会干得更好。至于约会嘛,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们打算周五去参加一场化装舞会。我晚上八点在布尔斯丁饭店与迪安小姐见面吃晚餐,然后从那儿出发。或许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警察放下了胳膊,出租车猛地冲上了南安普顿街。
“你最好小心点儿,”威利斯忿忿地说,“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我个人去那儿应该会很着迷的。”布雷登答道,“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参加舞会,会不会让迪安小姐身处尴尬的境地呢。好啦,好啦,终于回到了咱们这个宾至如归的小地方了。咱们得把这些轻松的小玩笑搁到一边,专心研究咱们的索波、庞贝恩和皮博迪的‘小鸡麦片粥’了。这份职业很愉快,不过多少缺了点刺激。可咱们别抱怨了,我们总不能期待一个星期左右就发生一起以上的打架、谋杀和猝死吧。对了,迪安跌下楼梯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在洗手间里。”威利斯立刻说道。
“你真的在洗手间里吗?”布雷登更加专注地看着他,“奇怪的是,你让我很感兴趣。”
下午茶时分,广告编辑部的气氛轻松多了。布拉德伍德公司的先生们来了之后又走了,没有发现什么让他们觉得有失分寸之处;乔洛普先生吃过午餐后态度温和多了,他差不多是随随便便就通过了三份大广告画的设计,此刻正和皮姆先生在一起,差不多快被说服增加秋季广告宣传的经费了。在牙疼中煎熬的阿姆斯特朗先生向乔洛普先生献完殷勤之后,便去看他的牙医了。塔尔博伊先生从罗西特小姐那里买了张邮票,准备寄出自己的私人信件,并且高兴地宣布,纽特莱克斯的半版大号广告已经送到文印部去了。
“是那个‘难对付的牲口’吗?”英格尔比问道,“你真让我吃惊。我还以为咱们的这份广告会有麻烦呢。”
“我想咱们确实有麻烦,”塔尔博伊说,“那是苏格兰语吧,人们会知道它的含义吗?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把女人叫作奶牛呢?草图会不会有点儿现代派风格呢?不过阿姆斯特朗不知怎的还是让它过关了。罗西特小姐,我能把这封信放进你的‘待寄’信件筐里吗?”
“你像毒蛇一样狡猾。”女士态度亲切地回答着,递过信件筐收下信件,“咱们自己人的信件都会得到迅速处理,立刻会通过最快最可靠的路线寄往目的地。”
“咱们看看吧,”加勒特说,“我打赌这封信是写给一位女士的,而他可是个已婚男子啊!不是吧,塔尔博伊,你不是吧,你这个老鬼,站住,好吧?罗西特小姐,告诉我们信是写给谁的?”
“K·史密斯先生,”罗西特小姐说,“你打赌输了。”
“真是骗人!我估计这根本就是个幌子。我怀疑塔尔博伊在什么地方金屋藏娇呢。你们不可以相信这些金发碧眼的帅气男子。”
“加勒特,闭嘴吧!”塔尔博伊先生说着,挣脱了加勒特的手,开玩笑似的朝他空挥了一拳,“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们部门这样一帮狗头军师。你们眼里没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事情,就连别人的商务信函也不放过。”
“对于一名写广告的人而言,还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吗?”英格尔比一边提问,一边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四块方糖,“我们整天向那些毫不认识的人提些私密的问题,弄得我们细腻的感情都变迟钝了。‘做母亲的!你的孩子养成好习惯了吗?’‘你在饭后深受饱腹之苦吗?’‘你对你家的排水系统满意吗?’‘你相信你用的卫生纸是无菌的吗?’你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敢问你这样的问题。‘你深受体毛过多之苦吗?’‘你喜欢让别人看你的手吗?’‘你问过自己是否有体味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所爱的人们还会安全吗?’‘为什么要在厨房里花这么多时间呢?’‘你觉得地毯很干净——可是,它确实干净吗?’‘你是头皮屑的牺牲品吗?’说句良心话,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长期忍受痛苦的公众不起来干掉我们呢。”
“他们并不知道还存在咱们这样的人,”加勒特说,“他们都以为广告是自己写出来的。我跟人家说我是在广告公司工作,他们总会问我是不是设计海报的——他们从没想过还有广告文本这回事。”
“他们以为那是制造产品的厂商自己写的呢。”英格尔比说。
“他们应该看看那些厂商自己一试身手的时候,都提出了些什么样的建议。”
“真希望他们能看看,”英格尔比咧嘴笑道,“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吧,‘亲爱人’那天推出了一件白痴的东西——旅行者用的坐垫,中间安了个娃娃,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个‘已占用’的标签。”
“这是什么意思啊?”布雷登问道。
“呃,这件东西的意思是说,你把坐垫放在火车车厢上,娃娃会声明这个地方被占了。”
“可是没有娃娃的坐垫不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吗?”
“当然可以啦,可是你知道人们有多么愚蠢吗。他们就喜欢画蛇添足。呃,反正呢,他们——我是说‘亲爱人’——他们全靠自己的本事为他们的垃圾产品设计出了一份广告,而且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还要我们帮他们完成这份广告,最后阿姆斯特朗忍不住哈哈大笑,弄得他们面红耳赤。”
“那份广告什么样呢?”
“图片上画着一名漂亮姑娘弯下腰把坐垫放到车厢角落里。至于广告标题嘛?‘别让他们偷走你的座位。’”
“好棒啊!”布雷登先生说。
这位新文案那天出奇的勤奋。克伦普夫人率领她的娘子军进来清扫一天积攒下来的灰尘时,他还待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桑菲克特”的广告(“哪里有灰尘,哪里就有危险!”“盥洗室里的骷髅!”“杀手潜藏在你的洗碗槽里!”“细菌——比炮火更致命!”)很遗憾,娘子军清扫的装备并不是“桑菲克特”,而是平常的黄肥皂和清水。
“请进,请进!”这位好太太毕恭毕敬地在门口踌躇不决,布雷登先生高兴地叫道,“进来把我和我的工作跟这些垃圾一起扫掉吧。”
“哎呀,先生,确实,”克伦普夫人说,“我真不应该打扰您。”
“我真的干完了。”布雷登说,“我估计每天这儿要清理掉相当多的垃圾吧!”
“确实如此,先生——您根本就不会相信。纸嘛——嗯,就他们浪费的那个数量,我敢说纸肯定很便宜。每天傍晚都是成袋成袋地被往外运。当然啦,那些纸都到造纸厂里去处理了,但是一样,肯定还是一笔惊人的开销。还有盒子、纸板以及零零碎碎的东西,我们清扫出来的东西啊,都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有时候我觉得吧,女士们和先生们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全都特意拿到这里来扔掉呢。”
“我并不感到奇怪。”
“而且差不多都扔到了地板上,”克伦普夫人继续说着,对这个话题的兴致更浓了,“难得有扔到废纸篓里的,老天作证,那些废纸篓足够大了。”
“这肯定给你们造成了许多麻烦。”
“天啊,先生,我们都觉得无所谓了。我们只是把垃圾打扫成一大堆,装进袋子用电梯运下去。不过有时候我们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会引得我们大笑一场。我通常只是随便看一眼扫出来的垃圾,就知道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小心掉进去了。有一次我在英格尔比先生办公室的地板上捡到两张一英镑的钞票。毫无疑问,他这个人很是粗枝大叶。不久以前——就是可怜的迪安先生遭遇不幸事故的那天,我发现一块石头刻的东西掉在过道里——看样子像是护身符或小饰品之类的玩意儿。不过我觉得一定是那位可怜的先生摔下去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因为杜利特尔夫人说她在他的办公室见过那玩意儿,所以我把它拿到这儿来了,先生,就放在那个小盒子里。”
“是这个吗?”布雷登把手伸进马甲口袋里,掏出那枚缟玛瑙雕刻的圣甲虫,不知何故,他忘了把它还给帕梅拉·迪安。
“先生,就是这个。样子很滑稽的,对吧?像是甲虫之类的东西。它当时就在楼梯下面阴暗的角落里,一开始我还以为它跟另外一颗小卵石一样呢。”
“什么另外一颗小卵石?”
“呃,先生,就那几天之前,我在同一个地方还捡到了一块小小的圆卵石。我当时还说呢:‘咦,这儿捡到这样的东西,真怪啊。’但是我想那玩意儿肯定是从阿特金斯先生的办公室出来的,今年初他因为生病去海滨度过假,你也知道,有些人是多么喜欢在口袋里装满贝壳和卵石一类的东西啊。”
布雷登又在口袋里摸索起来。
“就像这个,对吧?”他掏出了一枚被水冲得又光又圆的卵石,跟他的拇指指甲差不多大。
“先生,非常像这个。先生,请问这也是在过道里捡到的吗?”
“不——我是在屋顶上捡到的。”
“啊!”克伦普夫人说,“肯定是那些勤杂工在玩游戏呢。警察的眼睛一挪开不看他们,你都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
“他们在上面训练,是吧?非常棒。既把肌肉练结实,又把体形塑造好。他们什么时候训练呢?吃午餐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