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西·L·塞耶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你一定会全都做对的,大人,”拉凡德先生说,“不过你呢,瓦里·普拉特……”
“我觉得吧,”教区长赶紧说,“我们最好现在都去教堂吧,让彼得勋爵熟悉熟悉他的钟。你们也可以全都过去,为祷告鸣钟。杰克,你负责帮彼得勋爵调整钟绳,让他用得顺手。杰克·戈德福里负责管理所有的钟和钟绳,”他解释道,“料理得一丝不苟。”
戈德福里先生咧嘴乐了。
“我们得把折起的绳子放下一点,以便大人用,”他目测着温西的身材,“他没有威尔<a id="jzyy_1_28" href="#jz_1_28"><sup>(6)</sup></a>·索迪高,比他矮了一小截儿。”
“请勿担心,”温西说,“借用一句古钟上的铭文:我将证明,虽然个头矮,但我并不差。”
“当然,”教区长说,“杰克没别的意思。不过威尔·索迪实在是个大高个儿。我帽子放哪儿啦?阿格尼丝,亲爱的!阿格尼丝!我找不到帽子啦。哦,这里,不错。我的围巾呢——给你添麻烦啦。好了,我们拿上钟塔钥匙,然后——哎呀,天哪!我上一回是什么时候拿的钥匙?”
“别担心,先生,”戈德福里先生说,“我有全部钥匙,先生。”
“教堂钥匙也有?”
“是的,先生,还有钟室的钥匙。”
“好,好——太棒了。彼得勋爵一定会乐意去钟室看看。我想,彼得勋爵,看到一组出色的钟……你说什么,亲爱的?”
“我说,记得回来吃晚饭啊,别让可怜的彼得勋爵在那里待太久。”
“哦,不会,不会,亲爱的,肯定不会的。不过他一定愿意看看那些钟。教堂本身也值得一看,彼得勋爵。我们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十二世纪的圣洗池,屋顶则被视为最精致的范例之一——好的,好的,亲爱的,我们马上过去。”
大厅门打开,展现出一个发着微光的世界。雪还在下;一个时辰不到之前,鸣钟人留下的脚印几乎都被覆盖了。他们沿车道费力地走着,穿过马路。前方教堂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高耸入云。戈德福里先生举着一盏老式灯笼领路,带头穿过停柩门,沿一条两侧都是墓碑的小径朝教堂南门走去。他试图打开南门,把沉重的门锁弄得咯吱直响。一股浓烈的教堂味道扑面而来,古老的木料、清漆、枯朽物,跪垫、赞美诗集、石蜡灯、鲜花和蜡烛,全都在焖烧炉子发出的暖气中慢慢炙烤着,汇集成这种特殊的气味,从教堂深处源源涌出。微弱的灯光一会儿映出教堂座位上一个花型顶饰,一会儿映出一根石柱的凸角,一会儿又映出壁画上的铜饰闪光。他们的脚步声从遥在头顶的高窗那里传来回响,颇为怪异。
“一切都是中石器时代的,”教区长轻声介绍道,“除了北侧廊尽头的晚期垂直风格的窗子,那个你当然是没法看见的了。最初诺曼时期的基础已经荡然无存,只除了圣坛拱门基座上的一对柱础,不过要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诺曼时期的后殿残余物的,就在早期的英式祭坛下面。要是光线充足一点,你就会发现——哦,对了,杰克,对,一点没错。杰克·戈德福里说得很对,彼得勋爵——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我总是忍不住一激动就忘了正事。”
他带着客人朝西走去,在塔楼的拱顶下,借着杰克·戈德福里的灯光,攀上一道陡峭的钟塔旋梯,石阶已经严重磨损,被无数古时的鸣钟人踏过。拐了一两个弯,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住。传来一阵钥匙叮当声,灯光朝右边挪去,穿过一扇窄窄的门。温西紧跟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钟塔里的鸣钟室。
这里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除了因为塔楼较高的缘故,或许比别处的鸣钟室要稍微高阔一点。白天这里可以得到充分照明,因为朝外的三面墙上各有一扇带三片玻璃的窗子;东面墙上,低处有两个没镶玻璃的、朝向教堂内部的开口,比教堂高窗的位置稍微高一些,为了安全,外面镶着铁栅栏。杰克·戈德福里把灯放在地面上,点燃一盏挂在墙上的煤油灯。温西看到八条钟绳,羊毛把手弯成弧形,一头整齐地连在墙上,上面那头则消失在天花板的阴影中,高不可测。接着,灯光涌出,墙面显出了形状和色彩。只见四面墙上刷着朴素的灰泥,几扇窗户下方用哥特体刷着一条箴言:“她们不会说话,也没有语言,但是她们的声音得以传出,她们的歌声传遍四面八方。”这条箴言上方,是许多木头、铜质,甚至石头铭牌,记录着过去的重大鸣钟记录。
“等过了今晚,我们可以安上一块新铭牌了,”教区长对温西的耳朵低语道。
“但愿我不会坏事!”温西说,“看得出,你是用老规矩在管理鸣钟人。瞧!‘保持节奏,不要弄错,否则每次犯错,都罚一大罐啤酒。’没说是多大的一个啤酒罐嘛,不过用罐而不是杯来强调,足以说明容量不小。‘如若打翻钟,罚款六便士。’这还算轻的了,与造成的危害相比。换句话说,发誓或者诅咒就罚款六便士,未免又太过严厉了,我是这么想的。你说呢,教士?我的钟是哪一座?”
“这里,老爷,”杰克·戈德福里解开第二口钟的钟绳,将把手以下的钟绳完全放下。
“等你拉下她之后,”他说,“我们来决定该卷起多少绳子。不过也许你愿意我来替你拉?”
“千万不要,”温西说,“不能拉起自己的钟,那还叫什么鸣钟人!”他抓住把手,轻轻朝下拉,把多余的绳子抓在左手。轻柔、纤弱地,从顶上的钟塔那里,远远传来萨巴斯的声音,她的姐妹们也跟着发出声响,鸣钟人纷纷抓起各自的钟绳。“叮叮叮,”高德用银铃般的高音唱道。“当当,”萨巴斯回答。“咚咚咚,”“铛铛铛,”约翰和耶利哥也分别爬升到各自的位置,鸣响起来。“乒乓乒乓,”吉比利和第米提紧跟其后;“邦邦邦,”巴蒂·托马斯说道。泰勒·保罗庄严地抬起青铜巨口,低沉地吟道,“波,波,波,”钟绳在轮子上绷得紧紧的。
温西将钟绳尽力拉下,让钟从最高位置奏响,调整好了绳子。之后在教区长提议下,他们敲了几轮顺序连奏,好让他“熟悉熟悉她”。
“可以离开你们的钟了,孩子们,”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后,赫齐卡亚·拉凡德先生慈祥地说道,“不过你可不许再犯什么错了哟。瓦里·普拉特。另外,你们大家都听好了:别犯错。你们十一点差一刻准时来这里——像通常祷告时那样鸣钟,等教区长做完布道,就再上这儿来,不要出声,安静地站到各自位置上。然后,等他们唱起赞美诗,我为过去的一年鸣九下泰勒钟和半分钟的辞旧迎新钟。然后你们抓起绳子,等钟报时。报时完毕,我说‘开始!’你们就开始。教区长答应,下面的事忙完后,他会上来,时不时给需要休息的人替把手,我觉得他这样真是太周到啦。最后,我冒昧问一句,阿尔夫·唐宁顿,老规矩,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不会,”唐宁顿先生说,“好咯,再见了,伙计们。”
灯光照亮从鸣钟室出来的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好了,”教区长说,“好了,彼得勋爵,你一定愿意过来看看——天哪!”他突然嚷道,他们正沿着黑暗的螺旋楼梯摸索前进。“杰克·戈德福里在哪里呢?杰克!他跟其他人一起下去了。唉,算了,可怜的家伙,毫无疑问他想回家吃晚饭。我们不能那样自私。不幸的是,钟楼的钥匙在他身上,没有钥匙,我们就没法展开对那里的研究啦。不过,你明天还是可以更好地看一看的。是的,乔,是的——我们来了。千万小心台阶——它们磨损得厉害,尤其是内侧。我们来啦,安全无恙。太好了!现在,我们离开之前,彼得勋爵,我很想向你展示一下……”
塔楼里的钟鸣三刻。
“老天爷哟!”教区长吃惊地嚷道,“半点钟的时候就该开晚饭了!我太太——我们只好等到今晚再说啦。你参加祷告时,就会对我们教堂的庄严之美有所领略的,虽然有不少最有趣的细节,如果你不给来客特地指出的话,他们通常都会忽略无视。比如说,圣洗池——杰克!灯朝这里照一照——我们的圣洗池有一点非常不同凡响,我很乐意指给你看看。杰克!”
奇怪的是,杰克竟然充耳不闻,在教堂门廊那里自顾自地把钥匙弄得叮当响,教区长悄悄叹口气,接受了挫败。
“我恐怕是这么回事,”他急匆匆沿小路走着,“我总是把握不住时间。”
“或许吧,”温西礼貌地回答,“总是在这座教堂里外活动,让人不免心系永恒,忘了时间呀。”
“非常正确,”教区长回答,“非常正确——虽说其实也有足够的纪念物提醒人们时间的飞逝。明天提醒我带你看看纳撒尼尔·佩金斯的坟墓——我们的地方名人之一,一位伟大的运动家。曾经为伟大的汤姆·塞耶斯<a id="jzyy_1_32" href="#jz_1_32"><sup>(7)</sup></a>担任裁判,在方圆几英里的所有‘拳赛’里都是重要人物,而他死的时候——我们到家啦。回头再给你讲纳撒尼尔·佩金斯的事吧。亲爱的,我们终于回来啦!还好不算太晚。来吧,来吧。你一定得好好吃顿晚饭,彼得勋爵,这样等下才好忙活。我们有什么吃的?炖牛尾?太妙了!够滋补!我相信,彼得勋爵,你可以吃点炖牛尾。因为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
<a id="jz_1_10" href="#jzyy_1_10">(1)</a> 查尔斯·金斯利(1819—1875),英国作家、诗人,其代表作之一、儿童文学作品《水孩子》在我国早有译介,并深受读者欢迎。
<a id="jz_1_15" href="#jzyy_1_15">(2)</a> 原文为拉丁语,表示牧师是个学识渊博之人。
<a id="jz_1_18" href="#jzyy_1_18">(3)</a> 原文为College Youths,一个古老的教堂鸣钟组织,成立于1637年,以伦敦为活动中心。
<a id="jz_1_24" href="#jzyy_1_24">(4)</a> 哈里·格图贝得,英文谐音意为“快安眠吧”,与负责教堂墓地事宜的司事身份颇为呼应,故有此说。
<a id="jz_2_24" href="#jzyy_2_24">(5)</a> 应该是指维多利亚女王(1819—1901),1837—1901年在位。
<a id="jz_1_28" href="#jzyy_1_28">(6)</a> 威尔为威廉的昵称,下同。
<a id="jz_1_32" href="#jzyy_1_32">(7)</a> 汤姆·塞耶斯(1826—1865),不戴拳击手套年代的英国著名拳击手,曾作为英国代表与美国拳击冠军对垒,被视为英国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