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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他就被教堂之庄严宏大震住了,顿时心中一凛。在巨大的教堂里,会众——虽说对于一个小教区在严冬深夜所能聚集的人数而言,已经相当可以了——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宽阔的大厅和影影绰绰的侧廊,高大的祭坛拱门——它与带有精致的扇形和齿形纹饰的圣坛屏相连,气势却不曾被遮掩——圣坛那种私密静谧的迷人气质,加上它带尖头的连拱饰,优雅的助架拱顶,还有五个东方风格的狭窄锐尖拱,让他不由得悠然出神,盯着主圣坛看了好久。渐渐地,他的目光回到大厅里,沿着结实却纤美的轴状柱移动,这些柱子像喷泉一样从地面涌出,柱顶的叶形装饰喷向光亮处,形成支撑教堂高窗的宽阔拱门。在那里,接近陡峭的屋顶的地方,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充满惊叹和赞美。在那不可思议的悠远之所,成排的天使、基路伯和六翼天使们抬着脸,一群群翱翔着,金色的头发和镀金的翅膀朦胧地反射着光线,在枕梁和椽尾梁当中漂浮。

“上帝啊!”温西充满敬畏地喃喃道。他轻声自言自语道:“他坐着基路伯飞行;他藉着风的翅膀快飞。”<a id="jzyy_1_36" href="#jz_1_36"><sup>(1)</sup></a>

赫齐卡亚·拉凡德捣捣他这位新同事的肋骨,温西意识到会众已经跪下做全体默祷和忏悔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傻不愣登地站着。他赶紧翻开祈祷书,跟大家一样跪下。拉凡德先生显然已经认定他要么是脑袋不好使,要么是异教徒,直接帮他在书里找到了《诗篇》部分,并冲着他的耳朵吼出每一句祷文。

“……击鼓跳舞赞美他!用丝弦的乐器和箫的声音赞美他!”<a id="jzyy_1_37" href="#jz_1_37"><sup>(2)</sup></a>

身披白袍的唱诗班高颤的歌声直冲云霄,回声仿佛直接发自天花板上那些天使的金色小嘴。

“用大响的钹赞美他!用高声的钹赞美他!”<a id="jzyy_2_37" href="#jz_2_37"><sup>(3)</sup></a>

“凡有气息的都要赞美耶和华!你们要赞美耶和华!”<a id="jzyy_3_37" href="#jz_3_37"><sup>(4)</sup></a>

时间渐渐接近午夜。教区长挪到圣坛台阶上,用他那温和、富有学者风度的声音,发表了一段简短而动人的祝词。他说,要赞颂上帝,但不仅要用丝弦和箫,也要用他们热爱的教堂里的美丽钟声来赞颂。他以温和的虔诚风度,暗示他们当中来了一位陌生过客——“请不要回头看他;那既不礼貌,也不恭敬”——此人是“上天安排”来协助这项赞颂壮举的。彼得勋爵脸红了,教区长宣布最后进行赐福祈祷,风琴奏起一首赞美诗的开头几节,赫齐卡亚·拉凡德声音洪亮地宣布道:“到时候啦,小伙子们!”鸣钟人们用尽量低调的脚步,从座位上走出,一路蜿蜒攀上钟塔台阶。在鸣钟室,他们脱下外套,挂在钉子上。温西在靠近门的一张长凳上,看到一个巨大棕罐和九个白镴啤酒杯,开心地意识到红牛旅馆的老板果然为鸣钟人准备了放松休息用的“老规矩”。

八个人各自站好位,赫齐卡亚·拉凡德看了看表。

“时间到!”他宣布。

他冲手心吐一口唾沫,抓住泰勒·保罗的把手,轻轻拉着,让大钟晃动起来。

当当当;停顿片刻;当当当;停顿片刻;当当当;这是泰勒的九下敲击,又名报丧钟,标志着有人离世。过去的这一年也相当于离世了;那么就再用十二下敲击给它报丧,每一下敲击代表着过去的一个月。然后停顿。之后,他们头顶上的时钟传出管式钟那种轻柔甜美的声音,敲响四声部的报时序曲,然后是午夜的十二下钟声。鸣钟人们抓起各自的钟绳。

“开始!”

钟群欢唱起来:高德、萨巴斯、约翰、耶利哥、吉比利、第米提、巴蒂·托马斯和泰勒·保罗,它们在高高的、昏暗的钟塔里一片欢腾,巨大的钟嘴升起落下,铜舌高唱,巨大的滑轮跟随跳跃的钟绳舞蹈。丁咚叮当乒乓邦波——咚丁叮当乓乒波邦——叮咚当叮乒乓邦波——咚丁当叮乓乒波邦——咚当丁乓叮波乒邦——每口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发出协调之乐,朝前变位,朝后变位,对换位置,快进,保持原位,挪到第三和第四位置,再度领奏。透过钟楼覆满积雪的百叶窗,钟乐声喷薄而出,传向平坦雪白的沼地荒原,传向那些笔直、铁黑色的堤坝,传向被风刮弯腰、呻吟不已的杨树丛,欢唱的钟声随着呼啸的狂风,朝南,朝西,一路飞旋开去——小高德、银铃般的萨巴斯、中气十足的约翰和耶利哥,欢快的吉比利,甜美的第米提和古老的巴蒂·托马斯,而声调低沉的泰勒·保罗像巨人一般在它们当中低吼、挪动。鸣钟人的影子在四面墙上上下移动,猩红色的钟绳把手朝着天花板,朝着地面,上上下下跳动不已,此外,还有圣保罗沼地教堂的钟声,它们上上下下,在乐段中反复变位。

温西双眼盯着钟绳,耳朵捕捉着领奏的高音钟那高亢的声音,几乎无暇关注其他。他模糊地感觉到,老赫齐卡亚保持着像机器一样平稳的节奏,每次拉动泰勒·保罗那沉重的钟绳,都微微弓起老迈的背部。而瓦里·普拉特,脸急得直扭曲,努着嘴唇,使劲计算着他那复杂的乐段。瓦里的钟现在朝前变位,趋近她的本位,与六号钟对换,超过她,与七号钟对换,超过她,超过五号钟,两次领奏,再次朝后变位,此时高音钟朝前变位,占据了她的位置,最后一次从萨巴斯那里夺走领奏位置。二号位置一击,领奏位置一击,而萨巴斯终于结束了慢速变位的单调敲击,欢快地进入了她的普通变位乐段。在她们上方的半空中,风向标上的铁鸡俯瞰着茫茫雪地,观察着自己的金色鸡脚下方的钟楼塔尖。高耸的石塔因为共振的缘故,像狂风撼动的大树一般摇摆不定,塔尖也跟着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会众纷纷涌出门廊,灯笼和手电在呼啸的暴风雪中飞掠而过,恰似篝火上冒出的火星。教区长扯下白色法衣和披肩,穿着教士的长袍就爬上了鸣钟室,坐在长凳上,准备提供替换和帮助。在钟乐中,传来时钟轻柔的报时声。第一个小时过去之后,教区长从激动不安的瓦里手中接过钟绳,让他歇一歇,放松一下。一阵轻轻的咕嘟咕嘟声表明,唐宁顿先生的“老规矩”正在去往它最能发挥奇效的地方。

温西在第三个小时结束时被换下,发现维纳伯尔斯夫人坐在白镴啤酒杯当中,邦特正殷勤地恭立在一旁。

“我呀,”维纳伯尔斯夫人说,“真希望你不会累坏了。”

“根本没有;只是口渴得厉害。”温西顾不上进一步道歉,迅速解决了这一问题,并问她钟乐效果如何。

“很美啊!”维纳伯尔斯夫人礼貌地回答。她并不当真着迷钟乐,倒是觉得昏昏欲睡;不过要是她不这样好心陪着,教区长一定会感觉受伤。

“真不可思议,不是吗?”她补充道,“从这里,钟声听起来多么柔和圆润啊。但是,当然了,我们和钟楼还隔着一层天花板哩。”她绝望地打了个哈欠。钟乐继续高鸣。温西知道教区长再敲一刻钟也毫无问题,突然间想要从外部听一听这钟乐。于是他沿着旋梯溜下楼,摸索着走出南门廊。他走进夜色中,轰鸣的钟声突然如雷贯耳一般袭来。大雪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他朝右手走去,因为逆时针绕教堂走是不吉利的。他沿着一条紧挨围墙根的小径,一直走到教堂西门。在那里,靠着巨大的石塔遮蔽风雪,他点了一根亵渎神圣的香烟,靠着这个恢复过来之后,他又朝右手方向拐下去。绕过塔楼之后,小径中断了,他只得在草地和墓碑当中摸索,绕过整个长长的东侧廊。半路上,在北面的最后两个扶壁当中,他发现又冒出了一条小路,通往一扇小门。他试了试,门锁着,所以他继续向前,在教堂东面又拐个弯,狂风扑面而来。他一时喘不过气,不由站住脚,打量着沼地地区。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中,除了或许是某扇农舍小屋的窗子里透出一丝一动不动的昏暗灯光。温西觉得,那一定就是他们开到教区长宅邸时的那条空无一人的大路边的某幢小屋,真不知道新年凌晨,什么人会在三点钟还没睡。不过夜晚太寂寞,而他得回到岗位上啦。他走完全程,重新走进南门廊,回到钟楼上。教区长把钟绳还给他,提醒他别忘了留在末尾位置的两击,并且继续朝前变位之前,还得跟八号钟换位一次。

六点钟,鸣钟人全都精神饱满,兴致勃勃。瓦里·普拉特额前梳得高高的头发已经掉到眼前,他大汗淋漓,不过仍旧浑身是劲。铁匠兴高采烈,看起来一直敲到下个圣诞节也没问题。酒馆老板表情严肃而坚毅。而最面色不改的,还要数老头子赫齐卡亚,他样子从容,仿佛已经变成了钟绳的一部分,喊出变奏口令的时候,苍老的声音一清二楚,不容置疑。

八点差一刻,教区长离开他们,好去为他的早祷作准备。大罐里的啤酒已经只剩浅浅一层底儿,瓦里·普拉特,距离结束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已有一丝疲态。透过南窗,可以看到天光已然破晓,蓝幽幽的光线投入屋内。

九点过十分,教区长回到钟楼,满脸放光,抓着手表等着。

九点十三分,高音钟欢欣鼓舞地进入她的最后一轮领奏。

叮咚丁当乒乓邦波。

他们漫长的变奏结束了,钟群准确无误地回到顺序连奏,鸣钟人停住手。

“太棒了,小伙子们,太棒了!”维纳伯尔斯先生嚷道,“你们做到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是啊,”拉凡德先生承认,“确实还不赖。”他慢慢咧开没牙的嘴。“没错,我们做到啦。从下面听起来如何,先生?”

“很妙,”教区长说,“是我听过的最饱满真诚的钟乐了。现在你们想必都想吃早饭了吧。教区长宅邸里已经准备好了。好啦,瓦里,现在你可以管自己叫一个真正的鸣钟人啦,对吗?你做到了,而且表现出色啊——是吧,赫齐卡亚?”

“马马虎虎吧,”拉凡德先生嘟囔道,“但是你干吗那么费劲啊,瓦里。根本没必要弄得自己这样一身大汗的。不过呢,你倒是没犯什么错误,那也不容易了。可我看到你一直在对自己嘟嘟囔囔,算来算去的。我都跟你说过一百次了吧,要是照我说的做,眼睛好好盯着钟绳,就根本没必要——”

“好啦,好啦!”教区长打圆场道,“没关系啦,瓦里,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彼得勋爵在哪儿呢?——哦!你在这里。我相信,我们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啦。希望你没有弄得太累吧?”

“没有,没有,”温西好不容易才应付掉同事们热情祝贺的握手礼。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快要累瘫了。他有许多年没有鸣奏长变奏曲了,一连这么多个小时保持全神贯注,让他现在一心只想随便找个角落倒头就睡。“我——啊——哦——我好得很。”

他走路时变得踉踉跄跄,差点一头从陡峭的旋梯栽下,幸亏铁匠有力的胳膊拉了他一把。

“早饭,”教区长关心地说道,“我们都需要早饭。热咖啡。一点让人舒服的东西。天哪,真的,我自个儿就非常想要它。哈!雪已经停了。真美啊,这白茫茫的世界——要是接下来没有融雪这码子事就好啦。那样的话,大量水流会汇入三十英尺河,我猜。你感觉还行吗?好的,那就来吧,来吧!哟,我妻子来啦——我猜想,是来责备我这会儿才来吧。我们就来,亲爱的——怎么着,约翰逊,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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