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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见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便将楚宏叫到一边,道:“之前发现的线索跟高继安有很大关系,他有可能只是被人叫走,但更可能是逃走了。事情紧急,我想进去高家,搜索更多证据,还请楚县尉行个方便。”

楚宏这才问道:“包公子所称的线索是什么?”听包拯说了大致情形,沉吟道:“虽然不算什么实证,但足以传讯高继安。好,我带包公子进去。”当即打亮火折。

高家大门没锁,一推即开。院子甚小,除了窗下散种着几株牡丹外,甬道两旁的空处都摆满了大木盘,盛放着清水,里面浸泡着枣、梨、黄杨等各种木材,显是刻版的材料。

楚宏先跨入堂屋,举火点燃灯烛,这才招呼包拯进去。

张建侯眼尖,一眼见到窗下牡丹丛边有新土刨出,赶过去用手挖了几下,将浮土拨开,赫然露出一柄精巧的黄金匕首,跟马季良的那柄匕首一模一样。忍不住欢笑一声,道:“哈哈,找到了,这不是实证是什么?崔员外的匕首在这里!呀,下面还压有刻刀。”

那是一柄精细刻刀——乳白色的圆形骨质杆身,粗不及小指;两头有刃,一头扁平如切刀,一头尖细如剑尖。刻刀用作雕版,属于特殊工具,制作工艺复杂,刀体通常用钢,比普通刀剑要坚韧耐用许多,刻刀的价值全在刃上,因而两头刃上均配有皮质护套。

众人忙赶过来围观。包拯一见便道:“不错,这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楚宏忙道:“公子再四下看看,也许还会有什么别的发现,我派两名弓手留在这里帮你。我先赶回县衙,调派书吏和吏卒来记录现场,再请吕县令发出通缉告示,以防高继安明日一早逃出城去。”包拯见他办事敏捷周到,令人放心,便点头道:“好。”

楚宏道:“只是有劳两位公子要在这里多耗一会儿了。”包拯道:“不要紧,这就请楚县尉快去办事吧。”转头见张建侯正玩弄那刻刀凶器,忙叫道:“建侯,快放下刻刀,上面有毒。”

张建侯便将凶器原样丢进土坑中,等候官府派人来取证。又问道:“姑父,崔员外好歹也是南京城中的头面人物,这高继安不过是个刻书匠,他为什么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呢?”包拯道:“嗯,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再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命弓手守在院中,自己和张建侯进屋搜索。

高继安是刻书匠人,大约有手工艺人细心爱整洁的天性,屋里屋外一应物事收拾得整整齐齐,吃穿用度井井有条,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也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家中正屋一间,卧室一间,还有一间类似于读书人书房的书坊。坊中摆有一张长长的台案,上面摆满雕版使用的工具,如各种形状、大小的刻刀、铲刀、刮刀、凿子、木槌等。还有印版固定夹具、固定纸张的架子,以及各种规格的刷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完全就是一个小巧的手工作坊。

夹具上有一块已经上样<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的木板,虽是反文,却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唐代名将张巡的《守睢阳作》一诗:

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

写这首诗时,张巡已经知道睢阳无力再守,但他却没有流露出沮丧,豪气中带着柔情,悲壮得几近凄凉,惨烈堪与后世岳飞的《满江红》媲美。

张建侯道:“呀,看起来高继安正要刻印一本《张公文集》呢。”

张巡虽然死去已有二百多年,但其人声名不衰,在商丘一带更是被民间神化,地位崇高,刻印他的文集也不是奇事。

包拯、张建侯二人将堂屋、卧室、书坊都细细翻过一遍,不见有异常之处。又来到厨下,厨具甚少,只有一个橱柜和一口水缸,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灶上大锅盖着盖子,灶台上干干净净,没有寻常人家烟熏火燎之味道,也没有任何油腻之物,显然主人不常开火做饭。

张建侯道:“除了干净,没有出奇之处啊。”包拯道:“干净难道不是出奇?”

想了一想,走到灶台边,揭开瓮缸<a id="ch4-back" href="#ch4"><sup>[4]</sup></a>的盖子,却见里面并无一滴水。人可以不做饭,在外面买现成的食物,但居家生活不能没有热水。这高继安明显是个洁净之人,难道不用热水洗浴么?即使习惯用冷水,他房中摆放着不少茶叶罐,难道泡茶也不用热水么?

包拯甚感疑惑,又到外面院子中,发现檐下摆着一个简易铜炉,旁边堆满柴禾,应该是专门烧水用的,这才释然。但心中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重新回到厨下,俯身往灶口看了一眼,里面积了许多柴灰。当即心念一动:厨房中一根柴禾都没有,灶口前也没有添火时坐的小板凳,灶里却有这么多灰,而且那灰的形状并非自然燃尽,明显有人拨弄过的痕迹,岂不是不同寻常?

一念及此,当即挽起袖子,伸手往灰里掏去,手一入灰,便触碰到硬物,心头一喜,知道自己猜测没错。忙将那物事取出来,掸去灰烬,却是一个油布包着的小包,长方形,约是一本书的大小。

张建侯问道:“收藏得这么隐秘,到底是什么?”

包拯便将油布一层层解开。油布包得极紧,足见里面物事之贵重。他拆得小心翼翼,张建侯已然等不及了,胡乱猜测道:“像是一本书,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张公兵书》吧?”一提到《张公兵书》,立即满脸通红起来。

难怪他激动,他非但出自南阳张氏,而且祖先与张巡同属一支,算得上是张巡的旁系子孙。一想到祖先留下的传奇兵书很可能就在眼前,按捺不住焦急,连声催促道:“快!快点!”

包拯奇怪地看了张建侯一眼,对内侄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感到极为诡异,问道:“你怎么会认为里面包的是《张公兵书》?难道是因为见到高继安在刻印《张公文集》么?”

张建侯道:“不是,不是。噢,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姑父,这次我和妹妹陪祖姑姑回南阳省亲、拜祭祖先,在张氏宗墓遇到了一对中年夫妇,相公名叫张望归,夫人名叫裴青羽,你猜那张望归是谁的后人?你一定想不到!”包拯道:“张议潮。”

张建侯不禁咋舌,连声道:“啊,姑父是怎么猜到的?真是神了,你连他的人都没有见过呀!”包拯道:“他的名字叫望归,可想而知,是盼望回到家乡的意思。张氏一系,最著名的望归人氏就是张议潮的子孙后代了。”

唐代安史之乱后,国力日衰,逐渐丧失了对西域的控制权,河西一带也被吐蕃占领。然敦煌虽百年阻汉,没落西戎,而人物风化,一同内地。唐代大中二年(848年),张议潮在沙州发动起义,汉人纷纷响应,争相与吐蕃军拼命,沙州由此收复。三年后,张议潮收复河西,主动归唐。唐朝于是在沙州建立归义军,统领河西十一州,授张议潮为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死后,其侄张淮深统领淮西,但由于不肯派儿子到长安为人质,唐朝廷对其不能放心,不授予节度使旌节,其实是不支持张淮深当节度使,从而引发了归义军内部的权力争夺,归义军的辖境缩至瓜、沙二州。唐朝灭亡后,张氏子孙张承奉建立金山国,却抵挡不住回鹘的进攻,最终被迫取消国号,臣服于回鹘,从此张氏彻底丧失了在河西地区的威望。沙州另一大族曹氏曹仁贵趁机发动兵变,取代了张承奉,又恢复归义军称号,仍称归义军节度使。此后,归义军政权一直把持在曹氏家族手中,而今当权者名叫曹贤顺,同时与大宋和辽国保持着友好通使关系。张望归夫妇便是新近跟随出使大宋的使者团入境的。

包拯随口问道:“那位张望归先生是预备到中原定居么?”张建侯道:“他倒是有这个想法,可他夫人不同意,好像很不喜欢我们大宋的样子。对了,他们夫妇说了,想来南京拜祭忠烈祠,也不知道到底来没来。如果遇上,我一定将姑父介绍给他们认识。”

油布包终于打开了,并不是《张公兵书》,甚至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叠相同大小的厚纸。

张建侯心情登时由艳阳高照转为坠落冰窟,脸色一下黯淡下来,沮丧地叹了口气。包拯却是颜色大变,失声道:“这些……这些都是伪造的交引!”

张建侯道:“交引是什么?”包拯道:“就是类似提货单的文书,可以凭它到榷货务换取茶叶。”

张建侯道:“可是提货单都是由东京榷货务开具,听说一式三份,分称甲、乙、丙,骑缝间均有盖印,东京榷货务自留甲份,乙份给茶商,丙份由朝廷发往南方六大榷货务。茶商去提茶叶,须得将手里的提货单交予官吏,两份凭证合印无误,方能提出茶叶。高继安私刻文书,就算能伪造官印,可榷货务没有底单,他怎么可能骗过官吏呢?”

包拯道:“这些文书自然不能直接到六大榷货务提取茶叶,但却可以到东京榷货务换取提货单,跟朝廷新实行的‘入边’制度有关。”

自西夏李继迁夺取灵州、不再臣服大宋以来,西北局势紧张,大宋在边关屯驻了大量军队,边军需要大量粮食,往前线运粮是一项十分繁重的任务,耗费浩繁。为了减轻负担,朝廷想了一个办法,即鼓励老百姓自己出钱出力将粮食运到边境,称“入边趋粟”,简称“入边”。驻军收到粮食后,给输粮者开具文书,称为“交引”。老百姓可以凭借交引到东京榷货务换取茶叶的提货单。对普通百姓而言,茶叶可以跟布帛、粮食一样折税,实际上有货币的作用。“入边”政策实行以后,很多老百姓都踊跃往边关送粮,朝廷由此省却了一大笔采购、运输物资的额外支出。但由于边区粮食价格高,中原粮价不过十几文,西北地区高达一千文,老百姓换来的交引价值很高,而他们往往没有实力做茶叶生意,便干脆将其卖掉,譬如卖给崔良中这样的大茶商,这样经过转手后,就容易造成弊端和漏洞。

张建侯道:“姑父怎么知道这些交引是伪造的?”包拯道:“交引是特殊用纸,既厚且韧,一般都是由朝廷印制好样式后发往边关,再由边军根据所运粮食多少折算成茶叶斤数,在空白处添上籍贯和姓名,发到入边者手中。入边者得到交引后自边关返回,因是辛苦所得,必然会贴身妥善收藏,不可能一点折痕都没有。可是这些交引很新,看起来就跟刚印制出来的一样。而且这每一张交引都可以换取一千驮<a id="ch5-back" href="#ch5"><sup>[5]</sup></a>茶叶的提货单,价值不菲,如果不是伪造的,早该拿去换茶卖钱了,藏在灶灰中做什么呢?”

张建侯道:“可交引上的人名、籍贯看起来很真啊,你看这张眉州青神<a id="ch6-back" href="#ch6"><sup>[6]</sup></a>人氏陈希亮,我知道青神那个地方,当地真有很多姓陈的。这是造假的没错,可还确实有鼻子有眼睛,煞有其事。”

包拯蓦然得到了提示,忙将一叠交引交给张建侯,自己跑回灶口。那灶口小,脑袋无法伸进去,他便挽起袖子,伸手入灶膛,将灶灰全部扒出来。

张建侯好奇道:“姑父还要找什么?”

包拯不答,只是一点一点地摸索。终于在靠近灶口的内壁上摸到了一块活动的火砖,他慢慢将火砖取下来,从小洞中掏出一个竹筒来。竹筒中插着一卷纸,取出来一看,却是一叠皱巴巴的交引,最上面一张写着眉州青神陈希亮的名字,然而价值却只有五十驮。

原来是有人自入边者手中买下了交引,又将这些原版交引交给高继安,令其照葫芦画瓢,重新刻造一份新的文单,入边者的姓名等均不改变,唯一的变化是将原先交引的价值夸大十倍、数十倍。可这些原版交引合起来算的话,原先价值已然很高,绝非普通商人的财力所能承受,高继安绝没有这个能力,他有的只是刻书的手艺,一定是另外有人聘请了他。而策划这件事的人,不但有雄厚的财力资本,而且还是胆大包天了。

张建侯立即明白了过来,道:“原来是这样。难道高继安是在替崔良中刻印假交引?呀,崔良中‘天下第一茶商’的名号原来是这么来的。”

包拯心中最先想到的也是崔良中,但目下并没有指向这位大茶商的直接证据,高继安和崔良中的唯一联系,只是在高继安家中发现了行刺崔良中的凶器。但这批交引牵扯到的茶叶数目如此巨大,除了“天下第一茶商”崔良中,谁还有能力染指呢?不是他指使高继安造假,又是谁呢?

张建侯道:“可我就不明白了,高继安既然跟崔良中是一伙儿,为什么他还要刺杀自己的主顾呢?即使是他起了贪念,自己想霸占这批交引,他也没有能力脱手啊。”包拯道:“嗯,这个……”

恰在此时,只听见外面有人叫道:“高继安回来了!喂,有官府的人在这里,你还不快跑!”

包拯忙将两叠交引重新用油布包好,收入怀中,这才赶出来查看。两名弓手已闻声追出大门,二人也紧跟出来,查看究竟。

三更已过,外面是黑漆漆的夜,大街上行人稀少,没有灯光,全然只能凭两边住户一两扇窗子透出的烛火照明,微弱而呆滞,好似惺忪眼睛的目光。昏昏暗暗中,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本来的样子。近处有草虫的哼哼唧唧声,远处则有人呼喊,夹杂着一两声狗吠,显得空旷而遥远。

张建侯还想去追高继安,可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只好陪着包拯站在大门前张望,道:“看来高继安傍晚时离开只是有事被人叫出去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包拯道:“嗯,如此才合情合理。不然高继安如何能知道我们已然请了仵作,从崔良中伤口验出了端倪?”

等了一会儿,弓手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告道:“没有追到人。”

包拯道:“算了,反正夜间城门关闭,他出不了城。天亮前,缉拿他的告示就会贴遍大街小巷,他寸步难行,逃不掉的。”

弓手这才留意到包拯一脸灶灰,土头土脑的,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不禁一愣,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在院子中等了小半个时辰,楚宏率领书吏、差役重新赶来,告知道:“我回去县衙将案情禀报了吕县令,吕县令立即签发了告示,已派人知会各城门守军,并禀报了应天府、提刑司。明日一早,城中就会展开大搜捕,高继安决计逃不掉的。”

包拯道:“只怕这件案子不是这么简单。”将自灶灰中搜到的一真一假两叠交引交给楚宏。

楚宏愣了半晌,才道:“这件案子看起来背景复杂,楚某须得回去禀报上司,再作决断。”转头催促书吏道:“快些为包、张两位公子录下证词,好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

书吏应了一声,正要询问经过,忽听得弓手在里面叫道:“土坑里少了刻刀!”

包拯大吃一惊,忙奔到窗下花丛边,只见土坑中只剩了那柄黄金匕首,那柄至关重要的凶器刻刀却是不见了。众人见状,无不惊讶之极。

张建侯挠头道:“不对呀,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就在匕首边上。这里又没有别人进来过,怎么会不见了呢?”

楚宏便质问手下道:“会不会是你们不小心动了,又掉在哪里了?”弓手慌忙辩解道:“刻刀只有张公子动过,听说刀上有剧毒,他扔回土坑后,小的们看都没敢多看。”

楚宏还要命人仔细搜寻刻刀,包拯摇头道:“不必了,我们适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刻刀被贼人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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