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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来的病人都被他机械性地应付过去:用达里语问几个例行问题,用法语将诊断告诉简,处理伤口,注射药物,再发些塑料瓶装的药片和玻璃瓶的彩色药水。疯子走去恰里卡尔要花上两天,多给他一天一夜壮胆子找苏联兵接头。次日早上出发,还有两天的路程。满打满算前天也该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丢了包裹,吓得缩头躲起来?一次把药片吃光,结果闹了病?掉进河里淹死了?被苏联人拿去当了活靶子?
让-皮埃尔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点半。疯子随时都可能出现,还带着一包苏联烟,作为到过恰里卡尔的证明。一时间他在想,烟的事该如何向简解释,毕竟他自己不抽烟。想想也不必要,疯子的举动不需要合理的解释。
他正在为邻村的一个小男孩包扎伤口,这孩子做饭时烧伤了手。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传来问候的话语声,有人来了。让-皮埃尔抑制着激动,继续给男孩包扎。听到简说话的声音,他扭头一看,不是疯子,而是两个陌生人。
其中一个道:“愿真主与您同在,医生。”
“也与您同在。”他省去客套直接问道,“什么事?”
“斯卡班发生了大轰炸,死伤很多。”
让-皮埃尔看看简。简还是怕他会与苏联人联络。她不点头,让-皮埃尔也没法离开班达。但明摆着,眼前这次征召不可能是他事先策划的。“我去?还是你去?”他并不想离开,因为很有可能要过夜,而他还急等着疯子回来。
简迟疑了一下。让-皮埃尔知道她的顾虑,如果她去,就一定得带着香塔尔。再说,她也明白,自己处理不了大伤口。
“你自己决定。”让-皮埃尔道。
“你去吧。”
“好吧。”斯卡班离此处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如果他做事麻利些,伤者又不是很多的话,兴许还能在黄昏时赶回。“我尽量今晚赶回。”
简走过来亲吻他的面颊:“谢谢。”
他快速检查了医疗包:止痛的吗啡、防止伤口感染的青霉素、医用缝合针线以及各类药品,都有了。他戴了顶帽子,肩头又披了块毯子。
“这次不带麦琪去了,”他对简说,“斯卡班离得不远,路不好走。”他再次亲吻她,转身对两个送信人说:“咱们走吧。”
他们下山进村,涉水上坡。让-皮埃尔还在想那个吻。如果他的计划成功,苏联人除掉马苏德,简会做何反应?她一定会猜出让-皮埃尔是幕后帮凶,但她绝不会出卖他,这一点可以确定。但她还爱他吗?让-皮埃尔依然渴望着简。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曾经频繁困扰他的重度抑郁减轻了许多。她的爱令他感到安全。这正是他渴望的。但同时,他也渴望着这次的成功。他意识到,自己对于成功的渴望胜于对幸福的企及,正因如此,为了除掉马苏德,就是失去简也在所不惜。
三人沿崖顶小路朝西南方向去,奔腾的水声不绝于耳。让-皮埃尔问:“死了多少人?”
“很多。”一个信使道。
让-皮埃尔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耐着性子又问:“五个?十个?二十?四十?”
“一百来个。”
难以置信,斯卡班总共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个居民。“那伤了多少?”
“两百多。”
这也太离谱了。难道他不知道?还是怕不把伤亡情况说得夸张些医生会扭头回去?要么就是他不太会数数,超过十个不知怎么说。“什么样的伤?”他继续问道。
“穿洞的、割开的、流血的。”
听起来像是战斗中造成的。轰炸会造成脑震荡,烧伤和重物压伤。显然这个人没把情况搞清。没必要往下问了。
出班达数英里,三人拐下小路朝北走。这条路让-皮埃尔并不熟悉。“这是去斯卡班的路吗?”
“是。”
显然,这是条他未曾发现的近路。大方向绝对没错。
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一处供旅者休息和过夜的小石屋。令让-皮埃尔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人直奔大门被毁的入口而去。“没时间休息了,”他不耐烦地说,“伤员还等着呢。”
安纳托利从屋里走了出来。
让-皮埃尔目瞪口呆,真不知该是高兴还是害怕。高兴,是因为终于可以告诉安纳托利关于会议的事;害怕,是因为如果阿富汗人见到安纳托利,一定会把他杀掉。
“别担心,”安纳托利看出了他的担忧,“这些人是阿富汗的常规军,是我派他们去接你的。”
“老天爷!”简直太高明了。斯卡班根本没发生爆炸,那只是安纳托利为了接让-皮埃尔而想出的名头而已。让-皮埃尔兴奋地说道:“明天,明天有重大事件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信息我看到了,所以才会来这儿。”
“那你会干掉马苏德,对吗?”
安纳托利阴森地一笑,露出一口烟草熏染的黄牙,“冷静,我们会除掉他的。”
让-皮埃尔发现,自己简直像个过圣诞的孩子。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疯子一直没回来,我以为……”
“他昨天到了恰里卡尔,”安纳托利道,“天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用无线电?”
“设备坏了。”现在不是解释简那档子事的时候。“疯子对海洛因上瘾,为了药片他什么事都肯做。”
安纳托利眼神犀利地盯着让-皮埃尔,目光中几乎带着几分钦佩:“我很高兴你站在我这一边。”
让-皮埃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