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第01章 沉默的真相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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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面无表情,眼神呆滞,身体像钟摆一样摇来摆去。
“不会吧?这个巫师一直待在这里,怎么会去把孩子带来?”客人们热切地讨论着。
“你们看,他太像伊思维佐夫老爷了。”一个伊思维佐夫老爷的朋友惊呼道。
“撒谎是不对的,孩子。你快回去睡觉,这里是大人们待的地方。”尼古拉斯冲着孩子怒吼道。
“不,不,这孩子没有撒谎。”匈牙利人插嘴道,“孩子,到我这里来。”他一把抱起孩子,继续说:“这孩子看到的是萨满教巫师的灵魂,他经常灵魂出窍,四处去玩。大家不需惊怪,就让这孩子留下吧。”
客人们从没听过这样古怪的言论,各个心惊胆战。
“大家听我说,既然萨满教巫师有这样的能力,我们何不请他来为我们揭开这个10年的未解之谜呢?既然嫌疑犯始终不肯认罪,我们就找到真相,用事实说话。不用太久,也就几分钟,就会有结果。”匈牙利人自信地说。
在场所有客人都同意这样做,只有尼古拉斯拼命反对。可匈牙利人根本不加理会,径直走到萨满教巫师的跟前,嘴里念念有词。
等了一会儿,匈牙利人对大家说:“我今天将用土著人的巫术来揭开真相,请大家耐心一点。在这个地方,这个巫术要比催眠术管用许多。”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鼓和两个药瓶。他打开其中一个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萨满教巫师的身上。萨满教巫师浑身颤抖着,让人毛骨悚然。空中飘来阵阵清香,令人神清气爽。紧接着,匈牙利人掏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萨满教巫师的手臂,鲜血一滴滴流入了另一个空着的药瓶里。当血流满了半瓶的时候,匈牙利人为萨满教巫师止住了血,然后将血洒在了小男孩的头上,最后,他拿出小鼓挂在自己脖子上,开始一边敲鼓,一边念咒。
在场的人被这一系列的古怪行为所震慑,不自觉涌向匈牙利人的身边。片刻之后,匈牙利人停止念咒,整个岩洞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尼古拉斯面色苍白,身体如同岩石一般僵硬。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匈牙利人又开始念诵咒语。此时,萨满教巫师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小男孩也难受地扭动着身体。奇怪的是,回声洞对匈牙利人的咒语没有一点回音。周围的烛火诡异地摇动着,似乎在应和匈牙利人的咒语。
突然,从回声洞里吹出一阵阴风。小男孩和萨满教巫师身边出现一片氤氲,不知道是水蒸气,还是什么别的烟雾。小男孩周围的雾气是银色的,萨满教巫师周围的雾气是绯红色的。匈牙利人加重了敲鼓的力度,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回声洞的回声一样,鼓声最后变成了一阵轰鸣,震耳欲聋。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渐渐地,涟漪变成了巨波,如同煮沸的水,又像被大风拂过的水浪。
接下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匈牙利人的咒语中,小男孩越来越高大。仅在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从儿童变成了少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再从青年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头。人们认识这张沧桑的脸,认识这个忽然变老的人,他是伊思维佐夫老爷。他的太阳穴上有个洞,血不断从里面溢出来。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尼古拉斯,一言不发。尼古拉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满身冷汗,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一样。
这时,匈牙利人朗声说道:“以主的名义,请你说出真相。无法安息的灵魂,你是意外死亡,还是被残忍谋杀?”
等了许久,鬼魂张嘴说话:“谋杀!谋杀!”那悲愤、绝望的声音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鬼魂伸出一只手,指着尼古拉斯慢慢往后退。尼古拉斯就像着了魔一样跟着往前走。幽灵一直退到了池塘边,并轻飘飘站在了水面上。眼看就要跌进池塘,尼古拉斯突然清醒了般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号:“我没有杀你,没有!请你放过我。”
忽然间,鬼魂不见了,换成了小男孩在池塘里挣扎。他不断呼喊着岸边的尼古拉斯:“爸爸救我,爸爸救我,我快淹死了。”
尼古拉斯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在池塘边号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我认罪,我认罪,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救救我的孩子!”
池塘边的人没有一个去救那孩子,他们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池塘里忽然出现一个旋涡,一团白色的东西浮出水面,紧紧抓住尼古拉斯和他的孩子,把他们拖入了湖底。
第二天早上,匈牙利人和萨满教巫师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据知情人说,其实匈牙利人和萨满教巫师早就死了,大家看到的是他们的灵魂。
还有一件怪事,舞会那晚,尼古拉斯家的大房子着火了,什么都没剩下。大家说那里受了魔鬼的诅咒,至今没人敢在那里盖房子,也没人敢靠近。
白发奇叟
〔俄罗斯〕海伦娜·布拉瓦斯基
某年圣诞节,一群人到了芬兰一个古老的城堡里过节。这个城堡的主人平时并不在这里居住,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邀请一群朋友一同前往。
这座城堡建造于中世纪,是半芬兰半俄罗斯式的建筑。城堡里有许多古老的画像,虽然已经破损,但是依然价值连城。这里还有古老幽暗的楼梯,通往阴暗的阁楼。城堡地下是深不见底的地窖,还有霉气逼人的陈旧牢房,这些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似乎曾经发生过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事情。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厄科勒,是个医学教授,这次也在受邀行列,跟着大家一起到了城堡过圣诞节。
一群人在参观完城堡后便开始吃晚餐。不少人知道厄科勒的神奇经历,便要求他给大家讲一讲。
众人的热情让厄科勒无法拒绝,他便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他曾经和一位极负盛名的冒险家一起去过最热的赤道国家和最冷的极地地区,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不止一次陷入生死困境。谈起这些经历的时候,厄科勒显得十分留恋以及骄傲。他自豪地说,在澳大利亚的沙漠里,为了果腹,他们曾吃过袋鼠和鹦鹉。在没有水的地方,两人徒步行走了40小时,差一点渴死。
“你经历过什么鬼怪的事情没有?”厄科勒的冒险故事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兴趣,众人还想探听点更离奇的事情。
“我经历过很多事,但是没有经历过你们说的鬼怪之事。不过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这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离奇的一件事。”
“什么事?快讲一讲。”大家催促着厄科勒继续说下去。
“别着急,我这就讲。1878年,我和一群同伴去斯匹茨卑根群岛探险。当时正值寒冬时节,冷风刺骨。我们要从那里找到一条去极地的路,然而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前面不是冰山就是雪谷,道路十分难行。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暂且作罢,打算在斯匹茨卑根群岛上住下来。一天晚上,我们所乘坐的破冰船被卡在了穆塞尔湾的巨大冰石里,大家想尽各种办法,破冰船却始终无法再动弹半分。不得已,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这样一住就是八个多月,我们都要成雪地野人了。
“在破冰船刚坏的日子里,我的情绪也随之跌至冰点。我从未如此绝望过,因为我眼睁睁看着暴风雪卷走了我们的御寒装备,还有食物。不仅是我,同行的很多人都丧失了信心。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如果大家再饿着肚子,那么死亡的概率会更大。过了一个月,我们逐渐冷静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绝望和悲观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人一旦冷静下来,就恢复了信念,就跟获得重生一样。我说的一点儿都不夸张,真的是这样的感觉。当大家下定决心无论情况怎样糟糕也要活下去的时候,我们发现居住地周围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天然建筑材料,还有许多可吃的天然食品,比如海豹、海豹油。
“我们很快找齐材料盖了一座房子。房子一共有两个房间,我和三位教授共住其中一间,其他人住另一间。我们还建了几个木屋来观测气象、地磁现象和天文。那段日子虽然很难熬,但比起之前的绝望要好许多。在那段时间里,极地难以见到太阳,我们都是在昏暗中度日和做科研。我们本来打算在冰川尚未全部结冻的时候让部分人先行离开,可是谁知道那年的冰川提前结冻,根本无法行走。
“我们此行一共有三艘船,十几个人,现在被困在这里,燃料左省右省恐怕也熬不了多久。我们把为数不多的燃料用在科研上,平时就借助月光和极光照明。你们没有见过极光吧?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光芒,比星光璀璨,比灯光绚烂,请恕我词穷,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世所罕见的美丽光芒。这样变幻无穷的美丽光芒映照在皑皑白雪上,真是无比绚丽。
“有一天,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因为在极地,从11月底开始一直到次年3月底都看不到太阳,这就是极夜。我们在观看极光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黑影在移动。黑影离我们越来越近,在靠近我们的不远处变大。不,这不能说是一团黑影,应该是一群黑影。所有人都变得有些紧张,因为在极地上出现的动物基本上都是白色的,不会有黑影出现。不会是人吧?当时我们心里揣测着。
“没错,真的是一群人!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除了我们这群落难者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等到那群人靠近后,我们数了数,大概有50个。他们一身猎人装扮,看样子是到这里来打海豹的。我们出去一问才知道,这些人跟我们一样被困在了这里,而他们的向导就是赫赫有名的老水手马蒂里斯。
“该怎么形容我们当时的感受呢?这么说吧,就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心里敞亮了许多。经过交谈,我们发现他们是特意来找我们会合的。我好奇地问马蒂里斯:‘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群人在这里的?’马蒂里斯指着身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是老约翰告诉我们的,也是他带我们来到这儿的。’
“连科考队都无法在极地里辨别方向,这位老人家却能准确找到我们的位置,这真令人难以置信。马蒂里斯察觉到了我的惊异,笑着对我说:‘没有什么是老约翰不知道的,你们一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不知道老约翰这个人。你来告诉他们。’他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猎人。
“猎人笑着说:‘我在极地捕猎海豹有40多年时间了,从我第一次见到老约翰的时候,他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吗?我想想,几岁吧。不记得到底几岁了,反正是个小孩,算起来也有30多年了。那时,我跟着父亲到极地捕猎,父亲就总提起老约翰。他说他的祖父和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老约翰,他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老约翰。他们第一次见老约翰的时候他就是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他博学多才,对极地的一切了如指掌,猎人们给了他一个雅号,叫白发奇叟。我们都这么叫他,一直到今天。’
“‘那老头岂不是有几百岁了?’我们笑着说,心里都不大相信。可猎人说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中有些水手很好奇,围着老约翰问东问西。
“‘您到底多大年纪了?’
“‘我不知道我有多大岁数了。上帝让我活多久,我就活多久。因为日子太久了,所以都没数过呢。’
“‘那您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这个嘛,也是上帝指引我来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你们被困在这儿,反正就是知道。’”
光盾
〔俄罗斯〕海伦娜·布拉瓦斯基
我们这群旅行者这次到了君士坦丁堡。在这里,我们爬陡峭巍峨的皮拉山,在具有东方色彩的当地市场穿行,在清真寺旁光塔的顶端欣赏落日,跟一群流浪狗在伊斯坦布尔街道上同行。流浪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充满魅力的生活方式,一旦有谁发现了它的无拘无束和自由自在,就再也不舍得放弃。这种生活状态极具感染力,所以我很担心我的小狗拉尔夫在伊斯坦布尔街道上走得太久,也会喜欢上流浪的生活。我可舍不得拉尔夫,它是一只纯种狗,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跑,是我最忠实的伙伴。为了避免它四处乱跑,我每天都盯着它。
在最初的几天,它表现出一只血统优秀的纯种狗应有的修养,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不仅如此,它还非常厌恶跟那些流浪狗在一起,这让我大为宽心,也随之放松了警戒。可有一天,它却一声不吭地跑出去,跟着一只流浪母狗走了。
我找了它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它的影子。没办法,我只能出告示悬赏找狗,甚至还花40法郎雇了一些马耳他流浪汉去找。那天晚上,我住的旅馆真是热闹非凡,很多流浪汉挤在大厅里,他们人手一只肮脏的流浪狗,竭力向我证明这些狗是我丢的那只。无论我怎么否认,他们都不肯罢休。有些人甚至拿出圣母玛利亚的金像,说是圣母显灵帮他们找到了狗。现场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他们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无奈之下,我只能请旅馆老板找来武装警察,控制住这场骚乱。
经过这场闹剧,我对找到拉尔夫已经不抱希望了。旅馆的一位工作人员对我说,拉尔夫再也回不来了,它肯定已经被野狗吃了。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失望变成了痛苦。我放弃寻找,失落地回到房间。
我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听到了一阵缓和的敲门声。我打开门,进来的是一位来自希腊的女士。她在附近听到了旅馆里的吵闹声,然后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得知我费尽心思寻找拉尔夫的时候,特地跑来告诉我一个找狗的办法——去问修行者。
“修行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小狗的状况?”我认为这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夫人,那些修行者都是圣人,他们什么都知道。上个星期,我的毛皮披风丢了,那披风可是我儿子从布尔萨给我带回来的。后来我去问了修行者,结果找到了我的披风。你瞧。”她耸了耸肩膀。
“可是你的披风看起来很旧,准确地说,是破旧。难道他们用魔法把它变旧了?”跟我同行的一个伙伴指着她披风上的洞说。
“这正是最神奇的地方。”她忽然变得很兴奋,似乎迫不及待要给我讲她披风的故事,“我找到了修行者,他们用一个会发光的魔法盘显示出我披风的所在地。原来是一个犹太人偷了它,我从魔法盘上看到那个犹太人正在房间里剪我的披风。我立刻叫上儿子跟我去那个犹太人的家里,人赃并获,他无可抵赖。警察已经抓了他,他正坐牢呢。”
我和同伴们都不太相信这个故事,但这位希腊女士讲故事的方式很令人信服,让我生出了一丝好奇心。我和同伴们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第二天去找一下那些修行者。
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修行者修行的地方,那是个昏暗、阴沉的房子,大厅里撒满了沙子,像一个骑马场。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修行者们做完早课,正在休息。他们休息的方式还真是独特,横七竖八躺在那里,有的人对着窗户发呆,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我们问了不少人,没人愿意搭理我们,似乎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终于,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修行者,他自称是修行者的头人。他告诉我们,这些修行者正在接收安拉的旨意,不能被打扰。
我们告诉了他来意,他很友好地跟我们要了些施舍,然后心满意足地告诉我们,一次只能让两个人跟他进去。大家让H小姐跟着我一起随修行者进去。
我们跟着他走过宽阔的大厅,走到一个梯子前,这梯子连着屋顶的一间房。我们爬上梯子,发现那房间破落不堪,是个狭小的阁楼。阁楼里什么都没有,四处是灰尘,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只有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堆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堆没用的破布。可突然间,那堆破布竟然动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朝我们靠近。我们本能地后退,天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人还是怪物。我仔细看了看,那东西更像一个小女孩,她身材矮小,脑袋奇大无比,长相丑陋。她的两条腿像蜘蛛腿一样细,仿佛走一步就会折断。她看着我们露出奇怪的笑容,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月牙痕迹,脸上布满了《可兰经》里的文字,显然是人为写上去的。她穿着满是灰土的土耳其服饰,显得更加瘦小。我们瞬间明白了她是谁,她是大马士革神谕中的泰特摩斯。她在屋子中央停了下来,摇摇晃晃摔坐在地板上,荡起一屋子灰尘,呛得我们直咳嗽。
修行者围着她画了一个圈,并在圈外放了12盏铜灯,然后拿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小瓶子。他在每盏铜灯里都倒满了黑色液体,又从门板上掰了一小块木板下来。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对着木板念念有词,不久后木板上就出现了火星,继而变成一小团火焰。他用木板点燃了12盏铜灯。
泰特摩斯坐在圆圈里,伸手脱下自己的拖鞋,将它们扔到角落里。我们这才发现她的每只脚都多长了一个脚趾。这时,修行者弯下腰,双手握住泰特摩斯的脚踝,一把把她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一只野兔。接着,他开始摇晃她,越来越剧烈,之后松开一只手,疯狂甩着这个可怜的小矮子。
修行者的速度非常快,快得我们的眼睛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就这样甩了一两分钟,修行者总算停了下来,把泰特摩斯放在圆圈中间。修行者跟我们说,这是一种催眠术。现在她已经完全被催眠,感受不到我们的这个世界。我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多少有点恐惧。
修行者关上了阁楼仅有的一个小窗户,只留下一个小孔,可以透进一小束阳光。这束阳光照射在泰特摩斯的帽子上,变成了一个小光点。修行者让我们保持安静,认真盯着这个小光点。
忽然,小光点变成了一束漂亮的星星状光芒,耀人眼球。逐渐地,星光的光芒变小,并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形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盘。我们已经看不到泰特摩斯,只能看到一个发光的圆盘,像一面银色的盾牌。
修行者抓着我,让我看那面光盾。天哪,我竟然看到了从加拉塔湾到君士坦丁堡的大桥,桥上是川流不息的人与车,桥下是一片碧波,上面行驶着汽船,水面倒映着周围的房子……一切如同身临其境。图像在慢慢移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一刻,我分不清是我在动,还是画面在动。
我们透过光盾看到了许多常见的情景,忙碌的人群,吵闹的人群,休闲的人群。那一条条街道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们脚下。真是有趣,这比任何电影都要有趣。图像在财政部部长的宫殿前停下,我们看到一条小水沟,里面躺着我的拉尔夫。它满身是泥,皮毛不再光滑,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奄奄一息。它旁边站着一些肮脏的流浪狗,它们在咬飞来飞去的苍蝇。
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我来的时候只跟修行者说了我要寻找失物,并没有说要找什么。现在我看到了我的狗,心里已经完全信服了。我本来要立刻去寻找拉尔夫,可H小姐却央求我再看一会儿。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个光盾,也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便留了下来。不过图像就此消失了,显然修行者只是让我们看到该看的东西。然后H小姐跟我换了位置,站在了修行者的旁边,她很想见到日思夜想的他。
画面又重新亮了起来,这次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上面疾驶着一艘大型汽船,甲板上的客人们正在玩乐。这时,一个穿着厨师长服饰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靠在船尾的栏杆上。
“是他!”H小姐小声惊呼。
然后,画面又转了几转,转到了我们所住的旅馆房间里。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出现在画面里,桌上有两封信,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H小姐仔细看了看信封,说那应该是她的亲戚写给她的。接着画面又转了,这次是H小姐弟弟的房间。她的弟弟躺在床上,头在流血,仆人正给他洗头。H小姐惊呼一声,连忙拉着我离开。
她和其他同伴一起回了旅馆,我则去找我的拉尔夫。还好,拉尔夫没有死,只是饿得够呛,那些流浪狗也没有伤害它,倒更像是在保护它。我回到宾馆后才知道H小姐的弟弟从楼上摔了下来,摔破了脑袋,伤势比较严重。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一切科学知识都无法解释。
黑猫
〔美国〕爱伦·坡
我将要讲一个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各位可以不相信,我也不会要求任何人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它曾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做梦,也没有发疯,我很认真,十分清醒。可能我活不过明天了,所以就算谁都不相信,我也要将它讲出来,让我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我从小性格温顺,在附近是出了名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同龄人笑为懦弱。我并不生气,反而更专注于我自己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动物是我最好的伙伴。很感谢父母的纵容,让我从小就养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一段时间,大概半年左右,我每天都跟动物玩在一起,每次喂完它们,心里就无比欢欣。我长大后,虽然不像小时候那般整日跟动物腻在一起,但家里也一样养着一些宠物,比如猫、狗。养宠物的乐趣,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也都能明白。动物所展现出的忠诚、无私会让你铭记一生。
结婚之后,我还保留着养动物的喜好,幸运的是妻子跟我一样喜欢动物,所以我们家里养了兔子、猴子、小鸟、金鱼、纯种狗和一只猫。这只猫通体乌黑,十分漂亮,而且聪明伶俐。我妻子常说黑猫是有灵性的,它们都是巫师的化身。我知道妻子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当真。
黑猫叫普鲁托,是我最喜爱的宠物。我每天亲自喂它,跟它玩耍。我到哪里,它都会跟着,怎么赶都赶不走。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我染上了酗酒的坏习惯。酒精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前善良温顺的我变得暴躁,不仅粗话连篇,还动辄拳脚相加。最先领教我坏脾气的是我的妻子,她时常劝我少喝点酒,我非但不听,还对她施以暴行,这让我后悔不已。其次是那些动物,我不喂养它们,甚至故意饿它们,我喜欢看它们受虐时的痛苦样子。它们很敏感,自然感到了我的变化,可它们并不放弃亲近我,然而它们的每一次努力都变成了我尽情蹂躏它们的快感。
起初,我还对普鲁托有些眷顾。可随着酒精在我体内的累积,普鲁托也变得让我厌恶。没过多久,我的拳脚就落在了普鲁托的身上,年迈而倔强的普鲁托成了我的发泄工具。
一天晚上,我又喝醉了,昏昏沉沉回到家,看到了有些惊慌的普鲁托。我不知哪里冒出了一股无名怒火,狠狠抓住了普鲁托,想折磨它一番。普鲁托吓坏了,在我手臂上轻轻咬了一口。我越发生气,刹那就像恶魔附身般失去常性,一股狠劲从血液中迸发出来。我拿起一把小刀,一只手死死扼着普鲁托的脖子,用刀子剜出了它的一只眼珠。写到这里,我自己都感到惊恐,酒精怎么会让我变得如此残暴?
第二天酒醒之后,我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一点儿,内心隐隐有些愧疚。可只是一点点而已,我的灵魂已经无药可救了,罪恶轻易就能压倒原本的善良。我还是照样喝酒,一喝就喝得不省人事。一旦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什么愧疚、痛苦都会被遗忘。
过了一段时间,普鲁托的伤势有所好转,又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还是那么慵懒,只是一看到我就会立刻逃走。
我看着只剩一只眼睛的普鲁托,心里闪过一丝难过,可当看到它拼命躲着我的样子,难过就变成了恼火。恶魔又在我体内苏醒了,那种不可遏制的邪恶冲动再一次涌出我的身体。我坚信这种邪恶是人之本性,是最原始的情绪,它影响性格的形成。谁没有做过一两件坏事?谁没有过明知不能为而偏要为的冲动和念头?谁没有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不择手段的欲望?我被这样的邪恶摧毁了,没有目的,就是为了邪恶而邪恶,单纯享受那种邪恶之后的快慰。
我抓住了普鲁托,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将它吊在树上。此时我内心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却无法停止作恶。就这样,普鲁托被我吊死了。
当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吵醒,外面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叫“失火了”。我醒来的时候,床上的帐子已经有了火苗。整座房子都燃着熊熊大火。所幸的是,我和妻子还有一个仆人都活了下来,但我的所有财物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是的,我一无所有了。虽然活着,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看不到曙光的未来,这比死还难受。
失火后的第二天,我回到废墟去凭吊过去。没想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围拢在唯一一堵没有烧塌的墙壁前大声讨论。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许多个“奇怪”之类的词语。我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料恐怖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那堵墙正是我靠床的地方,最近刚刚粉刷过,就是这堵墙帮我挡住了大火,让我和家人侥幸活了下来。我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只觉得可能是由于刚粉刷过的缘故,所以隔绝了大火。让我惊恐的是未倒的墙上清晰可见一个浮雕,那是一只个头很大的猫,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猫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绳子。
说真的,我吓了一跳,简直像见了鬼一般。但是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我是在花园吊死普鲁托的,大概是失火的时候,有好心人把它从花园树上解下来扔进了我的卧室,希望能把我唤醒。其他墙壁倒下的时候,把普鲁托的尸体压在了新粉刷的墙壁上,墙壁的石灰受到高温,再加上尸体分解出的氨气,便将普鲁托的身影印在了墙上,于是有了这样一幅诡异的浮雕。
尽管我用一切常理来解释这件事情,但它依然留给我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我每晚都梦到猫浮雕。逐渐地,我内心的悔意流淌出来,反复折磨着我。我后悔那样对待普鲁托,后悔害死它。为了弥补这种愧疚感,我决定找一只跟普鲁托相似的黑猫,好好对待它。
某天晚上,我在一个低级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模糊间看到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在大酒桶的上面。我几乎整晚都盯着那个大酒桶,竟然一直没发现那上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只黑色的猫,个头很大,就跟普鲁托一样。不过普鲁托通体都是黑色,而这只猫胸前却长着一片似有似无的白毛,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我伸手去抚摸它,它很乖顺地在我手上蹭来蹭去,还发出一阵阵愉悦的叫声。它正是我要找的,我立刻跟酒吧主人商量,想向他买下这只猫,可酒吧主人说他并不认识这只猫,从前没有见过。我不知道它是属于谁的,所以不能就此把它抱回去。
我有些失望地离开了,可那猫一直跟着我,我想它大概是没有主人的,便放心地让它一路跟回家。
它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一到家就博得我妻子的喜爱。我也很喜欢它,一直对它很好。可没过多久,对待普鲁托的那种邪恶感就又出现了,让我慢慢讨厌起这只黑猫,多少次都有虐待它的冲动。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明明很听话,很依赖我,我怎么会越来越厌恶它?为了避免普鲁托事件的重演,我处处躲着黑猫,想扼制住内心邪恶的冲动。可躲避并没有令我心平气和,反而使我更加憎恶它。
我想了很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它的,想来想去,应该是把它领回家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这只黑猫跟普鲁托一样被剜掉了一个眼珠,那种丑态让我深恶痛绝。但我妻子却因此更加喜欢它,也许她认为欠下普鲁托很多,应该从这只猫身上弥补。她真是个善良的人,我也曾经这样善良,也曾经享受过善良带来的快乐。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越讨厌这只猫,它就对我越亲近。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步步相随。我坐下的时候,它要么蹲在我脚边,要么跳到我的身上蹭来蹭去;我走路的时候,它就在我腿边缠来缠去,害得我都不能好好走路。有的时候,它甚至会顺着我的裤腿一路爬到我的胸口,使劲撒娇。我对这种感觉厌恶透顶,每次都恨不得掐死它。但我一直没有对它怎么样,一来是我记得自己带它回家的初衷;二来是——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害怕它,准确点说是恐惧。
这种恐惧感很难说明白,它比一切皮肉之苦还要令人痛苦,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本来我不想说这个细节,因为我觉得恐惧是一种十分幼稚的情绪,只有女人和小孩才会产生。可如今我身陷囹圄,也顾不得面子了,只想把事情的全貌告诉你们。我想你们应该记得我曾说过那只黑猫胸前有一片若隐若现的白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片白毛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幅图形。我一直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那图形实在让我毛骨悚然。那是一个绞刑台,是一种专门绞死那些身负重罪的恶人的刑具。正是因为如此,我对黑猫更加痛恨,恨不得亲手宰了它,如果我有胆量的话。
我想这一定是个幻觉,是我惊恐过度才出现的幻觉。我残忍地杀害了一只弱小的黑猫,而它的同类竟然对我这个强大的人类展开报复,简直荒诞至极。自从我发现它胸前的图形后,我便每天被噩梦折磨,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白天,它一直跟着我,寸步不离,几乎快把我逼疯了;晚上,我做了许多说不清楚的噩梦,一睁眼就能看到它在黑夜里死死盯着我。我像是生活在地狱一般,时刻忍受痛苦的折磨。
这种折磨让我的最后一点善良也消失了,邪恶彻底侵占了我的大脑。我开始痛恨所有事物,包括我的妻子在内,我时常无缘无故对她发火,怎么都控制不住。现在想来,我妻子真是个善良到极致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我,她总是包容,而且不离不弃。
有一天,因为要拿点东西,妻子陪我一起到地窖里。忘了说,我们之前的房子烧毁后,我就带着妻子搬到一栋老房子里住。我们一无所有,只能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走在地窖湿滑陡峭的台阶上,我差点绊倒,原来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下了地窖。我再也忍不住了,内心的邪恶瞬间爆发,怒火中烧。我拿起地窖里的一柄斧头,发疯般往黑猫身上砍去。妻子立即拦住了我,我怒不可遏,对她的拦阻痛恨无比,当即一斧头砍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当场毙命,连一句话都没说。我竟然如释重负般轻松,没有一点儿内疚感。
杀了妻子,我也无心去理会那只畜生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处理妻子尸体的问题上。我想了很多种方法,比如将尸体切成碎块,然后一把火烧掉;或者把尸体扔到后院的井里;又或者可以将其放在箱子里,就像搬家一样搬走它。可这些主意都有可能败露行迹,被邻居或者什么人发现。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将尸体砌进地窖的墙里。那些中世纪的传教士都是这么对待殉道者的。
地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的墙壁刚刚粉刷过,由于环境潮湿,所以石灰一直没干,而且结构疏松,很容易被撬开。更让我欣喜的是墙壁上原本有个假壁炉,前不久刚刚拆了,弄得跟其他墙壁一样平坦。我可以很轻松地把尸体藏进去,不会有任何新挖的痕迹。
我真是个邪恶的天才,这个主意太棒了。我找来一根撬棍,将墙砖一块块撬下来,然后把尸体藏在里面,最后用找来的石灰、水泥把它重新砌好。我特地调制了一种陈旧的颜色,好让它看上去跟其他墙壁的颜色别无二致。
一切都处理好了,那堵藏尸的墙壁跟原先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我把周围都打扫了一遍,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此时我得意极了,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藏着尸体。
处理好妻子的尸体,我又想起了那只黑猫。我四处找它,可怎么都找不到,它一定是在我砍死妻子的时候吓跑了。无论如何,它不在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那种久违的平静又回归了我的生活。
等了两三天,黑猫都没有出现,那只该死的畜生终于远离了我的视线。这几天,我心里常常涌出一种莫名的喜悦,那是我一直期待的感觉。连着几晚我都睡得很香,几乎都忘了我还背着命案。
也许你们不相信,黑猫不见后,我有多么畅快,就连呼吸都自由了。我终于可以轻松生活了,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甚至警察三番五次来我家搜查,我都不以为然。我不知道警察是怎么知道我家发生命案的,又怎么会认定我的房子有问题。不过警察没有那么难对付,我几句话就可以打发走他们。就算他们来我家搜查了每个角落,我都没有半点担忧,我认为从此以后,我都可以安静生活了。
这天是我藏尸的第四天,警察突然又来搜查屋子。我也弄不明白他们怎么总是纠缠着这个屋子不放。这次警察搜查得更加仔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而且搜了好几遍。我一直很镇定,因为我坚信没人能识破我的计划。不过警察还是要求到地窖里搜一搜,我陪他们走了下去。警察搜遍了地窖,没有任何发现,这才放弃了,打算离开。
我开心极了,大概是开心过头,竟然疯了般口不择言:“先生们,很感谢你们帮我洗脱了嫌疑,无以为报,还希望以后能多多照顾。忘了说一句,这房子可是很牢固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乎这些话是别人说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这房子牢固得很,先生们,特别是这几堵墙,你们看。”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根撬棍狠狠敲击藏尸的墙壁。我真是昏头了,简直是发疯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一下一下敲着藏尸的墙壁,心里痛苦到了极点。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拆墙的声音,是从墙壁里发出的哭泣声。起初像小孩子在哭,声音很闷,后来变成了一声尖厉的惨叫,就像地狱里受难的灵魂一样,让我不寒而栗。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打胜仗般的喜悦和得意。就这样,一会儿凄苦、惊恐,一会儿得意、张狂,那声音就像在演绎一场魔鬼和天使的战争,魔鬼最终受到处罚。
那些警察显然被我的行为吓坏了,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我敲击的那面墙壁后面竟然藏着一具女尸。尸体已经腐烂了,到处是血迹,而尸体的头顶上盘坐着一只黑猫。
是那只畜生!它正张着大嘴,独眼里不断喷出“烈火”。是它,是它将我迷惑,让我杀了妻子,然后又用叫唤声引来了警察,最后让我失去理智,当着警察的面凿开了墙壁,把我送到了死囚牢里。原来那只畜生不是逃走了,而是被我砌进了墙里。
一桶白葡萄酒
〔美国〕爱伦·坡
平常不管福吐纳托对我的态度如何恶劣,我都隐忍不发。可那次他却羞辱我,这让我无法忍受,我要想办法报复他。知道我脾气的人都不会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一定会报复,不管是否会遭遇危险。这次不单是让他吃点苦头,而是要永绝后患,让他再也没办法欺侮我。不仅如此,我还不能因为实施报复而受到惩罚。还有,我必须让他知道是谁在报复他,不然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自从我打定主意以后,就很小心地实施计划。我不能让福吐纳托看出我的叵测居心,所以一言一行都必须跟从前一样,见到他还是笑容灿烂,尽管这笑容背后暗藏杀机。
福吐纳托有个弱点,就是自以为是品酒的高手,尽管他在很多方面都令人尊敬。在我看来,意大利能称得上品酒高手的人没几个,他们所表现出的专业气质多半是伪装的,目的是让那些不识货的英国、奥地利富豪上当。不过福吐纳托跟他那些同胞有点儿不同,或许在珠宝和字画方面他的专业是用来骗人的,可在品酒方面的确有点儿见识。我跟他在这方面有个相同点,就是对意大利葡萄酒十分热爱,而且乐于钻研。如果遇到上等葡萄酒,我一定毫不犹豫购入。
这一天是狂欢节的庆祝日之一,傍晚时分,我碰到了福吐纳托。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突然间对我热情起来。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一身小丑的打扮,帽子上还系着铃铛,醉眼蒙眬。这真是个绝佳的机会。
“伙计,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看样子你今天过得不错。我得跟你说件正事,我弄到了一大桶白葡萄酒,你知道的,就是西班牙蒙蒂利亚产的甜酒,可我担心是假的。”我对福吐纳托说。
“什么?白葡萄酒?还一大桶?怎么可能?狂欢节哪弄得到这么多白葡萄酒?”他说。
“所以我才有所怀疑,”我继续说,“我真蠢,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可我又怕错过这笔买卖,就急急忙忙地付了钱。”
“蒙蒂利亚!”
“我不敢肯定。”
“蒙蒂利亚!”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蒙蒂利亚!”
“觉得你忙,所以我正打算去找卢克雷西,让他帮我鉴定一下。”
“卢克雷西可分不出蒙蒂利亚酒和雪利酒。”
“但很多傻瓜说他跟你不相上下呢。”
“我们快走。”
“去哪儿?”
“你的地窖。”
“那可不行,伙计,我不能因为你好心就心安理得占用你的时间,我知道你很忙。卢克雷西他……”
“快走吧,我不忙。”
“还是不行,伙计。你忙不忙是其次,主要是地窖太冷,太潮湿,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而且四面都是硝石。”
“那点儿冷不算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
福吐纳托迫不及待地挽起了我的胳膊,催促我快点带他回家。我戴上黑丝面具,将风衣紧了紧,带着他朝家走去。
家里所有用人都溜出去过节了,这是我预先想到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告诉他们第二天早上才会回家,还千叮万嘱让他们看好门,不要出去。我知道只要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会溜出去玩耍。
我取了两个火把,和福吐纳托一人一个。在穿过几个房间、一条回廊后,我们下到了地窖里。我告诉他这里的楼梯很长,很湿滑,要小心,最好能紧紧跟着我。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站在蒙特利索公馆的酒窖里。这里是酒窖,也是蒙特利索家族的墓窖,有许多先人的尸骨。
福吐纳托每走一步,帽子上的铃铛就丁零作响,显然走不稳。
“酒在哪儿?”他问。
“在前面,”我说,“你要小心墙上的白色网状物。”
他面朝我,醉眼蒙眬地盯着我问:“是硝石?”
“是的,硝石,”我听他不住咳嗽,便问他,“你这样咳嗽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