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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没法回答问题,不停地咳嗽。过了一阵儿,他稍微好了些,说:“没什么的。”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的身体比酒重要。像你这样一位有地位、有人缘的富翁,如果因为一桶酒而弄垮身体可不太好,我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我还是请卢克雷西……”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咳嗽算什么?又不会咳死人。”

“这倒是,”我说,“不过也必须要预防才是,不如喝一口美道克酒去去湿气。”

我从身边众多酒瓶里挑出一瓶,撬掉瓶嘴,递给福吐纳托。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帽子上的铃铛又响了一阵。

“我为周围这些死者干杯,愿他们安息。”他说。

“我为你的长命百岁干杯。”

喝了几口,他又搀着我继续前行。

“这地窖可真是大。”他说。

“蒙特利索是个大家族,子孙繁多。”我说。

“你们家族族徽的图纹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是一只金色的大脚踩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蓝色背景,蟒蛇的毒牙紧咬着那只大脚。”

“上面的文字呢?”他接着问。

“伤我族者,必受惩罚。”

“精妙!”他赞叹道。

喝了酒后的福吐纳托异常兴奋,眼睛闪闪发亮,帽子上的铃铛欢快地响着。我也因为美道克酒而变得激动,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更多了。我们沿着尸骨和酒桶堆成的廊道一直往酒窖深处走,走了一会儿我又劝福吐纳托:“这里的硝石越来越多了,你看,它们挂在墙壁和拱顶上,就像青苔。我们的头上可是河流呢,都有水珠往下滴,环境越来越潮湿,为了你的身体,我们还是回去吧,瞧你咳嗽的。”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我再喝口美道克酒。”

这次,我打开一瓶格拉夫酒递给他,他喝了个精光。他喝完后,突然露出凶恶的眼神,一边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还用一个奇怪的手势扔掉了酒瓶。我不明白那个手势意味着什么。他又在我面前做了一次,然后盯着我问:“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茫然回答。

“那你就不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

“你不是mason(mason译为泥瓦匠、石工,这里隐喻Freemason共济会成员)。”

“我是,我是。”我急着辩解道。

“你是?”

“我是。”

“那么暗号呢?”他问。

“这个。”说着,我从衣服下面取出一把泥刀。

他吃惊地退后几步,大声喊道:“你在开玩笑吧?算了,我们还是去看白葡萄酒吧。”

我把泥刀放回衣服里,顺手搀着他,说:“走吧。”

福吐纳托几乎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们继续往下走,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潮湿,这里是蒙特利索家族墓窖的最深处,四周充斥着难闻、混浊的空气,手里火把的火光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一点儿光亮。

墓窖的尽头是个更窄小的墓穴,四面都是尸骨,都堆到了墓窖顶端。最里面的墓穴没有封口,有三面墙,也是堆满了尸骨,连走过去都很困难。我搬掉了挡着去路的尸骨,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洞,大约有1.2米深,1米宽,2米高。这应该不是墓穴,只是支撑墓窖的两根大柱子之间形成的空间而已,后面是一堵坚硬的花岗岩墙壁。

福吐纳托拿着火把往里照了照,可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火把的光亮太微弱了。

“白葡萄酒就在这里面,往前走就好了。”我急忙说。

他看看我,抢先一步走到小洞里,我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这个洞没多大,很快就走到了头。当他发现前路被一大块花岗岩挡住,正感到疑惑的时候,我已经把他锁在了花岗岩墙壁上。墙壁上有两个铁环,相隔大概0.6米。一个铁环上拴着一根锁链,另一个铁环上挂着一把大锁。我没费什么力气,就用锁链缠住了他的身体。可怜的福吐纳托惊呆了,连反抗都忘记了。我麻利地拔出钥匙,退到小洞外面。

“你可以去摸摸墙壁,上面到处是硝石,潮湿得要命。我最后一次劝你回去,你还是不走,那我自然是要留下你了。”我说。

“白葡萄酒!”他吃惊地叫着。

“是的,白葡萄酒。”我回答。

说完,我把成堆的尸骨搬开,露出许多我提前准备好的石块和水泥,用来砌墙。我掏出泥刀,把石块一块块堆砌起来,砌成一堵墙。当第一堵墙快砌完的时候,福吐纳托差不多酒醒了。我能听到他在里面的哼叫声,明显是一个清醒的人发出的。随后是长长的沉默,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第一堵墙砌完,我接着砌第二堵、第三堵、第四堵墙,我要把他牢牢困在里面。他终于又发出了些声音,是想挣脱铁链的声音。我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声音消失,才又开始砌第五堵、第六堵、第七堵墙。墙差不多要砌到胸口了,我想透过留下的豁口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拿起火把,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突然,他高声喊叫着,声音尖锐刺耳,像鬼魅一般。他是想用声音吓退我。我当时十分惊恐,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从豁口伸进去乱戳一通。戳了几下我才安心,如此坚固的墓穴怎么会不安全?我站在墙壁前冲着他大声吼叫,他叫一声,我也叫一声,叫得比他响亮。慢慢地,他声音嘶哑了,不再发出怪吼声。

时间飞快过去,已经是后半夜。墙快砌完了,第八堵、第九堵、第十堵都已经砌好了。我正在砌的第十一堵,也是最后一堵,也快砌好了,只要把最后一块石头砌上去就大功告成。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还伴随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这真是个不错的笑话,亏你能想到如此绝妙的玩笑。一会儿我们回到屋里,可以一边笑,一边喝酒。”

“喝白葡萄酒吗?”我问。

“当然是白葡萄酒,可是现在会不会晚了些?福吐纳托夫人和其他人不是还在屋里等咱们吗?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对,离开这儿!”我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蒙特利索,我们快走吧!”

“好的,看在上帝的分上。”

随即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里面再也没有传出任何话语。我心里十分忐忑,不自觉大声喊着:“福吐纳托!”里面没有应答声,我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应答声。我将火把从豁口扔了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突然有些恶心,应该是太潮湿的缘故。无论如何,我要快点完工,早点离开这里。我急忙砌好最后一块石头,挡住了豁口,然后把那些尸骨挨着墙壁重新堆好。半个世纪以来,没人动过这些尸骨,愿他们能够安息。

跳蛙

〔美国〕爱伦·坡

世界上没有比国王更喜欢笑话的人了,他当上统治者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几个玩笑。如果有人能讲个古怪又有趣的故事,一定会成为国王身边的红人。我绝没有夸大其词,现在得宠的七位大臣,都是靠讲笑话得到国王青睐的,他们跟国王一样体态臃肿,一副小丑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因为玩笑开多了才长胖,还是肥胖的身体本身就是个玩笑。这个问题难找答案,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丑肯定比较罕见。

国王比较特殊,不爱听那些文雅的笑话,他认为附庸风雅是小聪明。他只爱听那些不入流的笑话,而且越长越好。除了笑话之外,他还喜爱恶作剧,如果能够亲自搞一场恶作剧,准能高兴好几天。

国王身边最得宠的小丑名叫“跳蛙”,没错,这就是他的名字,因为他又矮又瘸又瘦小,还傻乎乎的。这样的人物,不用做任何动作和表情就足以令人捧腹,自然会得到国王的宠爱。在那个时代,宫廷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嘲弄小丑,即使没有小丑,也要拿那些矮个子来取笑一番,不然漫长的时日该如何度过?我在之前说过,大多数小丑都是体态肥硕,像跳蛙这样的小丑十分难得,必然会让国王另眼相看。

跳蛙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单是这点就能让国王哈哈大笑。国王也乐得跟这种模样丑陋的人在一起,好显得自己英武不凡,尽管他本人长得是肥头大耳、不堪入目,但七位近身大臣总说他相貌俊朗。人总是喜欢跟不如自己的人在一起,这样会变得自信,国王也不例外。

跳蛙双腿有问题,走起路来当然吃力,可是他的双臂却力大无穷,大概是上帝关了他双腿的门,才刻意打开他双臂的窗户。跳蛙仅凭双臂就可以爬上爬下,还能在树上表演节目,身手十分利索。有这样的本领,跳蛙应该叫猴子、松鼠之类的名字,而不是跳蛙。

跳蛙来自何处,没人知道。他只告诉别人自己出生在一个离王宫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什么人,十分荒凉。他当初是被一个将军掳进王宫的,就因为他长相奇怪。跟他一起被掳进王宫的还有一个叫屈丽佩泰的女孩子,也是个矮子,但身材匀称,还会跳许多优美的舞蹈。据说她的家跟跳蛙的家很近,算是半个老乡。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走得很近,关系密切,进宫后不久便结成兄妹。

屈丽佩泰在王宫的地位要比跳蛙高许多,她的舞技出神入化,长得又倾国倾城,几乎是人见人爱,因此在王宫有些许特权。只要力所能及,屈丽佩泰都会向跳蛙伸出援手。跳蛙也同样如此,只要能帮助屈丽佩泰,他都义不容辞。

眼看就要过一个很盛大的节日了,具体是什么节日不记得了。国王决定举行一个盛大的化装舞会。每次有这种舞会,国王都会命跳蛙和屈丽佩泰精心准备几个节目。跳蛙精灵古怪,主意非常多,总是能想到很多新奇的节目,而且做事麻利,所以一直是舞会的整体策划者,离开他什么都做不成。

到了舞会开始的这晚,整座大殿焕然一新,每个角落都被各种各样的装饰物包裹着,完全衬托出了舞会的氛围。大臣和贵族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舞会上痛快一把了,他们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开始为这次舞会做准备,从服装到扮演的角色,一切早就有了主意。只有国王和七位大臣还在犹豫自己到底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想清楚这个问题竟然比处理国家大事还要费心。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恶作剧的乐趣远远胜于枯燥的政事吧。国王一干人等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只好找来跳蛙和屈丽佩泰。

跳蛙和屈丽佩泰奉旨来到大殿,发现国王正在和七位大臣喝酒,国王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国王一看到跳蛙,心情好了许多,因为戏弄这个矮子可是乐趣无穷。

跳蛙不喝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为他一喝醉就会发酒疯,丑态毕露。可国王就喜欢看他发酒疯的样子,所以强迫他喝了一杯,然后说:“你可得为我们好好想想,我们该扮演什么角色,要新奇的、独一无二的。那些老把戏我可玩腻了。你多喝几杯,喝了酒,主意自然就多了。”

跳蛙被逼无奈,只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国王见他喝得如此痛快,无比高兴,放声大笑:“瞧这美酒的威力有多大,你的眼睛都发亮了。”

真是一个可怜人,跳蛙一喝酒,浑身难受,眼睛发亮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有眼泪在打转。七位大臣见跳蛙这副模样,也跟着国王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矮子正极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失态。

“好了,说回正题吧!”首相说。

“对,”国王说道,“跳蛙,你快给我们想个绝妙的角色。”国王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跳蛙身为小丑,逗国王开心是职责。不管自己受多大的侮辱,也必须呈现最滑稽的一面。他无力地附和着国王的笑声,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国王有些不耐烦,连声催促道:“快点想,难道你脑袋里没有好主意吗?”

“我正在努力想呢,陛下。”跳蛙脑袋里空空一片,酒劲慢慢上来。

“努力!”国王忽然发怒,大吼道,“努力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有心事,想不出东西来,还得喝杯酒。来,再喝一杯。”国王又递给跳蛙一杯酒。跳蛙望着这杯酒呼吸变得急促,迟迟不肯喝掉。

国王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快喝,不喝就给我下地狱。”

国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七位大臣则暗自偷笑。站在一旁的屈丽佩泰实在不忍看下去,缓缓走到国王面前,跪了下来,请求国王能够饶恕跳蛙,不要再为难他。

听到屈丽佩泰的求情,国王更加生气,一个地位卑贱的舞女,竟然也敢向他提要求。他越想越恼怒,一把推倒屈丽佩泰,还把一整杯酒泼在了她的脸上。可怜的姑娘挣扎着站起来,不敢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

大殿瞬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突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嘎嘎”声,不停地在大殿里回响,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要发出这种怪声?”国王用冒火的眼睛盯着跳蛙。

“我?不,不是我。”跳蛙的醉意消退了许多,不安地应对国王。

“听声音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一位大臣说,“可能是窗口的鹦鹉在铁笼子上磨嘴呢。”

国王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了:“有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像从这小丑嘴里发出的,一定是他在咬牙,发泄不满。”

跳蛙听了这话后哈哈大笑,露出了一嘴白白的牙齿。国王看着跳蛙大笑的模样真是滑稽到了极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跳蛙为了彻底平息国王的怒火,答应国王让他喝多少酒,他就喝多少。国王心里舒服了许多,不停地给跳蛙灌酒。说来也奇怪,跳蛙一杯接一杯地喝,不但没有醉,反而更加清醒了,并且想出了一个关于舞会的绝妙主意: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突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说话有条不紊,根本不像喝过酒,“刚刚陛下推了那舞女,又把酒泼在她脸上,紧接着有鹦鹉在窗外接连发出怪声,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玩意儿。在我的老家,人们经常会在化装舞会上玩,但这里的人们绝对没有见过。不过,这个玩意儿一定要八个人一起玩才可以。可惜,可惜……”

“这不是正好八个人吗?”国王在七位大臣和自己身上指了一圈,急着说道,“我和他们不正好八个吗?快说吧,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家乡人管这种玩法叫‘八个戴锁链的猩猩’。如果能把猩猩扮好了,一定是独树一帜,压倒在场所有人。”

国王想了想,说:“好吧,就扮猩猩吧。”

跳蛙看国王有些怀疑,便又说:“猩猩如果扮得足够惟妙惟肖的话,胆小的女人看到都会被吓昏过去。”

国王听跳蛙这么说,兴趣大增。七位大臣也拍手叫绝,跃跃欲试。

“我一定尽全力把陛下和各位大臣打扮得跟真猩猩一样,就全都交给我吧。只要扮得像,管保吓住在场的所有人。谁会想到有真猩猩闯入会场呢?还不大吃一惊吗?”跳蛙兴奋地说。

“真是太棒了,跳蛙。”国王高兴地喊道,“我一定重赏你。只是一定要戴着锁链吗?”

跳蛙说:“戴着锁链是为了加强效果,大家听到咣当当的声音,心里会更加紧张。陛下您可想象不出众人的表情、神色,他们见到戴锁链的猩猩,一定会认为是不知从哪里逃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人,必然会感到害怕。到时候,他们吓得到处逃窜,还伴有喊叫声。您和几位大臣一定要装得更像一点,要喘着粗气像野兽一样奔向人群。他们不昏过去才怪呢。世上还有比这更有趣的恶作剧吗?”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国王一口答应,吩咐七位大臣在这件事上要听跳蛙的命令。

跳蛙把假扮猩猩说得很复杂,其实操作起来很简单。在当时那个年代里,很少有人见过真的猩猩,大多只是耳闻。因此只要稍作装扮,就足以以假乱真,迷惑众人。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对跳蛙来说是小事一桩。

跳蛙为国王和七位大臣穿上贴身、窄小、在柏油里浸湿的内衣裤,并在外面粘上一层厚厚的麻。大臣们本来是建议用翎毛来假扮猩猩毛的,可跳蛙竭力反对,他一口咬定只有麻才更像猩猩毛,谁让他有丰富的经验呢,大家只好听从于他。外形装扮得差不多后,跳蛙又找来一根又长又粗的锁链,先缠在国王腰间,然后再依次缠在大臣们的腰间。这样一来,八个人就被锁在了一起,行动也变得不方便。为了显示出这些猩猩真的是逃跑出来的,跳蛙特地把两端长出的锁链,十字交叉搭在八个人围成的锁链圈里,这种做法,只有擅长捕猎的猎人才懂。这下十分完美了,国王和大臣们就等着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

化装舞会在一座圆形大厅内举行,所有装饰都经过了屈丽佩泰的严格检查。跳蛙对大部分装饰都比较满意,只有一处地方他觉得不够好,又命人做了修改。这座大殿本来只有一个天窗,上面垂下一根长长的铁链,用来牵住下方的大烛台,这是整个大厅的照明系统。跳蛙认为这盏巨型烛台不能在舞会当晚使用,因为舞会上来的人很多,而且都是达官贵人,衣着华丽,万一烛台上的烛泪不断滴下来,岂不是很扫兴?大家一定会埋怨策划人员不够细心,到时候说不定自己又得挨打。如果换掉大烛台,该用什么来照明呢?跳蛙命令仆人们在大厅里所有不影响人行动的地方都放好火把,用以大厅的照明。于是,大厅每个有女神雕像的石柱上都绑上了火把,有五六十支,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国王等人扮成猩猩后,按照跳蛙的嘱咐,一直等到午夜才露面。此时大厅内早已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等待舞会的高潮。当指针指向12点时,八个“猩猩”一起冲进大厅,应该说是连滚带爬进了大厅,因为锁链将他们绑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好好走路,没走几步就会摔倒。那个场面,想想都很滑稽。

不难想象,当满场来宾看到突然冲进来的野兽,都乱了阵脚,慌成一团,国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些人没有见过真的猩猩,只见这些野兽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十分恐怖,都胆战心惊,有些女宾当场昏死过去。大厅里的士兵见状想拿武器自卫,可到处都找不到武器。原来武器都被跳蛙提前收走了,为的就是保证这个恶作剧的安全性。

国王等人一冲进大厅,就按照原计划锁上所有出口,钥匙也都藏在国王身上,不用问,这都是跳蛙的主意。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大家为了保命四处奔逃,连朋友、家人都顾不上。有的人被推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还被受惊的人群踩来踩去。就在这时,原本被吊上去的挂烛台的铁链缓缓放下,直到离地面约有0.3米的时候才停下。

铁链下有个钩子,是用来挂烛台的,此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八个“猩猩”在跳蛙的撺掇下,闹哄哄地跑到大厅中央,正好位于铁钩子下。跳蛙眼疾手快,用铁钩子钩住了“猩猩”们中间的铁索圈,又命人将铁链升起。就这样,八个“猩猩”被挂在了高高的顶子上。这完全出乎国王的意料,因为跳蛙之前根本没有说起过。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慌乱的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宾客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被吊起来的八个“猩猩”,宾客们开始猜测这是一场恶作剧,是为了掀起舞会高潮而精心设计的滑稽戏码,也不再害怕,反而大笑起来。

这时跳蛙在人群中高声喊:“就把这几只怪物交给小人处置吧!小人可能认识他们,只需要仔细看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宾客们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才看到跳蛙一蹦一蹦跳出来,站在墙根下。他手执火把,慢慢挪步到大厅中间,突然纵身一跳,跳到了国王等人的头顶上,迅捷的身手引来阵阵掌声。他顺着铁链又往上爬了爬,装模作样地将火把放在国王等人的头顶上来回照,同时嘴里还在嘟囔:“小人肯定能认出他们。”

国王等人还以为这是跳蛙临时想出的桥段,跟着众人哈哈大笑。突然间,跳蛙吹响口哨,铁链猛然升高了九米。国王和七位大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着,这又逗得众人一阵哄笑。跳蛙抓着铁链,跟着一起上升,还不忘了拿着火把照着八个“猩猩”的头部,装出一副尽力看个究竟的样子。

铁链不断升高,众人的笑声也慢慢消失,转而变得困惑,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几分钟后,寂静的大厅忽然响起几声奇怪的“嘎嘎”声,这正是国王和七位大臣当初听到的误以为是鹦鹉咬铁窗的声音。只见跳蛙使劲咬着锋利的犬牙,那如钢铁摩擦般的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那代表着愤怒。是的,跳蛙早就气疯了,当国王把酒泼在屈丽佩泰脸上的时候,他就在想办法报复国王了。

“啊哈,小人终于看出这些怪物是什么人了。”跳蛙露出“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国王和七位大臣。他把火把凑到国王披着的麻布旁边,巨大的火舌立即吞没了国王的身体。此时大厅里又是一片慌乱,女人们尖叫着,男人们惊呼着,所有人眼看着八个“猩猩”变成了火球,挂在高高的房顶上。

火势越来越大,可房间的出口都被锁上了,钥匙又在国王身上,没有人能逃得出去。跳蛙顺着铁链不断往上爬,一边还说:“小人终于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了,其中有一位是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其他七位是国王的近身大臣。这是小人献给大家的最后一出滑稽戏,请大家好好看戏吧。”说着,跳蛙麻利地从天窗逃走,只剩下八具烧焦的尸体、难闻的臭味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据说跳蛙出去后,跟一直等在天窗外面的屈丽佩泰远走高飞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那些被困在大殿里的人们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总之国王和七位大臣最后都变成了焦炭,挂在铁链上摇来摇去。

红死神的面具

〔美国〕爱伦·坡

这个国家从未遇到过如此凶猛的瘟疫,而且持续时间如此之久。只要有人染上它,必死无疑,而且死相恐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红得如同在红色染料桶中浸过一样。这种病起初只会令人头昏,可短短几分钟后,身上和脸上就会出现一片红色斑点,而后越来越多,直到全身都是。接下来就是大量出血,每个毛孔都成了血流的通道。只需要半个小时,人就会死亡。这种恐怖的疾病像死神一样带走无数人的生命,可国王却置之不理,只知道自己寻欢作乐。

当然,国王不是不害怕瘟疫,而是他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远离瘟疫。在百姓有一半被瘟疫带走生命之后,国王带了1000个心腹躲到了一座高大的修道院里。这1000个心腹有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有婀娜多姿的女人,总之可以供国王玩乐。除此之外,国王还在修道院贮备了大量粮食,足够他们生活好一阵子。这座修道院十分雄伟,是按照国王奢侈的风格建成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宛若一座古堡,而且里边一切设施应有尽有,不失为一个躲避瘟疫的世外桃源。

国王进入修道院后,便命人焊死了唯一通向外面的大铁门,他和1000个心腹是死心要在这里生活。倘若以后谁憋得发慌,想要出去,也没有出口。在这样一个既安全又封闭的地方,大家倒是很安心,每日可以纵情玩乐。于是,修道院里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戏码,不是滑稽戏,就是芭蕾舞,还有无数美女相伴,歌舞升平,完全没有瘟疫的阴影。大概过了五六个月,修道院外的瘟疫更加肆虐,情况惨不忍睹,可国王却心血来潮,要举办什么化装舞会,让1000个心腹都到场参加。

举办化装舞会的地方是修道院最大的一个宫殿,由七个房间组成。一般这种套间的建筑风格都很整洁,推开大门,所有房间尽收眼底。可这个宫殿与众不同,推开大门只能看到一个房间,每走一段都会遇到转弯,转过去后是另一番景象,看上去没有一点规矩。可这位国王就喜欢独树一帜。

这七间房的装饰色各不相同,但每一间房的色调却是统一的。比如从东边开始数起,第一个房间的主色调是蓝色,那么窗户玻璃也都是蓝色;第二个房间通体紫红,窗户玻璃也都是深沉的紫红色;第三个房间从玻璃到墙面都是绿色;第四个房间都是橙色,连家具都是一个色系;第五个房间是纯白色;第六个房间是紫罗兰色,就连投进的光线都是这个颜色;第七个房间从屋顶到地面每个角落都是黑色,而且铺满了黑丝绒,可奇怪的是,这间房子的窗户不是黑色,而是红色,像血一样的红色。这七间屋子有个共同点,就是没有烛台,所有采光都要靠屋子外面回廊上的香炉。香炉里摇曳的炉火映照在每个房间的窗户上,光线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投射到屋内,倒是别有一番美感。可第七间屋子却没有一分一毫的美感可言,沉闷的黑色,加上艳丽的红色,让炉火穿过玻璃后变得诡异、阴森。没人敢走进这个屋子,甚至连路过都不敢。而且在第七间屋子里还放着一座巨大的、古老的黑檀木钟。每到整点时分,黑檀木钟就会发出沉闷、悠长的敲钟声。这钟声不同于寻常的钟声,它调子古怪,敲打的节奏也十分奇特,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恐惧感。前来参加舞会的人们,每次听到这奇怪的钟声,都会下意识停下舞步,专心等待钟声的结束。就连乐队的乐师也会停止奏乐,战战兢兢等待钟声的完结,似乎在等待一件可怕事情的结束一般。一旦钟声停止,舞会又会恢复之前的热闹,四处传出放荡的笑声。乐师们也费解地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尴尬神情,似乎在嘲笑自己刚刚过于紧张。

很多人暗中起誓,说下次钟声响起的时候一定不会慌了手脚。可每次过了60分钟,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慌乱和恐惧,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虽然钟声打乱了舞会的节奏,但大家还是很欢快,毕竟这里的生活和外面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谁不喜欢沉溺于声色呢!

这次舞会完全由国王一手策划,所有的装饰和色彩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按照他独特的性格,舞会装饰也一样别具一格。不得不承认,国王在色彩的挑选上大胆奔放,很少有人能企及,就拿这次举办舞会的大殿套间来说,就显得非常特别。还有各种装饰,都奇怪到令人难以想象。一切都没按照规矩来办,都是随心所欲的发挥,所以看上去稀奇古怪,像极了《欧那尼》里的场景。有人说国王是个疯子,看看这些装饰,果然像是出自“疯子”之手。所有参加舞会的人,穿着打扮也都受过国王的指点,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这一切都像梦幻一般,有的令人恐惧,有的令人欣悦,有的令人作呕,有的令人留恋。而实际上,这群人正如活在梦中一般,他们置身于一个跟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里,在狂妄的色彩和扭曲的音乐里摇摆身体,丝毫没把外面的红色瘟疫当作一回事。

又一个60分钟过去了,黑檀木钟再一次响起那令人发毛的钟声。也只有在钟声响起的时候,这个缤纷喧闹的世界才会有片刻安静,只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可一旦钟声消失,便又会变得疯狂起来,人们又开始放肆地笑,大声呼喝,音乐声又不断响起。

夜色慢慢降临,连第七间屋子里都挤满了人。炉火透过血红色的玻璃映照进黑色的房间里,再加上黑檀木钟的钟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所怀的情绪远比其他屋子里的人复杂。

其他屋子里的人完全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径自纵情作乐,即使能听到黑檀木钟的钟声,也不会像第七间屋子里的人们那样严肃。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午夜,黑檀木钟再次响起钟声。音乐戛然而止,舞蹈的人停下舞步,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次钟声要响12次,人们不安的时间变长了,可接受的能力也变强了。若非如此,人们也不可能注意到一位新来的成员。

这位成员蒙着脸,似乎是踩着第12声钟声出现在大家面前,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大家开始悄声议论这个人的装扮。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所有房间,也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

我想说一句,在我描述的所有舞会里,一个平凡无奇的人是不足以引起大家注意的。

大家看到这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他的装扮既保守又独特,完全超过了以标新立异著称的国王。说实话,在没有见到这个人之前,大家都认为国王是数一数二的疯狂者,可见到这个人之后,才发现更疯狂者也存在。这个人身材消瘦,个头很高,穿着一件死人入棺时穿的寿衣,戴着僵尸面具,而且浑身上下都是血一样的红色,就像一个活着的红色瘟疫感染者。这种大胆出位的造型,让大家既厌恶又恐惧。疯狂是可以的,但不可以提醒这里的人瘟疫的存在,不应该以红死神的装扮来刺激人们。这个人的装扮已经够让人厌恶了,他无礼的举止更让人难以接受。他显然没有什么修养,一味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像个鬼魅一般。

国王见到他后,不自觉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恐惧。随着“红死神”的步步逼近,国王怒火中烧,气得额头都发红了。他大声吼叫道:“是哪个大胆狂徒,竟然跟我开这种玩笑。这是在侮辱我们吗?快把他抓住,撕开他的面具,让我看看他的真面目,明天就把他绞死。”

国王站在那间蓝色的屋子里,声音传遍了所有房间。乐师也不敢奏乐,所有人都不敢插话。国王近身的几个侍卫,本来有意阻止“红死神”的靠近,可到头来却被“红死神”的步步逼近给吓退了。他们实在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物,才敢这样靠近国王,哪里还敢去抓捕他。

于是,“红死神”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国王面前,脚步稳重,一步一步充满了坚定。他在蓝色房间里绕了一圈,又缓慢而踏实地走了出去,接着以相同的步调走到紫红色房间,又从紫红色房间走到绿色、橙色房间,然后又走到白色的房间,跟着走到紫罗兰色的房间。眼看这个人就要走进黑色房间,国王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拿起随身佩剑,冲过六间房间,追向“红死神”。

就在距离“红死神”大概两米的时候,国王突然停下脚步,因为“红死神”在瞬间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国王一声惨叫,扔掉了手中的佩剑,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时,舞会上的人才都回过神来,一起冲进第七个房间,打算逮住这名刺客。“红死神”就站在黑檀木钟的旁边,像雕像一般。疯狂又恐惧的人们扑上去在他身上撕扯,扯掉了面具和寿衣,可里面哪有人,只有一些碎布而已。人们吓呆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连起码的逃跑都忘记了。

这个人是真正的红死神,不是一个装扮者,不知他怎么溜进了修道院,什么时候混进了舞会。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倒在地上,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汩汩流血,地上除了鲜血没有其他痕迹。一瞬间,整个舞会血流成河,遍地尸体,恐惧和绝望凝结在了每张脸上。黑檀木钟不再响了,炉火也都熄灭了。整个大殿只有黑暗和红色瘟疫。

泄密的心

〔美国〕爱伦·坡

是的,我很敏感,非常、十分敏感,敏感到让人觉得我是个疯子。其实我一直是这么敏感,并没有疯,只是我的感觉比别人灵敏,特别是听觉,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一切声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这怎么能算是疯呢?只是更有特色而已。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也许你会说是疯子才会做的,但我要说,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十分冷静。

我是怎么想做这件事的,我也说不清楚。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仇恨。说真的,我还挺喜欢那个老头,他跟我无冤无仇,也没有嘲笑过我的神经质。我也不是看上他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想占有它。我只是想杀了他,大概是因为他那只眼睛。对!就是那只眼睛!他有一只眼睛是蓝色的,就像蒙上了什么东西。我只要看到他那只蓝眼睛,心里就很别扭,浑身不自在。我要让那只眼睛永远消失,没什么比杀了他更有效的方法。你一定会说我就是个疯子。你错了,疯子没有我知识渊博,更没有我聪明。你是没看到我怎么干的这件事,干得如何漂亮、干净、细心。

老头儿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要跟他碰面,这让我更想快点除掉他。在动手杀他的前几天,我对他异常热情。而每天晚上,等他睡着之后,我都会偷偷溜进他的卧室。他的卧室每晚都会锁,我怎么进去?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我悄悄拧开门锁,慢慢推开门,锁链到头的时候,我刚刚可以把脑袋伸进去。一般来说,脑袋进去,身子也就可以进去。我先试探着把头往里伸了伸,恰好可以看到老头的床。接着我又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探进半个身子。我只能慢慢来,否则会惊醒老头。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正好照在老头的那只蓝色眼睛上,可惜他是闭着的,我没法下手。就这样一连七天,我每晚都会在他入睡后潜入他的卧室。只是他始终闭着眼睛,让我狠不起来。到了白天,我就若无其事地走到他的卧室,跟他聊天,关心地问他晚上休息得如何。

到了第八天的午夜,我照常打开了老头卧室的门。我真是佩服自己的身手,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引起老头的疑心。同时我也很欣赏自己的头脑,如果不是足够冷静,怎么会想到这么个方法来实施杀人计划?我想老头做梦都不会想到,在他熟睡的时候,我会如此来去自如。我想到这儿,不禁笑出声来。他大概是听到了,猛然一翻身。如果你认为我此时要打退堂鼓,那就错了。他是个很小心的人,害怕晚上有强盗进来,所以把窗户关得死死的,门也要搭锁链。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整个房间都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别说门缝了,我可是提前把手里的灯弄灭了。我大着胆子慢慢从门缝里进去,打算一步步靠近他的床。可刚挪了一步,老头就突然坐了起来,大喝一声:“谁?”我立刻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几十分钟,我没挪过一步,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老头生性警觉,听到响动后一直坐着,侧着耳朵静静听着,那动作像极了我晚上听报死虫叫。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低沉的吐气声,就像我害怕时发出的声音。没错,这就是害怕才会有的声音,我早就很熟悉了。每当午夜,世界无比寂静,我就会感到害怕,嘴里会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的吐气声,不是叹气,不是呻吟,而是恐惧。越害怕,这种声音就越清晰。所以我说,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很能理解老头现在的心情,他一定害怕得无法入睡,一闭眼就会被各种各样的恐惧包围着。他一定在告诉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不过是风声,或者是老鼠穿过烟囱的声音,又或者是蛐蛐声,总之是虚惊一场。可我也知道,这样的自我安慰多半是不会起效的,只会越来越害怕。

我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他躺下。我等不下去了,如果他一直不躺下,难道要等到天亮,让他看到我站在他的房间吗?于是我打开手里的灯,灯头被我用棉布包着,只能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我一点点掀开棉布,好让光线再亮一些,起码能让我看到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拿着灯又靠近了一点,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天哪,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那只蓝色的眼睛像鬼魅一样,让我浑身不舒服。我只能看到眼睛,他的身体埋在深深的黑暗中。

之前我说过,我非常敏感,特别是听觉。我走近一些才发现,刚刚那低沉的吐气声不是从老头嘴里发出的,而是老头心跳的声音。那种声音我太熟悉了,因为我恐惧时心脏也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我越来越恼火,那声音就像战鼓一样激励着我的“斗志”。

这个时候,我依然不动声色,像个雕塑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拿好灯,让灯光牢牢铺在那只蓝色的眼睛上。老头吓坏了,他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我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震撼,速度也越来越快。老头一定吓得难以动弹了。我早说过了,我很敏感,这让我与众不同,导致大家认为我是个疯子。我不是疯子,这点我也说过了。疯子哪有我这么冷静?在这样万籁俱寂的环境里,听着可怕的心跳声,我还能保持镇定,一动不动,脑子里盘算着我的计划。

不过心跳声越来越响,就像要炸了一样。这样响下去,街坊邻居都会听到。不行,我要速战速决。于是我大叫一声,打开卧室的灯,锁上门,冲到他的床前。他显然被吓坏了,尖叫了一声。我把他拖到地板上,推翻沉重的大床,狠狠压在他身上。我心里顿时舒服了,好像一切烦恼都在一刹那被根除。但那讨厌的响声继续了好久才停,实在是美中不足。直到我确定老头死了才搬开床。他躺在地上没了呼吸,我把手放在他胸口上,确定心不再跳。他死了,那只眼睛再也不会盯着我了。

如果此时你还觉得我在发疯,那么请让我讲讲我是如何藏尸的,听完后你一定会为我的聪明才智倾倒。没有比今夜更安静的时候了,我砍掉尸体的脑袋和四肢,将其肢解。然后撬开三块地板,将碎肉放在地板下的夹层里,再见了,该死的眼睛。整个过程十分利索,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留下血迹,没有留下斑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瞧我多仔细,把所有痕迹都留在澡盆里了。

当我干完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天色还像刚才那么黑。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我装做被吵醒的样子,慵懒地下楼,像平常一样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三个人,是警察。他们说刚刚有人报警,说听到这里有一声尖叫,担心有命案发生,他们特地来看看。

我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将三位警察迎进屋来。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带着三位警察楼上楼下搜了一遍,还一边说,刚刚的尖叫声可能是我做噩梦发出的,真是不好意思。我还告诉他们,老头回老家了,要住上一阵子。当然,我一定要带他们到老头的卧室去看看,不然会显得我心里有鬼。

不仅如此,我还请他们在老头的卧室里坐了下来,让他们歇一歇。我也拿了把椅子,就坐在藏尸的地板上。我一点恐惧感都没有,因为没人会发现这么精妙的计划。

三位警察显然被我再正常不过的举止蒙骗了,开始放松地跟我交谈起来。我们聊着家常,他们问什么,我都会耐心回答。可没过多久,我就开始感到不安,脸色越来越苍白,希望他们快点离开。我的头开始痛,还伴有耳鸣一样的嗡嗡声。警察们没有发现我不舒服,还坐在那里聊着天。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想着赶快摆脱这样的不快。那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集中。渐渐地,我明白过来,不是我的脑子或耳朵出了问题。

不用问,我的脸色肯定特别难看,但依然在侃侃而谈,甚至还调高了声调。但声响越来越大,我该怎么办?这声音就像是低沉的吐气声。我开始大口喘气,越来越难受,但警察没有发现。我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响声越来越大。我忍不住站起来,烦躁地走来走去,表面上要装出是因为跟警察争辩而恼怒。我不停地走来走去,内心越来越焦躁,他们怎么还不走?此时声音更大了,为了掩饰我的不安,我开始高声咒骂,表现出一副他们的观点把我惹毛的样子,一边使劲拖椅子,想用椅子跟地板的摩擦声来压住响声。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根本没有用,响声还在持续变大。三位警察还在有说有笑,他们难道聋了吗?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到吗?

不,他们听得到,他们是在嘲笑我,赤裸裸的嘲笑,这比任何刑罚都令人难受。我受不了了,这种嘲笑声快让我崩溃了。如果我再不喊出声来,我一定会死的。听,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了,你们这群浑蛋,”我冲着警察狂喊着,“你们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全都说了,全都告诉你们。就在这儿,撬开这块地板。这儿,这儿,他那颗该死的心在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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