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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说话有口音;她开着一辆白色雷诺来的,我想那是她自己的车;她的衣服样式虽然怪,也不适合穿到乡下来,但价格肯定不便宜;她走到大门前说要见他,那份自信和傲气只有有钱人才做得出来。”

“他见她了吗?”

“他当时正在果园里割草。是我领她过去的。他很平静地跟她打了招呼,也没有尴尬。他把她带到农舍里坐下,让她一直等到他收工。他似乎很高兴见到她,不过我认为并没有到喜出望外的程度。他没有向我介绍她,我也没等他介绍就自己先回房子了,让他们两个单独待着。后来我也没有再见到过她。”

没等科迪莉亚开口,她突然说道:“你想在这里住一阵子,对不对?”

“他们会介意吗?我不想提这个要求,因为怕他们拒绝。”

“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介意。”

“那你呢?”

“我不会担心你,也不会介意。”她们就像在教堂里一样小声交谈着。接着,马克兰德小姐起身朝门口走去,随后又转过身来。

“你接受这份工作是为了钱,这很自然。为什么不呢?但我要是你的话,就继续这样保持现状。为了另一个人而过于投入私人感情是不明智的。要是那个人已经死了,这就不仅不明智,而且可能很危险。”

马克兰德小姐沿着花园的小路,步履沉重地走出那扇藤条大门。见她走了,科迪莉亚感到很高兴。她有点烦躁不安,急于查看一下这座农舍。这里是案发地点,也是她办案的真正起点。

那个高级警司是怎么说的来着?“在察看建筑的时候,要像参观一座乡村教堂那样。先绕着它走一圈,把里里外外都看一遍,然后进行推断。问一问自己看见了什么,不是你预料会看见的,也不是你希望看见的,而是实际上看见了什么。”

他应该是喜欢乡村教堂的,至少这对他很有帮助,因为这无疑是达格利什的办案方法。而伯尼对教堂的态度则有点迷信般的谨慎,不管是乡村的,还是城市的。科迪莉亚决定按达格利什办案方法去做。

她首先来到农舍的东侧。在一处几乎被树篱所遮盖的隐蔽地点,有一间木屋厕所,长得像马厩一样的门紧闭着。科迪莉亚向里面看了看,厕所里很干净,就像近期才粉刷过。她拉了拉链子,还好,水箱能冲水。一卷手纸用绳子吊在门上,旁边有一个用钉子固定的小塑料包,里面装了一些皱巴巴的包橘子用的纸和其他软包装纸。看来他是个很节俭的年轻人。厕所旁边有一个年久失修的大棚,里面停着一辆男式自行车,虽然旧,但是保养得很好;还有一大桶白色乳状油漆,盖子盖得很紧,一把干净的油漆刷刷毛朝上倒放在旁边的果酱瓶里;一只洋铁皮做的盆子,几只干净的口袋,还有一些园艺工具。所有工具都干净锃亮,整整齐齐地靠墙放着,还有一些挂在钉子上。

她接着走到农舍的正面。这里与南面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齐腰高的荆棘和荒草一直蔓延到前面的小花园,几乎遮盖了园中小径,马克·卡伦德却听之任之。一株粗壮的攀缘植物上开满了小白花,乌油油的带刺枝条把楼下的两扇窗户封得严严实实。通向车道的那扇门也被植被阻塞,打开之后只够一个人侧身挤过去。门两侧各有一棵冬青树,树叶因沾满尘土而呈现出灰色。前面的一排女贞子树篱有一人高。科迪莉亚可以看出,小径两侧原先各有一个用粉刷成白色的大圆石镶边花坛。现在,大多数石头都被入侵的杂草所掩盖,花坛里只有一些纷乱纠缠在一起的玫瑰。

她朝前面的园子看了最后一眼,突然发现小径一侧的杂草中有一抹颜色。那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是从一本带插图的杂志上撕下来的。她用手把它抹平,发现那是一张裸女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背对着照相机,曲体向前,脚上穿着靴子,分开的大腿上方是赤裸裸的臀部。她正扭头对着镜头露出傲慢的微笑,笑容中带着露骨的暗示,却因为那张不阴不阳的长脸而显得越发怪异并令人作呕,即使巧妙的打光也于事无补。科迪莉亚注意到,这一页上方标注着“五月刊”。所以说这本杂志,或者至少这张图片,很可能是他在农舍的这段时间里被带进来的。

科迪莉亚手拿着图片站在原地,试图分析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恶心,这样的反应对她而言似乎有些过激了。虽然这张照片堪称不雅,但并不见得比伦敦背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些图片更恶心、更下流。就在她准备把它叠起来放进包里的时候——因为这也是一项证据——她感到自己遭到了亵渎,并为之沮丧。马克兰德小姐的观察力是不是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她,科迪莉亚,难道真的对这个死去的年轻人产生了危险的好感?也许这张图片与马克没有任何关系,它只是某个到农舍来的人丢下的。但她暗自想,要是自己刚才没看见它就好了。

她绕到农舍的西侧,又有了新的发现。在一片接骨木树丛后面,有一口直径大约四英尺的小井,井口上没有井台,但装了一个硬木制作的穹窿井盖,井盖顶端有一只铁环。科迪莉亚发现这个井盖是与水井上方的木圈锁在一起的。这把锁虽然经过风吹雨淋已经生锈,但是当她用手拽了拽,发现它还很结实。这是有人特意这样做的,为了防止来这里玩耍的孩子或者流浪汉掉进井里。

现在该到农舍里面去看一看了。她首先看的是厨房。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朝东有一扇窗户,窗下有个洗涤用的水池。显然这间厨房最近刚被油漆过。一张大桌子占据了厨房的主要空间,桌上铺着一块红色塑料台布。有一只小食品柜,里面放了半打听装啤酒、一小罐果酱、一瓦罐奶油,还有一条发了霉的面包。正是在这间厨房里,科迪莉亚发现了她一进来就闻到的怪味的源头。桌上放着半瓶牛奶,瓶口敞着,旁边是一只折弯的银色瓶盖。瓶里的牛奶已经干结成块,腐败变质而且长了毛;一只苍蝇正洋洋得意地趴在瓶口吸食着,她本能地挥了挥手想把它赶走,苍蝇却仍对自己的美餐依依不舍。桌子的另一侧有一只双灶头煤油炉,其中一个灶头上放着一口很重的锅。科迪莉亚刚用手提起紧扣的锅盖,里面立刻冒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她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只勺在锅里搅了搅。里面的像是牛肉汤,淹没在汤里的东西带着泡沫翻上来,有一块块发绿的腐肉和像肥皂一样的土豆,还有一些很难辨认的蔬菜。水池旁边有一只装橘子的箱子,是用来放蔬菜的。箱子里有一些发绿的土豆、萎缩并抽芽的洋葱,还有干瘪发软的胡萝卜。看来这里的东西无人清理,也没有被人动过。警方把尸体运走的时候,拿走了他们认为可以作证据的东西,但是马克兰德一家、死者的家属与朋友都没有来清理这个年轻人的遗物。

科迪莉亚走到楼上。狭窄的楼梯通向楼上的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显然已多年弃置不用了,窗框已经朽烂,天花板上的灰泥斑驳掉落,一张褪色的玫瑰花图案墙纸受潮翘起。另一间卧室比较大,是他睡觉的地方。卧室里有一张单人铁床,毛皮床垫上摆着一只睡袋,一只垫枕被叠起来做成一个高枕头。床边的旧桌子上有一只破盘子,盘里立着两支用蜡固定的蜡烛,此外还有一盒火柴。他的衣服都挂在一个单独的小橱柜里,一条鲜绿色的灯芯绒裤子,一两件衬衣,几件套头毛衣,还有一套正装。为数不多的几件内衣洗得干干净净,但是没有熨烫,全都叠放在上面一层。科迪莉亚用手摸了摸那几件套头衫,它们都是用粗毛线手工编织的,还带有花纹图案。毛衣总共有四件,这说明有人很关心他,才会不辞辛劳地为他做这些。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用双手在他的小衣柜里摸索,并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在他的西服左下侧口袋里,她摸到一只棕色皮钱包。她兴奋地把它拿到窗口,希望从中发现一些线索,比如一封信、一些姓名地址、个人便条之类的东西。可是钱包里只有几镑钱的纸币、他的驾照和剑桥输血服务站发放的献血者卡片,卡片上写着他的血型为B型Rh阴性。

窗上没有挂窗帘,从窗边可以看见花园。窗台上摆着他的书,数量不多:几本《剑桥现代史》、几部特罗洛普和哈代的小说、一套威廉·布莱克全集、作为学校教科书的华兹华斯、布朗宁、多恩等人的作品,还有两本关于园艺方面的简装书。那排书的最后是一本白色皮面的书,科迪莉亚发现那是一本祈祷书,还配了一只铸造精致的铜夹子,看上去很旧了。看到这些书之后,她觉得很失望,除了他的一些肤浅爱好,从这些书上看不出别的。如果他是为了学习、写作或者哲学思考才来过这种孤独的生活,那他带来的东西就太少了。

这个房间里最有意思的东西在床的上方。那是一幅油画,只有九英寸见方。科迪莉亚仔细地看了看,这无疑是一幅意大利画作,大概是十五世纪后期的作品。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剃度和尚坐在桌前阅读,正用他那灵动的手指翻动书页。那张长长的、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眼皮下垂,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书。在他的身后,从打开的窗户里能看到一小片怡人的景色。科迪莉亚心想,无论对谁来说,这样的景色都是百看不厌的。这幅画的场景在托斯卡纳,画面上是一座城池、白杨树环抱的塔楼、一条泛着银光的弯弯的小河、一支举着旗帜又衣着华丽的队伍,还有几头耕地的牛。她认为这幅画反映了世间才智与行动的强烈反差,并试着回忆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类似的作品。那些同志们——科迪莉亚总是会想到那群无处不在的革命者队伍,他们总是追随着她的父亲——非常喜欢在艺术画廊里交换情报。科迪莉亚会慢慢地浏览那里的一幅幅画作,等候前来参观的人在她身边驻足,然后低声告诫她或传达信息。她一直认为他们这种做法十分幼稚且过分做作,但是至少画廊里很暖和,而她也乐于欣赏这些绘画作品。眼前的这幅作品她就很喜欢,显然他也很喜欢。那么他是否也喜欢她在花园中发现的那张裸女的图片?难道这两者都是他性格的一部分?

查看完毕之后,她从他的碗橱里拿出一包咖啡,在炉子上烧了一壶开水,然后给自己冲了一杯。她从客厅端来一把椅子,坐在后门外,把咖啡杯搁在大腿上,仰起头来感受阳光。她坐在那里,内心产生一丝喜悦、满足和轻松感,她侧耳倾听,周围一片寂静。她眯起双眼,感受照在脸上的阳光。现在是认真思考的时候了。她按照那个高级警司的指示把农舍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现在,她对这个死去的年轻人有多少了解呢?她看见了什么?她又能推断出什么?

他注重整洁几乎到了成癖的地步。他的园艺工具使用过后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放置得有条不紊。他的厨房粉刷过,并且收拾得井然有序。可是他在挖那一小块土地时,却挖到离顶头还有两英尺的地方放弃了,并把没擦干净的耙子留在地里,又随手把园艺鞋扔在了后门口。很显然,他在自杀前已把所有文件都付之一炬,可是喝咖啡的杯子却没清洗。他炖了一锅肉当晚餐,却一口都没吃。蔬菜或许是当天早些时候,或者是前一天准备的,但炖肉显然是准备晚上吃的。那口锅依然在炉子上,里面还有满满的食物。这不是隔夜菜,因此也并非准备加热之后再吃。这无疑意味着,他在准备炖这锅肉,并把它架上炉子之后才决定要自杀。如果明知道自己活不到吃饭的时候,又为什么还要做饭呢?

然而她又思忖,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在经过一两个小时的艰苦劳作之后,从外面走进来,有一顿热饭菜在等着他,又怎么可能产生厌倦、忧郁、痛苦和绝望的情绪,甚至自寻短见呢?在科迪莉亚的记忆中,也有过一些非常不愉快的时刻,但是她记得,这种不快从来不曾发生在从阳光下活动归来,又即将准备开饭的时候。另外,为什么会有那一大杯咖啡——就是警察拿去化验的那杯咖啡呢?食品柜里有很多罐装啤酒,如果他翻土回来后感到口渴,为什么不开一罐啤酒呢?啤酒无疑是最最解渴的。显然,在吃饭之前,无论多渴,也不会有人去煮咖啡喝。咖啡是餐后的饮料。

可是假如那天晚上有人来拜访他呢?这个人不太可能是顺便路过,来带给他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这条消息肯定很重要,因为马克撂下了手中即将干完的活,把来人请进了屋里。这位客人大概不喜欢啤酒,或者不喝啤酒——这是否意味着来的是个女人?他知道这个人不会留下吃晚饭,但是会在农舍里待上一阵,于是他冲了咖啡。也许对方还打算回去吃晚饭。显然,马克并没有事先邀请这个人来吃晚饭,否则两人为什么要在晚饭前喝咖啡呢?马克又为什么不先回来换身衣服,而是在园子里干到那么晚呢?所以这是一位不速之客。可是为什么只有一杯咖啡?马克肯定得陪客人一起喝,如果他自己不想喝咖啡,就会开一罐啤酒。可是厨房里并没有空啤酒罐,也没有第二只咖啡杯。会不会是清洗过后放起来了?可是马克为什么只洗一只,而不洗另一只呢?是不是为了掩盖当天晚上有人来过的事实?

厨房桌子上的那个咖啡壶几乎是空的,那瓶牛奶也空了一半。因此喝咖啡和牛奶的很可能不止一个人。不过这也许是一个危险的、没有根据的推断,也可能是来访者又往自己的杯子里续了咖啡和牛奶。

假设想掩盖当晚有人造访这一事实的人不是马克,假设把另一只杯子清洗后放起来的也不是马克,假设来访者想掩盖自己的行踪呢?但是倘若来人不知道马克准备自杀,那又何必费心去做这些事呢?科迪莉亚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这显然解释不通。如果马克还没有死,来者显然不会去洗那只杯子。如果马克已经死了,来访者只要销毁自己来过的证据就行了。如果来访者在离开农舍之前,马克已经死亡并且被吊在那个钩子上,那这还可能是自杀吗?科迪莉亚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一个尚未定型的字母组合,它突然闯进她的思维中心,而且第一次清晰地组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词:谋杀。

科迪莉亚在阳光下又坐了五分钟,喝完她的咖啡。接着她把杯子洗净,挂回碗橱里的钩子上。她沿着小径走回那条路上,那辆迷你车还停在夏树庄园外的草地边缘。她对自己的直觉感到满意,因为从大宅里看不见这个停车的位置。她轻轻地踩下离合器,沿着小路往前开,同时仔细地向两边张望,看看有没有适合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在农舍外,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这里。只可惜剑桥离这儿并不近,不然她就可以骑马克的自行车了。这辆迷你车并不是她完成任务的必要工具,但是不管把它停在哪里,都会引起对自己不利的怀疑。

但是她的运气不错。沿小路向前大约五十码,有个缺口通向一片开阔地,那儿的边缘有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一侧有个小灌木丛,看起来阴暗潮湿,有几分凶险。很难相信,在这片污浊的土地上居然生长出了几株花朵,在伤痕累累、奇形怪状的树丛中绽放。地上被人乱七八糟地扔了一些不用的锅碗瓢盆,一辆底朝天的婴儿车残骸,以及一只破损不堪、锈迹斑斑的炉子。在一株长势不良的橡树旁边,有一堆几近腐烂的毯子,一半还埋在土里。但是这里还有足够的空间,她可以把迷你车开进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停放。只有小心地把车锁起来,停在这里比停在农舍外面更好,她想,而且夜晚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不过眼下,她又把车开到农舍前,搬下车上的东西。她把马克的几件内衣挪到架子的一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它们旁边。她将自己的睡袋盖他的睡袋上面,在床上摊开,心想可以睡得舒服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厨房的窗台上有一只盛果酱的空瓶子,里面有一把红色牙刷,还有半管牙膏。她把自带的黄色牙刷和牙膏也放了进去。在厨房的水池下面,两个钉子之间拴着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他的毛巾。现在她把自己的毛巾也挂了上去。接着她清点了一下橱柜里的东西,并开了一张自己需要的物品清单。这些东西最好到剑桥去买,如果在当地买,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一锅炖肉和半瓶牛奶让她头疼了一番。她不能任凭它们在厨房里腐烂,把整个屋子弄得臭气熏天,但是她又不想把里面的东西倒掉。她曾考虑用照相机把它们拍下来,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有形的物件作为证据更为合适。于是她把它们拿到外面的工具房里,用一只旧麻袋把它们严严实实地捂上。

最后,她想到了那把枪。总把它带在身边未免太重,但即使暂时与它分开,她也觉得不放心。虽然农舍的后门可以上锁,马克兰德小姐也已经把钥匙给了她,但别人还是可以轻易地破窗而入。她认为最妥善的办法是把弹药藏在卧室橱柜里的内衣中,手枪则放在农舍里或农舍附近。寻找具体的藏匿地点着实费了她一番脑筋,最后,她想起了水井旁边接骨木丛中那些粗壮弯曲的枝条。她伸手往高处摸,在靠近树干分叉的地方很容易地就发现了一个树洞,树叶则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她把手枪连同包着它的那只束绳小护袋一起放了进去。

终于,她决定动身去剑桥。她看了看表,十点半。十一点就能到剑桥,届时上午还剩下两个小时。她认为最好是先去报社,看一看关于案件调查的报道,然后去找警察,接下来再去找雨果和索菲娅·蒂林。

驱车离开农舍时,她心中有一种近乎遗憾的感情,就像要离开家一样。她心想,这座农舍真是个怪地方,这儿氛围凝重,对外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就像人格的多面性一样。北面是被荆棘封堵的窗户,不断蔓延的杂草,还有那道令人望而却步的女贞树篱,为恐怖和悲剧提供了神秘的舞台;可是在屋后,在他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他清理了园子,翻了地,还把几束花捆扎在一起,清除了小径上的杂草,打开窗户沐浴阳光,让这里如疗养院般宁静。坐在门口的时候,她感到任何可怕的东西都无法打扰她,她可以毫无畏惧地在那里彻夜沉思。她心想,难道不正是这种治愈而平静的氛围吸引了马克·卡伦德吗?他是在来工作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在冥冥中就定要来这里小住?马克兰德少校说得不错,马克显然是先看中了这座农舍,才到这里来的。他究竟是想要这份工作,还是为了住进这间农舍?马克兰德一家人对这里退避三舍,就连他死后也不愿意来清理现场,这是为什么呢?马克兰德小姐对他的近距离观察无异于暗中监视,她又为什么要暗中监视他?难道她谈到自己死去的恋人,是为了掩盖她对这个农舍的兴趣,遮掩她对新来园丁的狂热关注?她讲的故事是真的吗?看她那具潜能无限却日益衰老的身躯,还有那永不满足的长脸上的表情,也许她年轻时真的和自己的恋人在马克这张床上度过许多漫长温馨的夏夜?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如此不可思议,如此离奇古怪。

科迪莉亚驱车驶入希尔斯路,路过那座纪念一九一四年那些朝气蓬勃、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的年轻士兵的雕像,经过罗马天主教教堂,最后进入市中心。她又一次想,要是不开车而是骑着马克的自行车来该多好。这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骑自行车,空气中不断传来节日般的钟声。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即使驾驶这辆迷你汽车也成了一种负担。她决定尽快找个地方停车,然后步行去找一个电话亭。她打算改变计划,先去找警察。

她终于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但被告知负责处理卡伦德案件的马斯克尔警长整个上午的时间全都排满了。对此她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只有在小说中,采访对象们才会乖乖坐在家中或者办公室里,并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兴趣接受采访。在现实中,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而即使他们难得对普赖德侦探事务所的来访表示欢迎,也只会等到方便的时候才接待。大部分时候他们并不受欢迎。她提到了罗纳德勋爵的授权书,有意强调自己是因为公事才来的。这个名字果然起了作用,对方放下电话去请示。过了不到一分钟,对方拿起电话,说马斯克尔警长可以在当天下午两点半见她。

如此一来,她还是得先去趟新闻办公室。至少过去的卷宗一定都还在,而且可供查阅。她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调查报告很简短,使用的是通常法院报告所用的正规措辞。上面没有提供多少新信息,但她还是对主要证据都作了仔细记录。罗纳德·卡伦德勋爵的证词表示,他儿子马克生前曾打电话说自己决定辍学,到夏树庄园去打工,之后他有两个星期没有和儿子说话,直到儿子死去。在作出这项决定之前,马克没有征求过罗纳德勋爵的意见,也没有解释原因。罗纳德勋爵后来跟院长谈过,只要马克改变决定,学校可以在下一个学年让他儿子回去继续上学。他儿子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想自杀的事,而且据他所知,儿子没有健康方面的问题,也不用为钱的事担忧。罗纳德勋爵的证词后面附了一份简短的其他参考证据。马克兰德小姐描述了她发现死者尸体的经过,一位法医作证说死亡原因是上吊窒息,马斯克尔警长叙述了当时他认为比较适当的处理方法,还有一份由法医实验室提供的报告,报告说在桌上发现的那杯咖啡经过化验是无毒的。裁定结果是,死者的精神受到刺激,系自杀身亡。看完厚厚一叠文件后,科迪莉亚感到心情沉重。看来警方的工作做得很彻底,这些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真有可能忽视了那块没有翻完的土地、胡乱丢在后门口的园艺鞋,以及那顿没被碰过的晚饭吗?

此刻正值中午,到下午两点半之前,科迪莉亚都无事可干,可以在剑桥大学四处转转。她在鲍斯氏书店买了一本最便宜的旅行指南,并克制住了留下来淘书的念头,因为她的时间有限,不得不放弃一些乐趣。她在商场里买了一块猪肉饼和一些水果,放进自己的挎包里,然后走进圣玛丽教堂,静静地坐下来规划自己的行程。在随后的一个半小时里,她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在城里和几个学院里逛了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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