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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咖啡倒了出来。“法式滴漏煮法,粗研磨咖啡,没用过滤纸。”我从餐柜里取出糖,从冰箱里取出奶精。我们找了个地方面对面坐下来。
“你说你生病住院了,那是开玩笑吗?”
“不是玩笑。我在湾城碰到一些麻烦。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没有关进牢房,而是关进一家用麻醉剂和酒精给人治病的医院。”
他眼里透出深谋远虑的神色:“湾城,是吧?但你不就喜欢硬碰硬吗,马洛?”
“不是我喜欢硬碰硬,是硬的找上我了。从没遇上过这种事,我被短棍打昏两次,第二次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像而且自称是警察的人打昏的。他们用我自己的枪揍我,让一个印第安硬汉来掐我的脖子。我被扔到那家给人注射麻醉药的医院关起来,一部分时间可能还被绑在床上。然而这些事情我都证明不了,除了能展示一下自己身上的伤痕和左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狠狠地瞪着桌子的一角。“湾城。”他缓缓地说。
“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一首歌,一首人们躺在脏浴盆里唱的歌。”
“你上那里去干吗?”
“我没去湾城,是警察把我带去的。我之前到斯蒂尔伍德山庄见了一个人,但那是在洛杉矶。”
“去见一个叫朱尔斯·安托尔的人,”他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顺走那几根香烟?”
我看着杯子内部。那个该死的小傻瓜。“我觉得挺奇怪的,他,我指的是马略特,身上还揣着另一个烟盒,而且烟盒里装的都是大麻烟。那好像是他们在湾城做的,用空心过滤嘴和俄式卷烟纸来包装。”
他把空杯子朝我推了过来,我又替他满上一杯。他用目光检视起我脸上的每一根线条和每一个细胞,神态跟拿放大镜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或拿手持透镜的桑代克似的。
“你之前应该把这些情况告诉我的。”他不怀好意地说,喝了一小口咖啡,又用物业作为餐巾配在公寓里的那种带花边的玩意儿擦擦嘴,“但烟不是你顺走的。那姑娘都跟我说了。”
“噢,好吧,真见鬼。”我说,“在这个国家男人什么都别干了,女人老爱多管闲事。”
“她喜欢你,”兰德尔说,口气就像电影里礼貌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有一点忧伤,但很男人,“他父亲是个因正直而丢了工作的警察。她本来没必要管这件事的,但她喜欢你。”
“她是个好女孩,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不喜欢好女孩?”他又点起一根烟,接着用手把眼前的烟雾撩开。
“我喜欢那种冷艳迷人、桀骜不驯的类型。”
“她们会把你扔给清洁工去处理的。”兰德尔波澜不惊地说。
“对。你还知道我什么情况?你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他又露出刚来时挂在脸上的那副微笑,他大概每天会允许自己这样笑四次。
“我也没有多么了解你。”他说。
“我给你提供一个故事版本,不过你可能已经这样设想过了。据格雷尔太太说,马略特是个专门敲诈女人的家伙。除此之外,他还是个珠宝盗窃团伙的眼线,负责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挑选下手目标,为抢劫创造条件。在对目标下手之前,他会先跟她们培养感情。比如在周四这起抢劫案中,马略特所扮演的角色就很有问题,因为假如当时开车的不是他,或他没带格雷尔太太去夜总会,也即没走那条路回家的话,那抢劫就不会发生了。”
“但开车的同样可以是司机,”兰德尔振振有词地说,“那改变不了什么。司机不会为了90块钱薪水和抢劫犯较真。只是有一点,假设马略特和女人独处时卷入太多抢劫案,事情肯定会传开。”
“这种事情的特点就在于不会传开,”我说,“因为受害者可以用很低廉的价格把东西赎回来。”
兰德尔向后一靠,摇了摇脑袋。“你的故事说服力还不够。女人什么都爱到处讲,马略特的名声迟早会传开的。”
“很有可能,所以他们才把马略特干掉了。”
兰德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用勺子在空杯子里搅动,我伸手去拿他的杯子时,被他推开了。“继续往下说。”他说。
“他们把马略特利用完了,马略特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而且正如你说的,外面已经有了他的传言。但这种团伙不是你想退出就能退出的,于是他们就为马略特制定了一次最后抢劫——对他而言的最后一次。你瞧,他们为翡翠定的赎金很低,同时让马略特负责联络。但后来马略特还是害怕了。在最后一刻,马略特觉得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妙,于是他想出一个主意,即假如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他身上的东西能指向一个人,一个手段毒辣又精明到可以充当抢劫团伙头目的人,此人能利用自己不同寻常的身份,挖到阔太太们的隐私。马略特的主意很幼稚,但却奏效了。”
兰德尔摇摇头:“但那个团伙肯定会先把他扒光,再扔到海里去。”
“不,尸体是故意让人发现的,他们不想被警察盯上。他们可能还有别的眼线。”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