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赫洛维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所有报纸都报道了萨利·迪克森的死和后来的庭审。此刻我面前就摆着一份,因为年深日久,纸质已经磨损,变得十分薄脆。
两天前的夜晚,在泰晤士河和莱姆豪斯盆地附近的铜门广场,发生了一起重大惨案。午夜十二点刚过,八分队的珀金斯警官正在该地区巡逻,突然听见枪声,匆匆地赶到出事现场。受害者已经回天无力。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在伦敦一家酒馆打工,就住在附近。据推测,当时她正在回家路上,突然遇到从一家鸦片馆出来的凶手。那个地区的鸦片馆声名狼藉。后来证实凶手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位咨询侦探。他立刻就被警方拘留了。虽然他否认犯罪,但一些德高望重的证人出面作了对他不利的证明,其中包括威斯敏斯特医院的托马斯·阿克兰医生和拥有哈勒姆郡上千公顷农庄的霍拉斯·布莱克沃特勋爵。目前福尔摩斯先生已被转至霍洛韦的教养院。这起令人痛惜的案件又一次突显了毒品对社会的危害,使人们对那些供人自由购买毒品的罪恶场馆的继续合法存在提出了质疑。
福尔摩斯被捕后的那个星期一,在早餐桌上读到这样的报道,无疑是令人极度不快的一件事。报道的许多方面都是值得怀疑的。钉袋酒馆位于兰贝斯区,记者为何说萨利·迪克森当时是在回家的路上?而且文中没有提及霍拉斯勋爵也沉湎于那个“罪恶场馆”,这是很奇怪的。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那两天我没心思做任何事,烦躁不安地等待消息。我给霍洛韦教养院送去了干净衣服和食物,但不能保证它们会被交到福尔摩斯手上。从迈克罗夫特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虽然他不可能没有看到报纸上的这些报道,而且我往迪奥金俱乐部送了好几封短信。我不知道应该感到愤怒还是惊惶。一方面,我觉得他的默不作答似乎有失礼貌,甚至是任性无礼的。诚然,他警告过我们,而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可是现在他弟弟的处境这样险恶,他当然应该毫不犹豫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然而另一方面,我想起了他说的话——“到时候我就爱莫能助了。”我为“丝之屋”的势力感到惊讶,不知它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使一个影响力深达政府核心圈子的人物束手无策。
我刚决定步行到俱乐部去,亲自去找迈克罗夫特,门铃就突然响了。过了片刻,哈德森夫人领进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她戴着手套,衣着简约优雅,魅力十足。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儿才认出她是凯瑟琳·卡斯泰尔夫人,那位温布尔顿画商的妻子。正是那个画商的来访引发了一连串不愉快的事件。实际上,我看见她,觉得很难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也就是说,我真不明白美国一座城市的一伙爱尔兰土匪、约翰·康斯塔布的四幅风景画被毁以及平克顿律师所一支小队伍的枪战怎么会导致我们陷入眼下这样的困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方面,在奥德摩尔夫人私人旅馆发现尸体似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根源;另一方面,又似乎一切都与此毫无关系。也许是我的作家身份在起作用,我觉得仿佛我的两个故事不知怎的混在了一起,一个故事里的人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另一个故事里。这就是我看见卡斯泰尔夫人时脑子里的混乱想法。她站在我面前,我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望着她。突然,她哭了起来。
“我亲爱的卡斯泰尔夫人!”我喊道,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请您不要太难过了。坐下吧。我可以给您倒杯水吗?”
她说不出话来。我领她坐到一张椅子上。她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我倒了点儿水给她端过去,她挥挥手拒绝了。“华生医生,”她终于喃喃地说道,“请原谅我冒昧闯来。”
“没有关系,非常高兴见到您。刚才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想别的事情,但是我向您保证,现在我的注意力全在您身上了。‘山间城堡’有什么新消息吗?”
“是的。可怕的消息。怎么,福尔摩斯先生出去了吗?”
“您没有听说吗?您没有看报纸吗?”
她摇了摇头。“我对新闻不感兴趣。我丈夫也不鼓励我看报。”
我考虑把刚才读的那篇报道拿给她看,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恐怕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身体欠安,”我说,“很可能要过一阵才能恢复。”
“那就没有希望了。我没有别人可以求助。”她垂下了头,“埃德蒙不知道我今天上这儿来。实际上,他强烈反对我这么做。但我向您发誓,华生医生,我会发疯的。这个噩梦难道就没有结束的时候吗?它突然降临,要摧毁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她又哭了起来。我无助地坐在一旁,最后,她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如果您把到这里来的原因告诉我,也许会有点儿帮助。”我提议道。
“我会告诉您的。您真的能帮助我吗?”她的表情突然雨过天晴,“当然,您是一位医生!我们已经请过医生了。许多医生在家里来来去去。但也许您与众不同,您会理解的。”
“您的丈夫病了吗?”
“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大姑子伊莱扎。您还记得她吧?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在抱怨头疼,身上这里疼那里疼。从那以后,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现在埃德蒙认为她可能快要死了,谁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您为什么认为在这里能找到帮助呢?”
卡斯泰尔夫人在椅子里坐直身子。她擦干眼泪,我突然意识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曾注意到的那种精神力量。“我和我的大姑子之间没有感情。”她说,“我也不想假装有感情。从一开始,她就认为我是个投机分子,在她弟弟处于最低潮时伸出爪子捕捉他;认为我是个为钱结婚的女人,只贪图她弟弟的财富。她忘记了我来到这个国家时自己也带着许多钱;忘记了在‘卡塔卢尼亚号’上,是我无微不至地照料她弟弟,使他恢复了健康。其实不管我是谁,她和她母亲都会恨我,永远不会给我机会。您也知道,埃德蒙一向属于她们——乖弟弟、孝顺的儿子——她们受不了他在另一个人那里找到了幸福。伊莱扎甚至把她母亲的死怪罪到我头上。您能相信吗?本来是个不幸的家庭事故——屋里的煤气炉的火焰被吹灭了——居然在她的脑子里成了故意自杀,似乎老太太宁死也不愿看到我成为家里新的女主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俩都疯了。我不敢对埃德蒙这么说,但这是千真万确的。她们为什么不肯接受埃德蒙爱我这个事实,为我们俩感到高兴呢?”
“这次新的病情……”
“伊莱扎认为有人投毒害她,更糟糕的是,她一口咬定是我干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毫无疑问,完全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