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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认为伯丁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可以回卡雷家的房车了。但是,他依然躁动,止不住地想真正的尼古拉斯·巴克莱到底怎么了。帕克也是一样。在确定伯丁身份的过程中,他已经开始收集信息,找尼古拉斯的邻居谈话了。尼古拉斯失踪的时候,跟贝弗利一起住在圣安东尼奥的一座小平房里。尼古拉斯同母异父的哥哥杰森当时二十四岁,一度在犹他州与表兄弟同住,最近又搬了回来。杰森是个壮汉,一头长长的棕色鬈发,牛仔裤后边的口袋里经常揣着一把梳子。他身上和脸上都有灼痕:十三岁的时候,他刚往割草机里加完汽油就开始抽烟,结果把自己烧到了。卡雷说,因为伤疤的原因,“杰森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对象,孤独终老”。他喜欢用吉他弹林纳·史金纳的歌,还有点美术天分,给朋友画的素描肖像都挺不错。他只读到了高中毕业,但人很聪明。他跟母亲一样有成瘾性人格,不仅酗酒,还使用可卡因。用卡雷的话说,他也有自己的“心魔”。
1994年6月13日,贝弗利和杰森报了警,说尼古拉斯三天前在打篮球,给家里打了个付费电话,要他们开车接自己回家,贝弗利正在睡觉,是杰森接的。他让尼古拉斯走回来,但是尼古拉斯一直未归。尼古拉斯跟妈妈刚因为偷网球鞋的事吵过架,她正在考虑把孩子送去少管所。所以,警方起初以为尼古拉斯离家出走了,虽然他身上没有财物。
警方报告中称,尼古拉斯失踪后,贝弗利家里出了好几件事。这让帕克感到震惊。7月12日,她报了警,但是警官赶来时,她却说一切正常。杰森告诉警官,他妈妈“因为另一个儿子的失踪开始酗酒,对他大喊大叫”。过了几周,贝弗利又报了警,警方记录里的起因是“家庭暴力”。到了现场的警官说,贝弗利和杰森在“交换意见”,杰森被要求当天离开贝弗利家,他同意了。9月25日,警方又接到了电话,这一次是杰森打来的。他说弟弟回来了,正想进车库,但刚被杰森发现,他就跑了。值班警官的报告中写道,他“搜查了该区域”,寻找尼古拉斯,但是“没能找到他”。
杰森之后的行为越发怪异。他因为对警察“施暴”而被捕,贝弗利把他赶出了家门。科迪告诉我,尼古拉斯的失踪“让杰森变得一团糟。他开始滥用毒品,长期注射可卡因”。尚特尔说,尼古拉斯不见的那一天,他拒绝开车接他回来,这让他“深感自责”。
1996年底,杰森进了戒毒所,慢慢开始恢复。疗程结束后,他又在戒毒所里待了一年多,担任辅导员,并负责园林绿化的工作。伯丁现身时,他还在所里,宣称这人就是自己失踪的弟弟。
伯丁一直在想为什么杰森没有来接机,而且起初也没有要求在卡雷家跟他见面。一个半月后,伯丁和家里人说,杰森终于来探望他了。就在当时,科迪说:“杰森冷冰冰的。”伯丁说,虽然杰森在众人面前拥抱了自己,但他的眼神里带着狐疑。过了几分钟,杰森让他来外面,向伯丁伸出了手。杰森手上是一条项链,挂着亮晶晶的金十字架。杰森说这是给他的。“他好像一定要给我似的。”伯丁说。杰森把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就道别了,再也没有回来。
伯丁告诉我:“显然,杰森知道尼古拉斯到底怎么了。”伯丁第一次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在骗谁。
同时,警方也开始怀疑伯丁的说法了。南希·费舍尔当时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资深探员,伯丁来到美国几周后给他做过笔录,内容是他在美国被绑架的经过。她告诉我,自己马上“感觉有猫腻”:“他的头发是由棕色漂染成金色的,从发根就能明显地看出来。”
帕克认识费舍尔,之前就跟她谈了自己发现的疑点。费舍尔警告过帕克,让他不要干涉局里办案。但是,随着两人调查的同步进行,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信任感,帕克对她知无不言。费舍尔讯问尼古拉斯可能被谁绑架、又是被谁性侵时被发现的,贝弗利反常地“阴郁、不配合”。
费舍尔怀疑,贝弗利一家会不会只是“想要”相信伯丁就是他们深爱的尼古拉斯。不管家属的动机是什么,费舍尔主要关心的是:这名进入美国境内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她知道,瞳色是不可能改变的。11月,以治疗受虐创伤为由,费舍尔把伯丁带去休斯敦见了一位司法精神病专家。后者的结论是:从伯丁的语言习惯来看,他不可能是美国人,更可能是法国人或西班牙人。费舍尔称,联邦调查局将结果知会了贝弗利和卡雷,但是他们坚持说,他就是尼古拉斯。
费舍尔说,她觉得伯丁是间谍,于是联系了中情局,解释了潜在的威胁,并请求协助鉴定身份。“中央情报局拒绝合作,”她说,“一位联邦调查局探员对我说,除非你能证明他是欧洲人,否则我们爱莫能助。”
费舍尔试图说服贝弗利和伯丁去做DNA鉴定。两人都拒绝了。“贝弗利说,‘你好大的胆子,敢说他不是我儿子。’”费舍尔回忆道。2月中旬,也就是伯丁抵达美国四个月后,费舍尔获得批准,可以强制要求他们配合。“我去她家采集血样,她就躺在地上,说她就不起来,”费舍尔说,“我说,‘不行,你必须起来。’”
“贝弗利一直在护着我,”伯丁说,“她在尽力阻止他们。”
除了血样,费舍尔还采集了指纹,送到州司法厅与国际刑警的指纹库比对。
卡雷担心“弟弟”会自残或者情绪失控,不愿继续收留他。他只好搬去了贝弗利家。到了这个时候,伯丁说,他对这家人的看法就变了。他想起了好几件富有深意的事情:贝弗利接机时的冷淡,还有杰森迟迟不来看他。他说,虽然卡雷和布莱恩——无视明显的证据——看上去很想相信他就是尼古拉斯,但贝弗利似乎没把他当儿子,而是当成了“鬼魂”。伯丁声称,有一次他跟贝弗利在一起,她喝醉了,大叫道:“我知道,上帝把你送到我身边是在惩罚我。你是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贝弗利不记得这件事了,只是说“他肯定是惹我生气了”。)
1998年3月5日,当局已经盯上了伯丁,此时贝弗利给帕克打了电话,说她相信伯丁是冒名顶替的。第二天早晨,帕克带他去了一家餐厅。“我把裤腿提起来了,好让他知道我没在脚踝藏枪,”帕克说,“我希望他放松点。”
两人点了烤薄饼。在冒充了五个月的尼古拉斯·巴克莱之后,伯丁说,他已经精神崩溃了。帕克讲,当他告诉“尼古拉斯”他“妈妈”很生气时,这位年轻人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妈妈,你知道的。”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弗雷德里克·伯丁,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犯。”
几分钟后,帕克去男厕所给南希·费舍尔打了电话,告诉她这则消息。她刚刚从国际刑警组织收到了同样的信息。“我们正在申请逮捕证,”她告诉帕克,“把他拖住。”
帕克回到桌前,继续跟伯丁谈话。听着伯丁讲在欧洲居无定所的日子,帕克说,他对告发伯丁感到了一丝内疚。伯丁却对帕克讨厌得很,对谈话细节提出了异议,还谴责私家侦探“假装”已经把案子破了,好像帕克走进了伯丁的内心戏,还自封为主角一样。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帕克开车送伯丁回了贝弗利的公寓。帕克开走以后,费舍尔和警方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平静地招认了。“我知道自己做回弗雷德里克·伯丁了。”他说。贝弗利的反应就没那么冷静了。她转过来,朝着费舍尔大喊:“你怎么才查出来?”
在拘留所,伯丁讲了一个故事,看上去跟“我是尼古拉斯·巴克莱”一样不可思议。他声称,可能是贝弗利和杰森合谋造成了尼古拉斯的失踪,而且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伯丁在骗人。“我是挺擅长冒名顶替,但还没有那么擅长。”伯丁告诉我。
当然了,对于一个众所周知撒谎成性的人,警方是不会采信他的话的。“他一百句话里面有九十九句是谎言,可能有一句是真的,但你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费舍尔说。然而,警方内部也有人起了疑心。杰克·斯迪克是时任的联邦检察官,后来担任过一届得州众议员,是伯丁案的负责人。他和费舍尔都不明白,贝弗利为何要阻挠FBI调查伯丁自称被绑架一事,后来还不愿意揭穿骗局。另一个疑点是,她为什么没有让伯丁跟自己同住。据费舍尔说,卡雷告诉她的原因是贝弗利会“伤心过度”。至少在费舍尔和斯迪克看来,这有点蹊跷。“孩子回来难道不应该开心吗?”费舍尔说,这是又一个“警示信号”。
费舍尔和斯迪克注意到,尼古拉斯失踪后,贝弗利家出了几件大事;还有警方报告说,贝弗利因为尼古拉斯的失踪对杰森大喊大叫。杰森还说,他看见过尼古拉斯闯进了家里。这套令人吃惊的说法得不到任何证据的支持。杰森声称,当时就有警察在“四处调查”了,就像斯迪克说的那样。他和费舍尔都怀疑,这番说辞是一个骗局,旨在强化尼古拉斯离家出走的印象。
斯迪克和费舍尔开始朝着杀人案的方向调查。“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小男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斯迪克回忆道。
斯迪克和费舍尔进一步收集了证据,表明贝弗利家存在暴力倾向。他们说,尼古拉斯学校的领导曾表示,从身体上的瘀青来看,他可能受到了虐待。而且,就在他失踪之前,校领导已经通知了青少年保护部门。邻居们指出,尼古拉斯有时会打贝弗利。
有一天,费舍尔要求贝弗利上测谎仪。卡雷回忆道:“我说,‘妈妈,让你做什么就做吧。上了测谎仪又能怎样?你又没杀尼古拉斯。’于是她就去了。”
贝弗利接受测谎检验时,费舍尔就在旁边房间里实时观看视频监视器。最重要的问题是,贝弗利是否知道尼古拉斯在哪里。她说不知道,说了两遍。测谎仪操作员告诉费舍尔,贝弗利说的似乎是真话。费舍尔表示自己不信,于是操作员说,如果贝弗利在撒谎,她肯定吸了毒,药劲儿还没过。操作员等到确定包括美沙酮在内的所有麻醉毒品都过了有效期之后,又测了一遍。这一次,操作员问贝弗利是否知道尼古拉斯在哪里时,费舍尔说,指针滑动得很快,表明她在说谎。“就差把机器甩下桌子了。”费舍尔说。(测谎仪经常在实际没有说谎的时候给出说了谎的结果,科学界对它的基本可靠性是有争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