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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镊子伸进罐内,取出一串卵,放在显微镜下。“来呀,伙计,来看看。”他说。通过目镜往下看,里面至少有一百颗卵,每个宽度不超过两毫米。欧希亚说,这些卵会产生信息素,他准备把卵固定在水下摄像机上,希望将巨型乌贼吸引过来,以便拍摄。

他敲了几分钟电脑,然后突然停下,冲出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拿着两个呼啦圈。“基本弄好了。”他说。

电话又响了。“可恶。”他说了句,然后也没管。他拿起另一个罐子,里面像是有两个黑色的贝壳,被锁在了一起。“这是巨型乌贼的嘴。”他说。我用手指抚摸它锋利的边缘,皮肤都被划破了。他说是在一只抹香鲸的胃里面找到的。

他又忙活起来,没过多久,双臂就抱起了一堆东西:一箱标本罐、一只呼啦圈、一个网兜、一把锤子、一条绳索、一个只能扣上一半的旧皮包,还有几张卷起来的地图。“好了,差不多搞定了,”他说,“我再抽根烟,然后就出发。”

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精心确定目的地,研究乌贼迁徙模式,还有水流和温度的卫星数据。他本来计划往南走,就是之前发现乌贼幼体的地方。但是,临行前他改变了心意。“我们往北走。”他说。回到卡车上,他补充道:“我要警告你,前方可有飓风。”

从水手这个职业出现起,他们就带回了各种海怪的传说。《圣经》中提到了“海中的龙”。古罗马博物学著作《自然史》中提到了一种巨大的“水螅”,“体表遍布盐水,散发难闻气味”。科普作家理查德·埃利斯在1998年出版的《寻找巨型乌贼》一书中说明,这些来自各地的描述指向了同一种巨兽:一种巨大的海洋生物,头部往外伸着可怕的附属物,短腕、长角、长足、长腿或尾巴。在《奥德赛》中,荷马描述了一种叫作斯库拉的怪兽:

她有十二条腿,全都扭曲着,摇晃着

又有六条摇摆的长颈,每条上面都有一个丑陋的头每个头上都有三排长牙……

没有一个水手胆敢吹嘘

他能安全无碍地穿越斯库拉的巢穴。

在挪威,水手们有时会说,他们见到了一种长着触角的捕猎者。他们称之为“克拉肯”(这是一个口语词,意思是连着根的大树)。1755年,埃里克·路德维根森·彭托皮丹主教在《挪威自然史》一书中收录了这种生物,称克拉肯的体型如同一个“浮动的岛屿”,它的长角有桅杆那么长。接着,他说道:“这些角似乎是它的手臂。据说,它能抓住最大的战列舰,然后把它拖到大洋底部。”

同时,美国捕鲸船员之间也流传着“魔鬼鱼”的故事。1851年,曾在捕鲸船上工作过三年的赫尔曼·梅尔维尔出版了《白鲸记》,描写了一名水手目睹的“最为神奇的现象”:“一团巨大的柔软肉块”,“从中心辐射出数不清的长臂,像水蚺的巢穴一样弯折扭曲”。

几乎在同一时期,著名丹麦动物学家约翰内斯·亚珀图斯·史密斯·斯滕斯特鲁普决定亲自调查这些传言。斯滕斯特鲁普总结整理了现有证据,对十六世纪四十年代的几段叙述特别感兴趣。根据叙述,当时有人在松德海峡捕获了一只奇异的生物,然后敬献给了丹麦国王。尸体晒干后,作为“奇珍异宝”被收藏在王宫里。它被命名为“海中修士”,因为它扁平的头部让人联想到了修士。它的一幅原始素描很像巨型乌贼。在1854年的一次讲座中,斯滕斯特鲁普宣布,海中修士与克拉肯一样,“首先被分到了头足类中”。头足类动物的学名是“Cephalopod”,是由希腊语的“头”和“足”这两个词来的。这类动物有触手从头部伸出。接着,斯滕斯特鲁普举起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巨型乌贼的上下颚,据他说是从冰岛海岸外的一只死亡乌贼身上获得的。观众大吃一惊。他将这种生物命名为“大王乌贼”,学名是“Architeuthis”,意思就是“乌贼之王”——这标志着,埃利斯强调,“巨型乌贼第一次从传说走进了科学”。

水手们过去夸大了巨型乌贼存在的证据,而当今科学界则夸大了它不存在的证据。1861年11月,法国汽船“阿莱克顿”号的船员在大西洋中部看到一只克拉肯浮出水面,而当时的大部分科学家依然在对斯滕斯特鲁普的发现争论不休。船长决定要捕获它,于是命令手下去拿火枪。子弹似乎效果不大,又发射了鱼叉,似乎擦身而过。最后,他们用套索套住了它的尾部,但是,就在往甲板上拖的时候,在巨大体重的作用下,它柔软无骨的躯体从绳索中滑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尾部。很快,尾部连同一份详细报告被送往了法国科学院。这就是儒勒·凡尔纳笔下可怕的巨型乌贼的灵感来源,但这却没能让这种生物在动物界获得一席之地。法国动物学家亚瑟·曼金宣布,腐烂的尾部是海洋植物的遗骸,并呼吁“有识之士,尤其是科研人员不要采信这些提及神奇生物的故事……它们的存在……违反了一切生物共同遵守的伟大法则:和谐与平衡”。

直到1873年,科学界都在反对斯滕斯特鲁普的观点。当时,一名渔民在纽芬兰外海看到海面上漂着一只生物,于是就用钩子把它固定住了。它还活着,想要上船把渔民抓住。于是,他抄起了一把斧子。多年来,这个故事越传越神,但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否认的:渔民回到岸上时,带着一只巨型乌贼的触手,足有十九英尺长。它被公开陈列在纽芬兰圣约翰市的一座博物馆里。终于,最坚定的怀疑者也不得不承认,克拉肯是真实存在的。

飓风刚抵达新西兰时,欧希亚正在后院,旁边就是连着拖车的船。这艘船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只有二十英尺长,七英尺宽,有一台外置马达。没有厨房,更不是那种能装几十人的大船,连睡觉都只能挤在船头的一个卧铺里,面积跟大衣柜差不多。“你还以为是美国那种游艇呢,是吧?”欧希亚微笑着说。

起初,他准备弄一艘能装五六个人的船,这是乌贼小队的经典配置:一名专业船员,加上若干名科研人员。日本、美国、欧洲的乌贼猎手们都是这样的,欧希亚找到乌贼幼体那一次乘坐的也是这样的船。但是,这种科考活动要花上百万美元,而欧希亚的科研经费都要靠自筹,比方说从探索频道,手头并不宽裕。他的积蓄本就不多,已经把一大部分都砸进来了。因此,他连助听器等必备品都买不起。“要是不能尽快发现巨型乌贼,我就完了。”他告诉我。

但是,其他猎手说,欧希亚方案的一个好处就是花费比较少。乌贼幼体活动的水域比成年乌贼浅,所以用不着潜水艇,也不需要能装下巨型水箱的大船。到了12月,他决定乘坐自家钓鱼的船出海,人员只有三名:欧希亚,我,还有彼得·康威。康威是一名海洋生物专业的研究生,二十三岁,性格温和,吃素,自己卷烟抽,之前从没参加过类似的出海科考活动。“我有点晕船。”他曾对我说。

欧希亚告诉我,他不想等到飓风过境后再出海:成年乌贼每年只会来附近海域一次,进行交配和产卵,而且时间不长。于是,我们就坐着卡车出发了,后面拖着船,一路向北,立体声音响里放着尼尔·戴蒙德略带鼻音的男高音。(“他真是个天才,不是吗?”欧希亚说。)

没过几个小时,风暴越发强烈,新西兰的别致风景、长长的白色海岸线、低矮的火山和绵羊牧场都隐没在了阴暗中。卡车在大风中不住摇晃。新闻里说,附近发生了河流漫溢,当地居民被紧急疏散开。政府召集了民防队,军队在包括奥克兰在内的多座城市里展开了行动。

警方发出了机动车不得上路的警告,但是我们已经来到了北面的半岛,途径“提卡奥”和“提哈普安”这种有着土著名字的小镇,最后在下午抵达了一座木屋。欧希亚说,白天大家在这里休息,晚上开船,乌贼会在深海区上浮觅食。

木屋里没有电话和加热器,里面一股潮味,仿佛已经废弃多年。“条件不怎么样,是吧?”欧希亚一边把蚂蚁从厨房桌子上扫下去,一边说。不过,他似乎不以为意。康威和我把各自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时,他把设备铺在地板上,开始装配一件怪东西。他先取出一块圆形的三合板,大小跟交通警示牌相仿,边缘有钻孔。他把粗线从孔里穿过,打了结,然后把板子跟一个长筒形细密网兜固定在一起,网兜很大,都能把他整个人装进去了。康威和我睡下后,他还在工作。第二天早晨,我起床了,发现他还在原地。“干得还行。”他说。他身边有一根点燃的蜡烛,正在火焰上烤着一把锋利的刀。刀热了以后,他在网兜的侧面切了几个洞出来。

这是件耗时而又乏味的工作,开启了他的怀旧模式。他跟我讲了自己是如何与巨型乌贼结缘的。“我之前没有这个打算,”他说,“四五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跟奶奶住在一起。我的朋友不多,特别内向。近视,心脏有杂音,还有哮喘,整天都泡在沙滩上找贝壳。我收集了得有上千个吧。长到十三四岁时,夏天我就会租船出海钓鱼,希望能抓到稀有品种。我记得有一次在船上,渔民们把这个贝壳拉了上来。我知道整个新西兰也只有一两个,于是大叫起来。船长走下来骂我大声喧哗,不过我不在乎。能找到它简直太兴奋了。”

他又在网兜上烧了一个洞,屋内充满了刺鼻的味道。他说:“海洋生物专业博士毕业后,我去了国立水域与大气研究所。1996年,我接到了一通电话,说一名渔民在惠灵顿海域发现了一条巨型乌贼,问我要不要。我之前没见识过,就赶忙跑去码头看。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活物。我知道轿车里装不下,就借了一辆拖车,绑在上面拉了回去,触手就搭在轿车顶上。”

“没过多久,媒体就知道了,开始给我打电话,问各种问题。我对巨型乌贼一无所知,就胡说八道了一通。很快,我就意识到,没人对这个大东西有任何了解。它是一个巨大的、彻底的未解之谜。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努力破解它。”

连他自己都对这番自白感到有点尴尬了。“现在要用可乐瓶。”他说。他拿了几个一升装的空瓶过来,从中间切开,上面部分就成了漏斗,然后每个洞里插一个,开口朝外,再用喷胶枪粘好。“现在要到最后一步了,”他说着,把呼啦圈套在了网兜的外圈上。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就跟维多利亚时代的裙子一样。最后,他在网的底部固定了一个小玻璃容器。

他爬上椅子,举起刚组装好的工具:它是圆柱形的,大约有六英尺长,顶部有一个圆形的硬质木板,四周垂下一张渔网,网上面还插着不少漏斗,最底下是一个小玻璃罐。“觉得怎么样,伙计?”欧希亚问我和康威。

“这是什么?”我问他。

“抓巨型乌贼的道具。”

欧希亚兴奋地指着漏斗说,乌贼幼体会从漏斗游进来,被困在网里,最后落到那个玻璃瓶里。它看似简陋,实际上却是精心设计的:网孔做得非常精细,减少对动物的伤害;木板是船用三合板,能在水中确保网兜竖直;可乐瓶的大小刚好适合抓乌贼幼体。“我承认它丑爆了,不过应该会管用,”他说,“我没钱买,这可是史蒂夫·欧希亚的独家发明。”

他花了一天又做了一个,然后宣布可以出发了。风暴最可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海上依然波涛汹涌,风劲浪高。有两名冲浪者溺死了。“咱们得先看看情况。”欧希亚说。日落之前,我们拉着拖车想找一块理想的避风港。我们找到了一块周围是高耸火山的小海湾。“这里不错。”欧希亚说。

他把拖车开回海滩上,然后我们一起把船推下了水。我先上了船,然后是欧希亚和康威。天气很冷,但欧希亚光着脚,身上只有切了裤腿的牛仔裤和肥大的T恤衫。“准备,出发。”他说着打开了发动机。

欧希亚没有雷达,但有一个简易导航系统。小小的显示屏上会标明海岸位置和水深。我们在黑暗中找方向就全靠它了。

“海况太恶劣,不会有渔船,”欧希亚在发动机轰鸣中大喊道,“不过得小心集装箱船。它们的速度很快的。”当时已经是黄昏了,他看了一眼标明安全航道的浮标。

“什么颜色?”他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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