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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天夜里,大约凌晨4点,我们拉动拖网,把里面的东西往圆柱水箱里倒。这时,康威打开手电筒,问道:“那是什么?”
欧希亚往里看了一眼,眨了几次眼睛提神。“老天保佑!”他大声喊道,“这是条乌贼!”他惺忪地盯着乌贼的眼球。“有点像大王乌贼。”他告诉我们。
虽然它只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但我也能看见——长触手、鳍、眼睛、短腕、子弹形的外套膜。
“它可能就是你做梦都想要的乌贼啊。”康威说。
“快,”欧希亚说,“把磷虾放掉一些,别压坏了。”
他把水箱举在空中,手臂因疲惫而颤抖,海浪还在拍打着船舷。“要稳!”他喊道。当天没有月光,黑暗中很难看清。就在他把水箱里的东西往滤网里倒、努力在巨浪中保持平衡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它去哪了?”欧希亚问。
“我不知道,”康威说,“我看不见它了。”
“老天啊。”欧希亚说。
他抓起专门订购来装巨型乌贼幼体的水箱,把圆柱水箱里剩下的东西都倒了进去。“这东西去哪儿了?”他说,“哪儿去了?”
他把手伸到水里,狂乱地搅动着。“肯定在这里面啊。”他说。
他一只只地抓起小虾,放在灯下。
“它跑了。”康威说。
但是,欧希亚好像没听见。他在浮游生物群里苦苦寻觅着小乌贼的小触手。最后,他向后踉跄几步,双手抱头。“怎么这么惨啊!”他说。
他跌坐在船长座位上,一动不动。我想找点话说,但实在找不到。“刚才明明在的,”欧希亚自言自语道,“我都抓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试着重新下网,但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我受不了了。”他说着,去了前甲板的卧铺。
那天下午,欧希亚坐在舱门前,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杯威士忌。“来点儿?”他问。
“行。”我说。
他说话声音很小,比平常慢了很多。他说找了个新地方,但是我告诉他,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之后不能跟进了。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总是这样,”他说,“烦了,不干了。但是,我要心无旁骛,我要全神贯注。”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我都能听见他们会怎么批评我了,‘巨型乌贼猎手再次失之交臂。’干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他再次陷入沉默,然后又说,“我不会停止。我不会放弃。我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先找到。除非亲自找到,否则我还是要继续。”
第二天早晨,他推开了舱门,看上去很绝望。“没有,”他说,“没有。”
这次科考之旅就到此为止了。他要回奥克兰去上课。我们收拾好装备,踏上了回城的道路。到了以后,欧希亚去水族馆看望自己的样品。他外出期间,十七只乌贼死了。照看它们的人在水箱外贴了个纸条,写着:“它们学会新招数了……名叫‘跳出水箱自杀法’。”
欧希亚检查了水温和盐度,然后给幸存的乌贼喂了些食。接着,我们开车去他家。下了车,他说:“你可能有兴趣看看这个。”
他把我带进车库,里面摆满了工具配件。他整理出了一个大箱子。“你最好把这个戴上。”他说着递给我一个气焊工面具。
我戴上后,他打开了箱盖。里面是一具巨型乌贼的尸体。“二十七英尺长,雄性。”他说。
尸体呈象牙白色,漂在防腐剂中。短腕已经很长,必须要卷起来;每个吸盘都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我准备把这个送去博物馆。”他说。
他告诉我,自家花园里埋着一只乌贼尸体,上面种了西瓜。他靠在箱子上,拿起比他还大的外套膜。“这是它的头部。”他说。
他把它翻了过去,我看到一只巨大的、没有眼睑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看这里,这是口部。”他说道,语速又快了起来。他把手指插进白色的肌肉中间,露出了黑色的尖嘴和长着锯齿的舌头。“它能把你的软骨组织切断。”他说。
欧希亚虽然没戴面具,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把半只乌贼抱了起来。他抓着一只触手,把它展开:“你看。真了不起,是吧?”
他的手指在乌贼肢体来回抚摸,一会儿打开吸盘,一会儿合上。他还闭了一会儿眼睛,仿佛在想象乌贼在水下时的情景。接着,他说:“死的乌贼就已经很漂亮了,但我想要的是活的。”
——2004年5月
2006年12月,一支日本科研团队终于在东京以南的小笠原群岛海域附近捕获了一只活体巨型乌贼。他们花费了数年时间确定可能的地点,然后把一块乌贼肉插在导弹形的多枝鱼叉上,抛入了两千英尺以下的深海。最后,他们捕获了一只体型较小的雌性巨型乌贼,体长十一点五英尺,体重一百一十磅。收网过程中,它试图喷水逃脱。但还没等人们把这只神秘的生物拖上船,它就因伤势过重死去了。欧希亚至今仍没有放弃。
<a id="zhu1" href="#zw1">[1]</a>《白鲸记》的主角,以追逐白鲸为终身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