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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案件调查民怨日沸,巴拉的前女友丹尼斯·莱因哈特为他成立了一个辩护委员会。莱因哈特是一名美国戏剧导演,在2001年留学波兰期间结识巴拉,后来一起去过韩国和美国。莱因哈特在网上发起了声援运动,她写道:“克里斯蒂安是哲学小说《杀人狂》的作者。书中包含大量刺激性的语言和内容,还有多处可能被视为反对天主教会与波兰传统的隐喻。在残酷的审讯过程中,他们无数次提到这本书,并将其引为罪证。”

辩护委员会给案子贴上了“Sprawa Absurd”的标签,意思是“荒谬案件”,联系了多家人权组织和国际笔会。不久,波兰司法部就被全球各地为巴拉申诉的信件淹没了。一封信中说:“巴拉先生应当享有《联合国人权宣言》第十九款中规定的言论自由权……我们敦请从速彻查他被绑架和拘禁一事,并将相关人员绳之以法。”

巴拉用并不纯熟的英语向辩护委员会发出了多份言辞激烈的简报,由后者集合整理后公之于众。在2005年9月13日的简报中,巴拉发出警告,说他已经被“盯梢”了。他还说:“我要你们知道,我将奋战到底。”第二天,他说到了弗罗布莱夫斯基和警方:“他们毁了我的家庭生活。我们在家里再也不敢大声说话,再也不能自由上网,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打电话了。我的母亲在服用镇静剂,否则就会因为这荒谬的指控而疯掉。我的老父亲每天抽五十根香烟,我每天三包。我们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害怕走出家门。家里养的狗叫一声,我们就要吓一跳。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有谁过来。这是恐怖活动!十足的恐怖活动!”

与此同时,波兰当局也对巴拉宣称遭受虐待一事发起了内部调查。2006年初,经过数月的努力,调查者宣布没有发现正面证据。他们坚持认为,巴拉的故事是纯粹的神话创作。

“我已经感染了你,”克里斯在《杀人狂》的开头便警告读者,“你们摆脱不了我。”小说中的一个谜语让弗罗布莱夫斯基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这是破案的关键。书中的一名角色问克里斯:“谁是盲人中的独眼人?”这句话出自荷兰神学家、古典学家伊拉斯谟(1469-1536),他当时说的是:“在盲人的国度里,独眼人便是国王。”弗罗布莱夫斯基在思索,《杀人狂》里谁是这个独眼人呢?盲人又是谁呢?在小说的最后一行,克里斯突然说他解出了谜语。他解释道:“是被盲目的嫉妒杀害的人。”但是,这句突兀的话实在难以理解。

一种基于《杀人狂》的假说是,巴拉在杀害谢尼亚夫斯基之前,两人有着同性关系。在小说中,克里斯最亲密的朋友向他坦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克里斯就说,自己心里有一个部分想要“用绳子勒死他”,然后“在冰封的河上凿一个洞,把他沉进去”。这个推论不无疑点。弗罗布莱夫斯基认真调查过谢尼亚夫斯基的背景,完全没有同性恋的迹象。

另一个假设是,这次谋杀是巴拉扭曲的哲学登峰造极的产物:他是后现代的内森·利奥波德和理查德·勒布。他们生活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芝加哥,是两名天资聪颖的学生,沉迷于尼采哲学,于是杀害了一名十四岁男童,想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完美犯罪,能不能成为超人。两人被判无期徒刑。在庭审中,为他们辩护的是传奇律师克拉伦斯·达洛,他不希望两人被判死刑。达洛这样描述利奥波德:“这是一位十六七岁,沉迷上述学说的少年。对他来说,尼采学说不只是无关紧要的哲学观点,而是他的生命。”他在总结中说道:“一个人认真对待了尼采哲学,并按照它来生活,这难道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地方吗?……仅仅因为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在大学里学到的哲学思想,我们便要绞死他,这是不公正的。”

在《杀人狂》中,克里斯显然想要成为后现代的“超人”,大谈自己的“权力意志”,坚持认为“不能杀人的不配生存”。然而,这些情怀并不能完全解释小说里的一个神秘人,那个克里斯自称对他“动手动脚”的男人。克里斯暗示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时,用语颇具挑逗意味:“或许他也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最邪恶的恶魔恰恰存在于微不足道的细节里。”如果说,在巴拉自己看来,他的哲学能让他心安理得地打破一切道德约束,包括不得杀人,那么,上面的段落则表明,还有另外的动机,他与被害人之间存在深切的、私密的联系。这从作案手段的残忍中也能发现端倪。既然巴拉已经不能离开波兰,弗罗布莱夫斯基及其团队就开始讯问嫌疑人的家人亲友了。

许多接受讯问的人都觉得巴拉很好。他的一名前女友说,他是个“聪明、有趣的男人”。巴拉以前在波兰的一所英语培训学校工作过,不久前获得了这家单位的推荐信,信中称他“聪慧”“富有好奇心”“易于相处”,还称赞了他的“强烈幽默感”。推荐信末尾说:“在此,我毫无保留地大力推荐克里斯蒂安·巴拉承担任何涉及儿童教学的岗位。”

然而,随着弗罗布莱夫斯基和同事们深入寻找“细节中的恶魔”,巴拉生活中的阴暗面逐渐浮现出来,尤其是在1999年和2000年。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公司倒闭了,婚姻破裂了,谢尼亚夫斯基也被杀了。巴拉的一名朋友回忆道,他一度“行为粗野下流,总想要把衣服脱掉,展现自己的男性气概”。他家雇的保姆说,他的酗酒越发严重,行为也越发失控。她说他总是谴责妻子斯塔莎,朝她大喊大叫,说她“跟别的男人睡觉,搞婚外情”。

2000年巴拉与妻子分居后,多人称他对她依然有占有欲。他有一个朋友说他是“威权主义”,还说他“继续控制斯塔莎,查她的手机”。2000年的跨年派对上,谢尼亚夫斯基的尸体被发现几周后,巴拉认为一名调酒师在追求妻子,按照一名目击者的说法,然后他就“抓狂了”。巴拉尖叫道,他迟早会收拾这个调酒师,还说他之前“处理过一个这样的家伙”。当时,斯塔莎和朋友都觉得是酒后狂言,没当回事。即便如此,巴拉还是靠五个人才被制服,其中一人告诉警察:“他就跟杀人狂<a id="zw2" href="#zhu2"><sup>[2]</sup></a>似的。”

就在弗罗布莱夫斯基和手下试图确定作案动机时,其他同事帮他们查了谢尼亚夫斯基失踪当天的两通可疑电话,一通打给他的办公室,一通打给他的手机,都是用公用电话卡打的。每张电话卡都有唯一的编号,每次使用时,发卡公司都会有记录。放走巴拉后不久,负责谢尼亚夫斯基案的电信专家就查到了电话卡的编号。掌握这一信息后,警方就能追踪用这张卡拨打的每一个电话号码。在三个月的使用时间里,该卡共拨打了三十二通电话,包括巴拉的父母、女友、几名朋友和一名商业伙伴。“真相越来越清晰了。”弗罗布莱夫斯基说。

弗罗布莱夫斯基及其团队很快发现了被害人与嫌疑人的另一重联系。斯塔莎的朋友,玛尔戈扎塔·德罗斯特扎乌对警方说,2000年夏天,她跟斯塔莎去了弗洛茨拉夫的“疯马”夜总会。德罗斯特扎乌跳舞的时候,看见斯塔莎在跟一个长头发、蓝眼睛的男人说话。她在城里见过这个人,他叫达留什·谢尼亚夫斯基。

弗罗布莱夫斯基还有最后一个人要问话:斯塔莎。但是,她一直拒绝合作。也许是因为害怕前夫。也许是因为她听信了巴拉遭受警方迫害的说辞。抑或是她害怕有一天要告诉儿子:她出卖了他的父亲。

弗罗布莱夫斯基和手下又去找了斯塔莎,这一次给她看了《杀人狂》的几个片段。这本书是两人分开后出版的,她从来没认真看过。波兰警方称,斯塔莎看了关于克里斯的妻子索尼娅的几段,发觉她与自己实在太相似了,这才同意开口。

她承认自己在“疯马”夜总会见过谢尼亚夫斯基。“我点了薯条,就问吧台旁边的人薯条炸好了没有,”斯塔莎回忆道,“这个人就是达留什。”她说,两人说了一晚上话,谢尼亚夫斯基给了她自己的电话号码。后来,他们约会了一次,还开了房。但是,还没等两人发生什么,谢尼亚夫斯基就承认自己有家室,而她也就离开了。“我知道被丈夫背叛的妻子是什么感觉,所以我不会这样对待另一个女人。”斯塔莎说。谢尼亚夫斯基的婚姻问题很快就过去了,他和斯塔莎再也没一起出去过。

她与谢尼亚夫斯基约会几周后,斯塔莎说,巴拉醉醺醺地来到她家,脾气很大,要求她承认跟谢尼亚夫斯基有外遇。他闯进大门,还动手打了她。他喊道,他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什么都知道。“他还说自己去过达留什的办公室,跟我描述了办公室的样子,”斯塔莎回忆道,“接着,他说知道我们去了哪家宾馆,进了几号房间。”

斯塔莎说,后来她知道谢尼亚夫斯基失踪了,就问巴拉跟他有没有关系,他说没有。她相信巴拉虽然行为粗暴,但肯定不会杀人,也就把事情放过去了。

弗罗布莱夫斯基第一次感到明白了《杀人狂》的最后一句话:“是被盲目的忌妒杀害的人。”

2007年2月22日,巴拉受审第一天,旁听者纷纷涌入弗洛茨拉夫法院。旁听者里有哲学家,他们争论着后现代主义的后果;有年轻的律师,他们希望了解警察局的最新侦查技术;还有记者们,他们想要记下每一个撩人的细节。“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杀人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先杀人,然后写进小说里,这肯定能上头条。”罗兹的一份周刊Angora的头版文章中写道。

莉迪亚·霍延斯卡法官坐在审判庭最高的位置,身下是波兰的白鹰国徽。根据波兰法律,陪审团由主审法官、另一名法官和三名波兰公民组成。被告和检方分别坐在两张朴素的木椅上,检察官旁边坐着谢尼亚夫斯基的遗孀和儿子。听众坐在房间后部,最后一排坐着一名敦实的女人,留着红色短发,看上去很紧张,仿佛危在旦夕的是她一样。她是巴拉的母亲特蕾莎;他的父亲因忧心过度,没有出席。

似乎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对准了房间中部的一个笼子,它有近九英尺高,二十英尺长,安着粗重的金属栏杆,就像动物园里的那种一样。笼子中间站着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透过眼镜平静地看着外面。他就是克里斯蒂安·巴拉。他最多会被判处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审判的前提是:真相是可以获知的。然而,正如作家珍妮特·马尔科姆所说,它也是“两种对立叙事”对抗的战场:“胜利者属于能够经受住证据考验的故事。”在此案中,检方提出的叙事与《杀人狂》很像:巴拉与他的另一个自我克里斯一样,都是堕落的享乐主义者,不受任何道德戒条的约束,并在嫉妒的怒火中将人杀害。检方首先举出了巴拉电脑里的文件,是搜查他父母家时查获的。在一个加了密码“amok”的文件里,巴拉巨细靡遗地列举了与七十多名女性的性交经历,包括:他的妻子斯塔莎;一名“又老又胖”的离婚表姐;一位朋友的母亲,描述是“岁数很大,行为很野”;一名俄罗斯“妓女,地点:一辆老式汽车”。检方还呈递了多封电子邮件,其中巴拉的用语和克里斯如出一辙,多有淫语或暗语,比如“愉悦果汁”(joy juices)、“忧郁夫人”(Madame Melancholy)。在一封发给斯塔莎的怒气冲冲的邮件中,巴拉写道:“生活不只是性交,亲爱的”——与克里斯的疾呼“性交不是世界的目的,玛丽”颇为相似。一名心理学家的证词中写道,“每个作者都会把自己的一部分个性代入到艺术创作中”,而且克里斯和被告都有“性虐待”的人格。

在整个过程中,巴拉都坐在笼中,或记录庭审过程,或饶有趣味地观察听众。有时,他似乎对“真理可以被认清”这条前提发起了挑战。根据波兰法律,被告可以直接向证人提问,巴拉迫不及待地利用了这条权利。他的质问富有学者气息,经常让证词显得如德里达所说的那样不稳定。他的一名前女友做证说,喝醉的巴拉曾来到她家阳台,好像马上就要自杀似的。他问她,她的话会不会有多种解释方式。“我们能不能说这是一个语义问题——对‘自杀’一词的误用?”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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