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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我可以比较容易地判断它是否和案件相关。如果你不知道或者没有把握,你应该直说,那就节省时间了。”
“是埃瑟里奇医生。”
“那你觉得会派谁来接替博勒姆小姐呢?”
“当行政主管?”博斯托克太太冷静地问道,“我还真说不上来。”
达格利什和马丁当晚的主要工作终于结束了。尸体被运走了,档案室的门也被封了。诊所的工作人员都被问了一遍,大多数人都回家去了。埃瑟里奇医生最后一个离开,他在达格利什告诉他可以走之后,还惴惴不安地在诊所里逗留了会儿。劳德先生和彼得·内格尔还在诊所大厅等候,因为有两名便衣警察仍在值班。集团秘书平静地做过决定,只要警察还在,他就留下不走,而只要前门不锁,不把钥匙交上去,内格尔就不能离开,而且星期一早晨8点他还要来开诊所的大门。
达格利什和马丁一起,又把诊所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不注意观察的人在看他们工作的时候也许会受到误导,产生片面的看法,以为马丁仅仅是个年轻人,是一个给比较成功的人做陪衬的角色。苏格兰场了解他们的人则会作出截然不同的判断。表面上,他们没有多少相似之处。马丁块头很大,身高将近六英尺,虎背熊腰,面色红润,看上去不像侦探,而像个成功的农民。达格利什个子要高些,皮肤黝黑,身材细长,动作敏捷。马丁站在他身边似乎有些笨重、呆板。看见达格利什工作的人肯定都能看出他的智慧。但是人们对马丁就没那么肯定了。马丁比自己的上司年长十岁,看来已不会再得到提拔了,可是他的素质使他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侦探。他从来不会因为怀疑自己的动机而苦恼。正确和错误在他看来是两个不变的极端。在若明若暗的地方,他从不怀疑善与恶的细微差别会把那些令人困惑的阴影投向哪里。他有很大的决心,有无限的耐心。他很善良,却不多愁善感;对细节一丝不苟,但也从来不忽视整体。看一看他的职业生涯,谁也不会说他才干出众,可即使没有表现出极大的聪明才智,他也从来不会表现得愚蠢无能。警察的工作大部分是对细节进行无聊、反复、细致的查验。大部分谋杀案都是利令智昏的结果,是愚昧与绝望的产物。马丁的工作就是耐心、专心地帮助解决这些问题。面对着斯蒂恩诊所这名智商出众、训练有素、令人发指的凶手,他表现得异常沉稳,不露声色。他对细节的关注非常有章法,细节有助于侦破其他谋杀案,同样也会帮助侦破这起案子。杀人凶手精明也好,愚钝也罢,迂回也好,冲动也罢,都必须缉拿归案。他像往常一样,走在达格利什身后,很少说话,但只要一开口,通常都能说到点子上。
他们从四楼开始对大楼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这些18世纪的房间都被隔开,为心理社会工作者、心理学家和普通临床治疗医师提供诊疗室,还为心理治疗医生准备了两个大治疗室。在大楼的前部有一间舒适的大房间,它保留了原样,没有改动,里面的陈设包括一些安乐椅和小桌子。显然这是供婚姻问题小组聚集的地方。这个小组在一起分析家庭不和谐以及性生活不协调等问题,在讨论间隙,还可以享受广场上宜人的景致。达格利什可以理解鲍姆加滕缺席所带来的懊恼。这间房间非常适合艺术疗法部。
比较重要的房间都在三楼。这里进行的修改和变动比较少,天花板和门窗给雅致、静谧的气氛增添了亲和力。会议室的那幅莫迪里安尼的作品有点不太协调,但是也不那么碍眼。隔壁的那间小医用图书馆的书架古色古香,每个书架上都有捐赠者的姓名。若没有看到那些书名,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是某间18世纪乡绅办的图书馆。在书架上和几张扶手椅上都有插满鲜花的浅盆,这些东西虽然原本来自五六间不同的家庭住房,但看起来还比较协调。
在这一层楼上,医务主任也有自己的诊疗室,而且是诊所里最优雅的诊室之一。治疗用的长沙发放在离门较远的靠墙处,和其他心理治疗诊室的一样,都是比较低矮的单人长沙发,上面铺着印花棉布,沙发的一头放着叠起来的红毯子和一只枕头。不过医管会没有提供其他的家具。那张18世纪的写字台上没有放置硬纸板的日历、文具或办公日志,只有一本皮封面的记事簿、一个银墨水瓶架和一只放文件的托盘。屋里有两张皮制扶手椅和一只红木拐角橱。医务主任似乎是在收藏老印刷品,而且对网线铜板印刷品和18世纪的雕版印刷品情有独钟。达格利什检查了摆放在烟囱两侧的收藏品——詹姆斯·麦克阿代尔和瓦伦廷·格林的作品,还有两幅哈尔曼德尔的精致平版印刷作品。在它们的映衬下,埃瑟里奇的病人们似乎更愿意卸下自己的心防。他心想,如果卡利的说法是可信的,那么这位不知名的贼可能是男的,但肯定不是鉴赏家。这位凌晨光顾的窃贼有一点很特别,那就是他忽视了价值各15英镑的两张哈尔曼德尔的作品。这个房间舒适宜人,说明它的主人有品位,而且舍得把钱花在装饰上,觉得他的工作环境没有理由与他的休闲环境有什么不同。不过它的布置并不太成功,有些地方还不到位,有些地方高雅得不自然,有些地方的品位则显得过于传统。弗里德里卡·萨克森就在各种凌乱的文件、盆栽植物和煮茶用的器具的房间里工作。除了一些雕刻,这间房间并不能体现个性的细微区别。它在这方面无法体现主人的特征。这使达格利什想起他近期参加的一次关于精神病和法律的会议。埃瑟里奇是到会的发言者之一。他的论文在会上似乎是一个措辞优美、充满智慧的范本,可是会后,达格利什几乎连一个词语也想不起来了。
他们下到一楼,看见集团秘书和内格尔正在与两名警察轻声交谈,达格利什和马丁转头看了看,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这四个等候的人忧伤地站在那里,就像参加葬礼后的送葬者,在悲伤之余显得空落落的,不知所措。在寂静的大厅里,他们的谈话声很轻。
一楼的平面布局很简单。从前门进来之后,左边是玻璃隔板的接待处。达格利什再次注意到,从这里可以看清整间大厅的情况,包括大厅那头巨大的螺旋楼梯。奇怪的是,卡利当晚的观察是选择性的。他确定看见了下午5点钟之后进来或离开诊所的人,并且在本子上做了登记,却没注意到许多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他看见肖特豪斯太太从博勒姆小姐的办公室出来,走进前面的总务处,他却没有看见行政主管穿过大厅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他看见巴古雷医生从医护人员衣帽间走出来,却没有看见他走进去。病人及其亲属的活动情况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而且他可以认定博斯托克太太来回走动的情况。他可以肯定埃瑟里奇医生、萨克森小姐和凯特尔小姐下午6点之后没有到过大厅。如果他们来过,那就是他没有注意到。如果可怜的小老头卡利不是明显感到害怕,达格利什还是比较愿意相信他的证词的。他们到达诊所的时候,卡利显得有点沮丧,脸色阴沉。等允许他回家的时候,他却处于一种恐惧状态。达格利什心想,等调查到了一定程度,他会发现这是为什么的。
接待处后面的总务处有一扇对着广场的窗户。这间办公室被隔出一部分做小档案室,存放着当前的医疗档案。总务处隔壁是博勒姆小姐的房间,再过去则是夜间门诊治疗室的大套间,里面包括治疗室、护士值班室以及男女康复场所。这个大套间里有一条走道,通向医护人员衣帽间、工作人员洗手间以及内部助理人员的餐具室。过道另一头是扇侧门,平时锁着,很少有人用。只有因加班回去较晚的工作人员会走这扇门,因为他们不想麻烦内格尔去开上了锁,加了链条,还上了门闩的前门。
大厅对面有两间诊疗室、两间病人候诊室和一间厕所。前面的房间被分割成两间较大的心理治疗室,与候诊室之间由一条通道分开。因此,斯坦纳医生可以在两间治疗室之间走动,却不出现在卡利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他要穿过大厅去地下室的楼梯,就很难不被别人看见。他被人看见了吗?卡利在隐瞒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达格利什和马丁一起对地下室的房间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在地下室后面是通向外面台阶的门。埃瑟里奇医生说,他和斯坦纳医生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曾经检查过这扇门,发现它是闩着的。它现在依然闩着。警方已经检查过上面的指纹,只能辨认出彼得·内格尔的。内格尔说他大概是最后一个触碰过门锁的人,而且检查过门是否闩好,然后再把它锁上过夜,这是他的习惯。他或者其他工作人员都很少使用地下室的这个出口,只有在运送煤炭和其他分量较重的物品时才会打开门。达格利什把门闩推回原位。门后有一截很短的铁梯子通向屋后的栏杆,而这里的铸铁门也是闩着的,还加了链条和锁。不过,如果有人想进地下室,也不大困难,尤其是因为后面的马厩光线很暗,而且没人值守。诊所本身是不容易进的。除了厕所那扇小窗,所有地下室的窗户都有栏杆。上次那个小偷就是从那扇小窗户进来的。
达格利什再度把门闩上,而后两人一起走进保安休息室。这间房间占了整座建筑物后部的大部分空间。从他们开始检查到现在,房间没有任何变化。两口挂衣服的橱柜依然贴墙放着。
地面中央放了一张沉重的方桌。有个角上放着一只老式小煤气炉,旁边有一口碗橱,里面放着杯子和盘子,还有听装的茶叶、糖和饼干。在煤气取暖炉的两侧,两张寒碜的皮椅子靠得很近。门的左边是一块挂钥匙的木板,上面的钩子编了号,但是没有写名称。此外,板子上还曾挂着地下室病历档案室的钥匙,不过这把钥匙现在在警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