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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觉得是谁干的呢,多特?”夏普小姐说着又往杯子里添了点酒。这是前所未有的铺张,接着夏普小姐动脑筋开始分析。
“你晚上6点20分的时候看见博勒姆小姐下楼去地下室,7点的时候尸体被发现,所以我认为,杀人的事肯定发生在这个时间段。”
“这个嘛,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警司一直问我能不能肯定是这个时间。我是见到活着的她的最后一个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大约6点15分,贝林太太完成了治疗,准备回家,于是我去候诊室告诉她丈夫。他一向很注重时间,因为他要值夜班。他要先吃饭,然后去上晚上8点的班。我看了看表,正好6点20分。我从夜间门诊治疗室出来的时候,博勒姆小姐从我身边走过,朝地下室楼梯走去。警司问我当时她的神情如何,我们之间说话了没有。我们没有,从我的观察来看,她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警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普小姐问道。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侦探电视中梅格雷警探和巡视员巴洛的形象。
“你是说警司?他非常客气,这我必须承认。他瘦瘦的,有骨感的脸,皮肤黝黑。我没有说太多的话。你可以看出,他惯于从别人的嘴里套话。肖特豪斯太太和他谈了好长时间,我敢说,他从她那里套到了很多情况。呃,我不玩这样的游戏。我对诊所一贯忠心耿耿。”
“这和忠诚不相干,安布罗斯,这是谋杀案。”
“话是这么说,夏普,可是你知道斯蒂恩诊所是个什么地方。那里的小道消息很多,而且用不着添油加醋。没有哪个医生喜欢博勒姆,就我所知,其他人也不喜欢她。但这不是杀害她的理由。反正我是闭口不言,其他人只要不是傻瓜,也会这么做的。”
“呃,反正你没事儿。如果你一直和英格拉姆医生在夜间门诊治疗室,那你就有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哦,我们没事儿。肖特豪斯、卡利和内格尔,还有珍妮小姐都没事儿。傍晚6点15分以后,内格尔到外面寄邮件去了。其他人都在一起。我不太清楚医生的情况,遗憾的是,巴古雷医生在给贝林治疗之后,离开了夜间门诊治疗室。跟你说吧,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不过他没有不在场证据还是很遗憾。我们在等警察的时候,英格拉姆医生走过来说,我们没有必要去提这件事。这种无聊的话会使巴古雷医生陷入很大的麻烦。我假装不明白,看了她一眼说:‘我敢肯定,只要我们都说真话,医生,清白的人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句话堵了她的嘴。我这么做了,也说了实话。不过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警察想听小道消息,他们可以去找肖特豪斯太太。”
“玛丽安护士怎么样?”夏普小姐问道。
“我担心的正是玛丽安。她去过那里,却不能让一个麦角酸病人为任何人做不在场证明。警司很快就开始怀疑她了。他不断地追问我玛丽安护士和她堂姐的关系如何,她们在斯蒂恩诊所工作是不是为了能在一起。我心想,你去哄鬼去吧,不过我没说。他没有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东西。不过我可以看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你真的不必怀疑。我们都知道博勒姆小姐有钱,如果她没有立遗嘱说把钱留给流浪猫之家,那么就会由她的堂妹继承。毕竟她没有其他人可以继承。”
“我觉得她是不会把钱留给流浪猫之家的。”很有头脑的夏普小姐回答说。
“我说的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实际上,蒂格尔应该算是她的猫,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好好关注过它。我一直觉得这算是博勒姆小姐的特点。她在广场上发现了几乎快要饿死的蒂格尔,把它带进了诊所。从那以后,她每个星期都要给它买三罐猫粮。可是她从来没有宠爱过它,也没有喂过它,更没有让它进过楼上的任何房间。那个傻乎乎的珍妮总是到保安房间去找内格尔,还在蒂格尔的事情上小题大做。不过,我从来没有看见他们哪一个人给它拿过吃的。我认为博勒姆小姐给它买吃的是出于一种责任感。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动物。不过她有可能把钱捐赠给她喜欢的那座教堂,或者捐给女童子军。”
“你觉得她会把钱留给自己的亲属吗?”夏普小姐说。她对自己的亲属没有什么好印象,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的行为有许多要批评的地方,但是她谨慎地留下遗嘱,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缓慢增长的资金留给了他们。她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把钱留给自己的亲属。
她们静静地呷了一口雪利酒。电热取暖器的两根取暖棒微微发红,由于背后的小灯不断转动,模拟煤炭发出闪亮的红光。安布罗斯护士长环视起居室,发现这里很不错。落地灯柔和的光照在适宜的地毯、舒服的沙发和椅子上。在角落上有一台电视机,两根小巧的天线被装扮成枝干上的两朵花。一个塑料娃娃的裙子下方是电话机。对面有一架钢琴,它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只藤条编的篮子,一株适合室内种植的植物像一道绿色瀑布般从篮子里蓬松地悬垂下来,几乎挡住了挂在钢琴上方显著位置的夏普小姐外甥女的婚礼集体照。安布罗斯护士长看着这些熟悉的家庭布置,觉得十分温馨。这些东西至少没有任何变化。消息披露完之后,兴奋情绪也随之消失,她感到一阵疲劳。她把两条粗壮的腿分开,呼哧呼哧地弯下腰,去解开脚上那双制式黑皮鞋的鞋带。通常情况下,她一回家就会换掉身上的工作服。今天晚上她却顾不上了。她突然说:“想知道做什么事最有用是不容易的。警司说,任何事情,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可能很重要。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帮了倒忙呢?如果给警方造成了错误印象呢?”
夏普小姐没有丰富的想象力,也没那么敏感,但是她和她朋友在这间房子里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不会听不出她是在寻求帮助。
“你最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多特。”
“呃,事情发生在星期三。你知道斯蒂恩诊所女士衣帽间的样子吧?它外面是个大房间,有一个洗脸池、一口放东西的小柜子,还有两间洗手间。那天,诊所比平常晚关门。我想,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早就过了晚上7点。呃,我在洗手间里的时候,博勒姆小姐进了外面的大房间,玛丽安护士也和她一起进来了。我原来以为她们都要回家,但我发觉博勒姆小姐肯定是想从她的小柜子里拿什么东西。玛丽安护士是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她们之前肯定一起待在行政主管办公室,因为她们显然一直在交谈,而且好像在争论着什么。我无意中听见了。你懂的,我本来可以咳嗽一声或者冲一下马桶,表示我在里面,可是等我想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在争什么呢?”她的朋友问道,“钱?”
根据她的经验,这是家庭纠纷最常见的原因。
“呃,听起来好像是。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当然我也没有刻意想去听。我想她们肯定是在谈玛丽安护士的母亲。她是个理学博士,你知道,现在基本上下不了床了。博勒姆小姐说她很难受,但是她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希望玛丽安护士聪明些,最好理解这个现状,并把她母亲的名字添加到医院床位预约名单上。”
“这非常合理。你总不能一直在家护理这样的病人吧。除非你放弃工作,整天待在家里。”
“我觉得玛丽安·博勒姆护士做不到。反正她又开始争论,而且说她母亲只能在老年病房和许多老年妇女一起度过余生,博勒姆小姐有责任帮助她们,而且这是她母亲希望得到的。接着她又说,如果博勒姆小姐死了,她就会得到一笔钱。如果现在就能得到一些钱,她们的生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那就好多了。”
“博勒姆小姐的反应是什么?”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安布罗斯护士长说,“我已经记不得原话了,大体上的意思是说,玛丽安·博勒姆护士不必指望拿这笔钱,因为她打算改变自己的遗嘱。她说一旦她真的下了决心,就会尽快开诚布公地告诉她的堂妹。她说这笔钱很重要,她一直在祈祷,希望有人能用它去做正确的事。”
夏普小姐哼了一声。她发现,难以置信的是,上帝竟然会建议她不要把钱留给家里人。博勒姆小姐如果不是不成功的请愿者,就是刚愎自用、曲解上帝旨意的人。夏普小姐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意这样的祈祷。有些事情人们能够靠自己做出决定。但是她发现她的朋友有难处了。
“如果传出来,那就糟糕了,”她承认,“毫无疑问。”
“我觉得我很了解玛丽安护士,夏普。那个孩子连一只蚂蚁都不会去踩。说她会去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知道我对年轻护士的总体看法。呃,我明年退休,对于玛丽安护士会接替我的工作,我没有任何意见。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我对她是完全信任的。”
“也许吧,但是警方未必会信任她。他们凭什么要相信呢?她也许早就成了他们的第一怀疑对象了。她到过现场,没有不在场证据,她有医学知识,知道脑壳上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知道凿子应当插进哪里。有人告诉过她,说蒂皮特不会待在诊所。现在又有了这件事!”
“这笔钱看来不是小数目,”安布罗斯护士长倾身向前,并压低了嗓门儿,“我想我听到了博勒姆小姐提到过3万英镑。3万啊,夏普!简直像中了彩票!”
夏普小姐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但只说了一句:如果有了3万英镑,还要继续工作,那就要看看这个人的大脑是不是有问题了。
“你会怎么做,夏普?你觉得我应当说什么吗?”
安布罗斯护士长很有主见,而且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但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出这样的决定,于是把一半担子给了她的朋友。她俩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两个朋友很少向对方提要求。夏普小姐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说:“不,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要。她毕竟是你的同事,而且你信任她。你无意中听见她们的谈话,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无意听见而已。这只是你正好在厕所里而引发的巧合。你得尽量把它忘了。不管怎么说,警方会发现博勒姆是如何处理这些钱,是不是已经改过遗嘱了。无论属于哪种情况,玛丽安护士都会成为怀疑对象。如果开庭审理,记住,我只是说‘如果’,呃,你不想卷进不必要的麻烦吧?别忘了伊斯特本案件中的那些护士,她们在牢房里蹲了多久?你不想那样丢人现眼吧。”
安布罗斯护士长心想,自己当然不愿意这样。她心目中的想象太生动了。某某勋爵将提起公诉。那个人有高高的个子和高高的鼻梁,可怕的眼睛瞪着她,两个拇指钩着律师长袍上的两条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