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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了怎样的选择,我已无心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为那是最痛苦的抉择。
而且,此刻的我,早已被会谈室的气愤吓的魂飞魄散。看来父亲的手术出现了问题,否则,不会叫我来这里。
我知道,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也许也是痛苦的抉择。
我像僵尸一样,拖着两条灌铅的双腿,挪到小窗跟前。
父亲的主刀医生将一个铁盘摆在我的面前,里面,盛着两片血淋淋的肺脏。
“这是你父亲切除的肺叶,它长在右侧的三片肺叶的中叶,位置非常不好。你看一下,这是肿瘤,因为它长在两片肺叶的中间,形成了粘连。以我的经验判断,肿瘤已经发生了转移。所以,下一步得开胸了,右侧肺部整体切除。另外,肺门周围的淋巴组织都得做清除。”
硕大的肿瘤就长在肺叶的中间,此刻它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此清晰。我饥饿的肠胃一阵恶心,差点吐出一口酸水。
“那就做吧,我同意。”
我果断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字。这一次,我特别镇定,因为没有两难的选择,只有一条路摆在那里让我走。
从会谈室出来的时候,先前的那对夫妇还在地上坐着。我用我仅有的一点意志强忍着从他们的身旁经过,然后迅速地回到手术室的门外,继续等候着。
我家的情况,貌似比刚才那对夫妇家的情况好一些些,我此刻清楚,我父亲的情况还不是最低的谷底。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人在这里脆弱得不堪一击。可偏偏人又是最敏感的动物,可以清晰地感知死亡和离去,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如果人没有那么好的感知能力,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就不再为那些生离死别感到悲痛了吗?答案也许是否定的。因为你看那些猫猫狗狗呀,甚至是小鸟,都会为死去的家人和同伴悲痛不已,守在尸体旁,久久不愿意离去。
两点半,手术结束,父亲躺在手术室里,等待着麻药失效,恢复意识。
三点,父亲醒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手术历时四个半小时,终于得以顺利结束。见了父亲一面之后,我瘫坐在ICU的门外,泪流满面。
此时的我已分不清楚,是在为父亲遭受的磨难而哭,还是在为失去了鑫鑫而哭。
2
“苑景轩的家属!”
“是我。”
“女儿是吧?”
“我是,我是。”
“欠费了,去交一下。”
“欠多少?”
“之前你只交了两万押金,手术之后费用已经不够了,现在欠了五万多。”
“那我要交多少?”
“再交六万吧。”
“麻烦问一下,最晚什么时候交?”
“现在就去吧。”
“我得……回家取一下。”我一边说一边看向父亲。
“怎么了?没钱?手术之前医生应该跟你沟通过费用问题吧?”
“沟通过。”
“这些才只是手术和住院费用,出院以后,还得做放化疗呢。”
“做放化疗得多少?”
“看你用什么药了。怎么也得几万吧。”
我迅速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家去找卜春英,把卖房子的八万块钱取出来,交掉六万住院费,还剩两万,估计不够做放化疗的了。
“费用你得赶紧去交,过了今天不交,你父亲这边可能就得被停药了。”
“好的,我这就回家去取钱。”
为了加快速度,出医院之后,我特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卜春英家。
确切点说,是卜春英的老姨家。据说她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一大堆,她母亲生得欢,她老姨却倒了大霉了,颗粒无收,差点被娘家扫地出门。后来她老姨就求她母亲,才把年幼的卜春英给抱走,算是过继。谁知道卜春英也倒霉,过继之后没两年,她老姨居然生了,而且一生一对儿,双胞胎小子。此后卜春英就过上了两边不受待见的日子,在老姨家里不受重视,跟个保姆一样啥活都干,回家去,家里一堆孩子要养,她是可有可无。小时候这样的经历,造就了卜春英性格的敏感和缺乏安全感,后来成人,几段婚姻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她始终无法真正跟一个陌生男人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听了她的身世,再对照她平时的言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是事情是昨天晚上父亲跟我讲的。前天下午手术完,当天晚上是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的。昨天上午身体检测状况还不错,就转回病房了。下午的时候,父亲试着喝了几口小米粥,还挂着引流管下地走了几步,最终因为身体虚弱而放弃了。
昨晚睡前,我问起卖房款的事,父亲告诉我,买主已经把钱打到卜春英的账户了。我当时有点不高兴,问父亲为什么不打到他的账户。父亲的意思是他要手术,不知道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所以怕有万一,人死了钱取不出来,就先打到那女人的账户了。
得知这个消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的内心就隐约觉得不妥。因为那女人自从父亲手术前,就一直没有露过面。
所以今天即使住院部的工作人员不来催款,我也会去找卜春英要钱。
地址,是从父亲的手机里抄下来的,我让司机尽量加快速度,因为我现在心急如焚。
双花园小区是锦绣市的一个老小区了,四层红砖外墙的板楼很轻易就透露出它的年代感。院子里,几个穿着棉服的半打小子在点鞭炮,提醒着我春节就要来临了。
看来这个春节父亲要在医院里过了,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走近漆黑狭窄的楼道。
402的房门是老旧的铁栅栏门,里层是门板门,邻居家都安装了防盗门,这家也真够穷的,我心想。
当当当,我敲了三声,没人来开。
该不会是举家携款潜逃了吧?
当当当,当当当,我继续敲。
好一会,我才听到屋里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门微弱地向我传达着戒备。
“谁呀?”
“卜春英在家吗?”
门开了,一个比我矮了一头、满头花白短发、满脸老年斑的老太太拄着拐棍疑惑地仰望着我。我猜,她应该是那女人的老姨吧。
顿时,我的语气和气了三分:“我是苑景轩的女儿,我找一下卜春英,有点事。”
“没回来。”
“啥叫没回来?啥意思,阿姨?这不是她家么?”
“有日子了,不知道上哪了。”
“啊?不会吧!”
“衣服都收拾走了。”
我顿时浑身直冒冷汗:“她真是带着行李走的?走了几天了?”
“有日子了,一个多星期?反正有日子了。”
“说是去哪了么?”
“没,就说是出远门。临走还给我扔了两千块钱,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可能在她爸妈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