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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待会儿真的见到凶手,你能保持冷静吗?”
“我……”
老全提醒道:“我可跟你说,我是以需要家属辨认的理由带你过来见嫌疑人的。”
“嗯,我知道,辨认。可,需要,我,辨认,什么?”
“辨认一下,这个嫌疑人你之前认不认识,有没有事先出现过。比如在你们村,在你们家附近。看一看,他是不是跟你们家有过过节。”老全耐心地指导着我,“当然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只要DNA能够比对上,那就是铁证了,就可以定罪了。让你辨认一下,只不过是个流程而已。所以,你也不要紧张。他刚开始,肯定是不想认罪,或许,还会出言威胁你。这些你都不要害怕,他在我们手里,谅他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小安也跟着安慰我:“你怕他干嘛?!他是一个杀人犯,见到你这受害者家属的时候,他首先是会感到愧疚,感到害怕。再加上,他已经是一个75岁的老头了,就算真的动手,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魏法医突然建议道:“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让小文待会儿不要暴露真实身份。”
老全眼睛一亮:“你是说,让她假扮成我们的人?”
魏法医说道:“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人。她只要不说是死者齐淑敏女儿,说是谁都行。反正嫌疑人并不认识小文。”
老全:“那也行。小文,你说呢?”
“我可以的。”
“那你想好待会儿见到他时,问他什么问题了吗?”老全问。
“嗯。”
3
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阴的,我并没有主意。也许它本来就没有晴过,也许是我一直心事重重,并没有对天气多加留意。
由锦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以及C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命案大队所组成的联合抓捕小组,一行三辆吉普车沿着崎岖的乡间沙石路朝着冉家村的方向挺近着。
据说,冉家村派出所和村委会的人已经事先得到了通知,在抓捕组赶到之前,他们已经将冉老汉及其家人实施了软监控。用本地刑警老李的话说,他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积雨云不是很厚,所以我判定,今天应该不会下雨。但是明天或是后天,就未可知了。本地的春雨,要等到清明前后才会正式来临,现在距离清明节,还早呢。
又快到给母亲和弟弟扫墓的时节了,今年能否给他们带去好消息,就看今天了。
所以,当离开市区又行驶了45分钟以后,当冉家村的轮廓渐渐在我眼前清晰的时候,我提醒我自己,一定要坚强,因为今天是我25年来最最期盼着的一天,我一定不能够留下遗憾,否则我的后半生都将无法原谅自己。
三辆吉普车驶入村委会大院,派出所也在大院里办公,是一间不到40平米的小房。
跟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打过招呼之后,老全吩咐安小峰:“你带两个人,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去到冉高年的家,先把他一个人带到这里来。我们先在这儿安排一下待会儿审问的事情。”
安小峰领命带人出发了,我就快要见到那个人了,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老全对老李和老魏说:“咱们这样,待会儿人带到之后,第一时间,先对他采血。这个工作老魏你亲自来。采血完毕,立即派人派专车,把血样送回市局物证鉴定中心去,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DNA鉴定,与死者齐淑敏体内的凶手精斑DNA比对。比对结果要第一时间采用电话的形式通知我们,一旦比对结果吻合,咱们就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抓人!”
老魏:“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工具我都带齐了来的。”
老李:“物证鉴定中心那边我早就打好招呼了,今天会派专人等着咱们的血样送去。”
老全:“好。那边出结果,需要多久?”
老李:“回城需要45分钟。DNA比对需要三个小时。”
老全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快要两点了,时间上,还能够往前争取一下吗?”
老李:“从采血到得出结果,我尽量赶在三个小时之内完成。”
老全:“行。那就这样,待会儿咱们不对嫌疑人展开正式的审讯,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对咱们交代。一切就等DNA比对结果出来,到时候铁证如山,他不交代也可以定他的罪。”
老李:“我看行。”
老全:“那待会儿就等老魏采血完毕,就由咱俩俩进去,跟嫌疑人随便聊聊。先不问案子的事,就陪他天南海北地聊。咱俩打好配合,轮番上阵,采取车轮战,说什么,都得坚持三个小时,一直聊到DNA结果出来。”
老李:“没问题!以前经常审犯人,连审一天一宿我这都没问题。”
老魏突然担心起来:“嫌疑人是个75岁高龄的老人,如果他身体承受不住,病倒了怎么办?还有一种可能,嫌疑人为了掩饰罪行,倚老卖老,干脆假装晕倒,或是干脆碰瓷,无赖咱们刑讯逼供。到时候他的家属要是找咱们闹,咱们岂不是被动?”
老全想了一下:“老魏说的情况,确实不能不考虑在内。”
老李:“那咱们就全程录像。”
老魏:“可是哪来的摄像机?”
老李:“我带了呀!”
老魏:“嘿!一看就是总审犯人,都审出经验来了。”
老李吩咐手下,在派出所屋里把DV机架设完毕,并且专门安排一名警员,负责全程录像。
我则开始担心起来,想到待会儿万一那个老头是个行动不便、语言不清的情况,将对我们的问话产生严重的影响。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老魏的采血了,法医部门的工作再一次成为本案唯一关注的焦点。
我特地看了一眼老魏,他手里的工具箱已经在派出所屋里的工作台上摆设完毕,他正好手里没有事情,他正好也在看我。我们四目相对,他一定是在我的脸上看出了我的心事,我从他的脸上,却没有看出多少担心来。也许是他胸有成竹了吧,我只希望他今天能够一直这么自信下去。
村子不大,安小峰出去不到20分钟,就把冉高年带了过来。
我第一眼看见冉高年时,他正迈着缓慢的步子进院。他的两边,是安小峰和另外一个警员,二人一左一右搀着冉高年的胳膊,朝派出所屋里走来。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接近着我,我渐渐地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他佝偻这腰,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乳白色的尼龙编制草帽,帽子的边缘,漏出全白的头发。他的皮肤是黑褐色的,布满深深的皱纹,稀疏的胡子围绕这嘴巴四周,也已经全白。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一根廉价的木头拐杖,轻易地透露出庄稼汉的身份以及并不宽裕的家庭条件。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汉,他和我们村的那些老年人没有任何分别。就算他没有犯罪,就算今天没有刑警来抓他,他也活不了几年。
这个人,他真的是杀死我母亲和弟弟的凶手吗?
这是我见到冉高年以后心里的唯一想法。
我特地注意了所有在场的人的表情,他们在看到冉高年之后,脸上都漏出了跟我一样的疑惑。
冉老汉在大家的注视下,被带进了派出所屋里,由老魏为他采集血样。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我快速地走到老全的身边,小声地问出了我心底的疑虑:“你们真的确定是他么?”
“差不多少。”
“怎么就能这么确定是他?”我问。
“DNA图谱是绝对不会骗人的。根据遗传学规律推测,如果不是这个老汉,就有可能是他的孙子。但是他的孙子是1991年以后才出生的,所以不可能犯下这个案子。”
我对DNA技术一无所知,但是听老全这么说,也只好相信他的专业。
不一会儿,老魏的采血工作已经完成了。两个警员护送着血样,开着一辆吉普车赶回了市里。
按照之前制定的策略,在等待DNA检验结果的几个小时时间里,老全和老李将跟冉老汉进行一番长谈,将他这一生的人生轨迹都摸个遍。
因为不是正是审讯,也不涉及太多的案情,所以我被老全获准,可以待在派出所的屋里,旁听他们的谈话。并且,待会儿我也将有机会,跟眼前这个模式的老人来一次一对一的对话。
之前老全问我,想好跟嫌疑人聊什么了吗?我说我想好了。其实,我欺骗了老全,我并没有想好。
以为我的心里一直在放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找了25年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反而没有了当初那股子恨意,以及那满腔的责问的话。
也许是冉高年太老了,也许是过了太久了。
冉高年跟老全和老李聊天的时候,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语言思路不是特别清晰,符合他这个年龄人的特点。但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起码,并没有出现意想中的碰瓷现象。
在他谈话的时候,我始终注意着他的手,那微微发抖的手,完全没有了力气,我无法想象他能够用这双手做下残忍的罪行。
老全和老李果然经验丰富,严格地按照他们之前制定的方案,完全没有涉及案情,只是闲聊着跟老汉的经历相关的事情。
我注意到,老全聊一会儿,老李就接着聊一会儿,二人配合还算默契,冉高年也并没有对他们报以警惕。只不过,老全每隔一会儿就看一次手表,而老李呢,则是每隔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有没有来电。这二人倒是显得略微紧张,被审问的冉老汉倒是心平气和,异常淡定。
我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强烈起来。
他会是杀死我母亲和弟弟的凶手吗?
我恨不得立即向他问出这个问题。
突然,老全朝我摆了摆手,说:“小文,你坐过来吧。”
我愣了一下。
老全对冉高年介绍说:“这位也是我们的人。你别紧张,咱们今天就是随便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