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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武燕眉头一皱,又被问住了。
“葛二屁傻,这是真的,但要说连天平也傻,就不应该了,这其中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同伙或者间接的同伙——孔龙、秦寿生、黑标、毒强等几个关键人物落网,怎么可能都不咬他,或者都咬不出他来?不至于人格魅力大到让人死心塌地啊。第二个,这些同伙的涉案都是事实,尽管我们没有证据,但足够在我们这儿留下嫌疑,理论上应该猫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才说得通,可这么上蹿下跳的,甚至昨晚的货都有可能是他们出的,这用意何在呢?不过几万块钱的生意,至于拿上小命换吗?”邢猛志道,眉头也皱起来了。
到用脑的时候,武燕果真觉得自己拍马难追了,她想了想,嗫嚅道:“是啊,一般被抓着的嫌疑人,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事都推出去,恨不得把自己同伙和老大咬到死得不能再死,这几个货好像真变性了,连秦寿生都挤牙膏了,明明个新手嘛,审得我们都头大了。”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如果想试试,我告诉你。”邢猛志道。
“什么?”武燕兴趣来了。
“你看啊,黑标和毒强都是吸毒人员,可能在教唆这些人的时候,老大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这些人警察都没法处理,一身脏病再加上毒瘾,关几天还得放人。而下面像孔龙、秦寿生这号中间商,是被毒强、黑标这类人控制的,只要着了道上了贼船,就只能跟着他们走,对吧?”邢猛志问。
“对。”武燕点头,实际情况应该是这样。
“那问题就来了,秦寿生的涉案有证有据,已经成为事实,面临的肯定是贩毒罪名;黑标和毒强,本身是重度吸毒人员,就有点罪对他们也没治,可为什么这两类人,都不约而同地咬着不交代呢?特别是秦寿生,我们扮‘毒贩’和他接头,他脱口就是平哥,后来倒不说平哥了,问题在哪儿?”邢猛志问。
“废话,你问我,我问谁去?”武燕怒道。
“问自己啊。”邢猛志敲敲自己的脑袋,提醒她道,“宁愿扛着罪名不吱声,那只有一种可能,是什么?”
“有更大的余罪隐藏着?”武燕脱口而出,邢猛志点点头,以示正确,武燕旋即反驳,“证据呢?没证据都是猜测,顶个屁用。”
“呵呵,所以我刚才告诉你了,一件事太纠结,反而会蒙蔽你的眼睛,我还真有证据你信不?”邢猛志问。
“哦,证据在天上吗?”武燕翻着白眼往头顶看。
“证据在案卷里,你们可能错过了,你不是老瞧不惯鲁队、田队吗?给你个羞辱他们的机会,我刚才看执法记录仪,他们问讯毒强的时候……你自己看。”邢猛志提醒着,武燕拿着警务通手机,连接着专案组文件目录,放着张强毒瘾上来了,正丑态百出地求着:“给抽一口,你说我干啥我就干啥了,别说敲他了,弄死他的事我都认……大爷大爷,您就给一口吧……”
连放了两遍,武燕看迷糊了,愕然问:“就这个?没什么稀罕的,毒瘾上来的人什么都能认,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注意语气,别说敲他了,弄死他的事我都认……这是肯定句,在毒瘾犯了的急切情况之下,迸出来的肯定句,有没有可信度?恰恰说的齐四,齐双成,马哥的线人,已经数月没有消息了,假如,秦寿生也参与过此事呢?”邢猛志道。
“不可能吧?”武燕苦脸了,这可是杀人灭口啊。
“可以借别人的手贩毒,为什么不能借别人的手杀人?没有比这个再好的投名状了,秦寿生黄牛出身,干这活轻车熟路,渠道做得比谁都好,对这类重要分销商的控制非常重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手段了。”邢猛志道。
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背上杀头的罪名,换一个死心塌地。武燕却是不敢往这个方向想,人性得恶到什么程度才能办出这种事,但一想又觉得有无限可能,齐双成是线人,万一败露,十有八九得被人灭口,如果灭口的事真有几个人参与了,那这几个自然而然就成铁板一块了。
“第二个问题,明知道涉案还在上蹿下跳,又是这么个风口……”邢猛志道。
话还没说完,武燕腾地起身,二话不说奔着出去了,饭都不吃了。
邢猛志稍有郁闷地看了匆匆而去的武燕一眼,他第二个问题还没说呢……
低头是水泥床,抬头是钢筋网,平视是带窗铁门,仰头是二十四小时不熄的灯光。
封闭的环境久了,从最初的恐惧和紧张中脱出来之后,心也就淡定了,反正也没治,只能认命喽。
当听到铁门开启的时候,秦寿生迷迷糊糊正做着梦,梦里和女朋友在湖心船上卿卿我我,正商量着婚事宴请的细节。当听到喊声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省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和第一次进来相比条件好多了。
单间,二十四小时有巡逻,连说话的都没有,他都有点怀念号子里十几个人聊天打屁的时光了。
出号子,戴上手铐,跟着管教垂头丧气走着。已经习惯狱中生活和偶尔被提审的他,心情已经没有波澜了,顶多对三年、五年,或者再久一点才能出去的事有所憧憬,只可惜太遥远,遥远得他都不去想了。
对,这在审讯学里叫心理周期性稳定,是指嫌疑人和警察的心理较量上,形成一种阶段性的平衡。警察不可能挖出一个人心里所有的阴暗,当然,嫌疑人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告诉警察自己干的所有坏事,只要交代的足够让警察结束审讯,这其中微妙的平衡就达成了。
当秦寿生坐下时,周景万很确定这嫌疑人是这种情况,他瞄了眼做记录的武燕一眼,示意马汉卫开口,两人是得到武燕的信息匆匆赶来的。对秦寿生的审讯其实已经告一段落了,在没有补充侦查到新的犯罪事实前提下,秦寿生估计也不会再多交代什么了。
“姓名。”
“秦寿生。”
“年龄。”
“二十七岁。”
“里面生活怎么样?”
“还行。”
“看你心理现在挺稳定的,我们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啊,很快你女朋友刘淼淼就可以探视,你们就可以见面了。多好个姑娘啊,你说你咋这么不长进啊。”
“唉……”
“我们知道你有很大的被胁迫的成分,对你给予同情和理解,凭良心说,从犯事到现在我们没有亏待你吧,该送医院该家访都没耽搁,看你现在身体棒棒的,肯定是吃得好睡得好了……”
“唉……”
马汉卫跟秦寿生扯了足有十几分钟生活、理想、爱情,把秦寿生听得唉声叹气、悲喜交加,不过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在他有气无力的懒样子出来时,马汉卫心里暗笑了。
那是一个人心理状态最松懈的时候,这个时机,周景万准确地把握到了,沉声问道:“跟你核实点事,都这份儿上了,就别瞒了啊,没啥意思。”
“我真都交代了,几百颗,真没了。”秦寿生说道。
“不是贩毒的事,其他事。”周景万道。
秦寿生表情一愕。
周景万捕捉着这一刹那的变化,声音低沉、恶狠狠地问道:“齐四齐双成是怎么死的?”
秦寿生表情不可掩饰地剧变,像陡然被人扔下地狱般的惊恐写到了脸上。
“毒强参与了吧,他一吸毒的,瘾上来可是什么都说啊,真以为能瞒得住啊。”马汉卫幽幽地道。这句猜测的话,被他用肯定句说得仿佛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足足几分钟的静默,周景万和马汉卫两眼如炬盯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根本不吸毒的秦寿生却像毒瘾发作一样,先是额上的青筋乱跳,旋即是脸上的肌肉在抽,跟着全身在抖,豆大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上冒出来,两只手痉挛,抖得铐子叮当直响。
错不了,知情!
哪怕还没有开口,已经给出了答案,对于线人的失踪,支队判断有可能是被灭口,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这个貌似胆小如鼠的秦寿生有关联。武燕此时不仅仅惊讶于此,更惊讶的是,那位从只言片语捕捉到端倪的邢猛志,她越来越好奇,一个人究竟要经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眼光,每一颗思维的子弹都能准确击中罪犯的标靶……
毒贩显余罪
时间:四个月前六月中旬某天。
地点:未知。
秦寿生蜷曲在车后备厢里,艰难地挪挪酸痛的腿,心里涌起的巨大恐惧让他被捆着的手不时地痉挛。他被人揍了半天,又在车后厢被塞了不知道多久,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他不敢去想,可却忍不住会瞬时想起江湖传说的只言片语,比如欠钱被关在笼子里饿到脱形,比如赖账的被人敲断脊骨或者剁指抽筋。他没有亲眼见过过程,可他目睹过结果,有个前一天还开着奥迪的哥们,再见时已经坐到了轮椅上,据说欠二十万被人敲脊了,一锤五万,二十万正好不死落个残疾。
而他,欠平哥连本带利足足四十万了。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像一个弥留之际的人一样,后悔自己不该染赌,或者会反过来恨自己,为什么孤注一掷却押错了注,悔意和恨意间,偶尔还会有点狠意,他在恶狠狠地想着怎么翻盘、怎么逃出去。
那仅仅是一个瞬间,眼被蒙着,手脚被捆着,嘴被堵着,想翻身都难,别说翻盘了。
又一阵颠簸之后,车停下来了,他听到了关车门的声音,然后后备厢开了,一股子新鲜空气涌进来,让他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感觉到脚上的绳子被割了,然后有一只大手把他提出了后备厢,他使劲地挣扎着,嘴里“嗯嗯”要说话,不过挨了两脚,被人拖拽到了一个地方。
“噌……”头套被摘了,他激灵一下,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面前一人手脚被捆着,满头满脸的血,斜斜地靠着墙呻吟,带他进来的两人一个认识,黑标,是平哥的打手,另一个满脸胡子,比黑标看上去还恶,似乎是平哥身边的一个。他“嗯嗯”急着要说话,那位大胡子示意了下。黑标笑吟吟蹲下身,摘了他嘴里的堵物。
“标哥,我还钱,你放了我,我马上还!”秦寿生急得哭出来了。
“催了你五次,早这么好的态度,不就没事了,你说你都骗我五回了,第六回能是真的?”黑标不屑道。
“标哥,我是猪油蒙心了,这次真还,马上还,我回头卖房子。”秦寿生哭着道。
“晚了,老板不缺你那俩钱,今天是要命,不要钱。”黑标道,起身顺势蹬了秦寿生一脚。秦寿生脸贴着地声泪俱下地哭着,是吓哭的,不但吓哭了,面前那个满脸是血的人眼睛还在动,这在恐怖片里才能见着的场景,早吓得他小便失禁了。
“兄弟,送你上路啊,有遗言没?”大胡子道。
秦寿生一听,吓得闭上眼要喊救命,可喊出来却都是“啊啊”“嗯嗯”的颤音,片刻好像没冲他来。他睁眼看,却是应急灯下那大胡子在对着满脸是血的人说话,那人挪挪脑袋,有气无力地吐了一口,嘴角溢着浓稠的血。
“没遗言就对了,你活着受罪,我超度免费,黄泉路上别恨哥。”
大胡子回头一示意,黑标蹲下来,朝秦寿生脸上扇了一巴掌。还没开口,秦寿生急得哭道:“我还钱,我真还钱!”
“闭嘴!”
“嗯,闭嘴。”
“两条路啊,墙角有个坑,你俩做个伴,这要命的事你都看见了,可能留你的命吗?”
“啊……呜……标哥你饶了我吧,我真还钱,我真能还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