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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还在睡梦中呻吟。可能是为了排解恐惧,枕边躺着里面还有酒的瓶子。我拿起酒瓶,打开瓶盖丢入氰化钠,然后摇晃教授的肩膀。
“请起床,马上就要到下一个检查点了,该吃早餐了。”
教授发出不悦的声音,慢腾腾地起身。对于我出现在应该上了锁的房间里的事,以及现在吃早餐还为时尚早的事,他似乎完全没发现。教授毫不怀疑地抢走了我递出的毒酒,直接灌进嘴里。
这断送了菲利普·费弗的性命。
我丢下开始感到痛苦的教授,走出房间,开着门观察教授的模样。
他抓着喉咙,把秽物吐得到处都是,发出沙哑的呻吟声,并爬向站在门外的我——他伸出手试图抓住我的脚,就这样力竭身亡。
在看到教授咽气之后,我放开房门,让门夹住了他的手腕。
威廉过了将近一小时才发现尸体。他的狼狈样已经超出滑稽的范畴,甚至显得有些悲哀。
两小时后,在远离干道的无人荒野上,技术开发部成员紧急集合。
之所以在进入H山脉前杀害教授就是为此——以紧急状况的名义,让次世代机种与零号机停在同一处。
“亡命组”的计划,应该就是从这附近开始偏离表面上的路线,准备逃亡国外。但由于教授遭到杀害,他们至少在零号机坠毁之前,都必须和“祭品组”共同行动。
当然也有人提出中断航行测试,不过到头来,还是由内维尔的一己之见决定测试继续。在已经告诉空军虚假的日程——这点我是通过窃听得知——的情况下,内维尔显然无法选择中断。
事情的发展顺利得吓人。两艘水母船继续航行——接着陷阱启动。
究竟能不能顺利迫降在洼地,老实说赌博的成分很重。
根据先前的天气预报,H山脉正转为有风雪的坏天气。虽然自动航行程序中考虑了包含风力在内的各种计数器的数值,但事前根本没什么进行确认的可能,能不能如预期运作,只能看天意了。
所幸,风势并没有强到那种程度。两艘飞船降落在洼地里,误差维持在了数百米以内。
虽然很可能由于撞上岩壁等原因导致物理上无法航行,但是只要两艘中有一艘还能运转,计划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判断陷入最糟糕的发展的可能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实际上,筛子掷出的点数几乎完全符合我的理想。
当威廉与克里斯在岩壁下方绑好一艘飞船,我和内维尔也绑好了另一艘飞船时,寒意与黑暗已经开始降临到周围一带。
在等待救援时,所有人都待在零号机里。
基于燃料有限,让两艘飞船分别取暖效率不佳。照理说,与其让他们三人移到放有教授尸体的零号机,不如让我们两人移到设备更新的次世代机种更自然。但内维尔与克里斯霸道地做出了决定,可能是不想让我和威廉在次世代机种里晃荡——不然,就是想在零号机里收拾掉“祭品组”。话虽如此,我本来就打算在事情结束后把尸体全部移到零号机,所以内维尔他们的决定反而正合我意。
晚餐时,大家针对这次状况进行了讨论。
有人把我们逼到了这种状况——这点已经成了在场众人的共识。我早已料到怀疑第一个就会指向我,不过我也事先准备好了应付这种场面的借口。我一反问“让紧急停止开关出故障的人是谁”,琳达便狼狈地闭上了嘴。
意外地,克里斯与威廉似乎认为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没有只针对我。然而,内维尔却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原本的亡命计划失败,让他坚信凶手是“祭品组”里的人。在因为那壶热水起冲突时,他也没隐藏对我的怀疑。
不能让他活太久。
榨取瑞贝卡的研究成果,并把她的死伪装成意外,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主导的,所以我原本希望能尽可能久地让他品尝恐惧的滋味。不过,对于这一点我决定以别的方式代替。我努力装作满脑子都是愤怒与恐惧,并且喝光了纸杯里的热水,等待陷阱发动。
时机很快到来。内维尔打开了一瓶原本应该是事后庆祝用的葡萄酒,替自己倒了一杯。在酒流进胃里过了几十分钟后,他便挣扎着落入地狱。
对下毒如此提防的内维尔会轻易遭到毒杀,似乎给剩下三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花了不少时间才能重新开始正常对话。尽管有人质疑酒瓶被动过手脚,但没有深入讨论下去。
实际上,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陷阱。我提前在桌上放了一沓纸杯,只在最上面那个杯子的内侧涂了毒,仅此而已。
剩下五人里,地位最高,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内维尔。这样一来,无论是内维尔自己去拿还是由别人发放,纸杯都有很大的可能先给到实质领袖内维尔。即使是其他三人中奖,也只要等下次再杀掉内维尔就好。如果分到了自己这里,只要找个不让人起疑的借口避而不喝就好。
结果,事情发展正如我的期望,琳达将有毒的杯子发给了内维尔。
想要掌握剩下这些人的主导权,意外的简单。
琳达大意地说出瑞贝卡的名字,使得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责怪他们。受恐惧与动摇所困,他们毫不怀疑地听信了我那些连推测都算不上的鬼话。
之所以提出外来者犯案的可能性,并借此提议搜索吊舱,有几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很单纯,就是将“内鬼不可能主动去排除有外来人犯案的可能性”这一观念植入剩余成员的脑中,好撇清自己的嫌疑。
另外一个,则是趁着搜索,确认内维尔他们“亡命组”搭乘的那艘次世代机种——第二艘水母船的内部。
对次世代机种动手脚——窜改自动航行程序与令紧急停止开关瘫痪——以及改造无线电对讲机,这两件事虽然已在出发前处理完毕,但我毕竟不可能事先调查“亡命组”三人带上船的物品。举例来说,假如内维尔带了备用的无线电对讲机,我就必须在军队插手前先杀掉他们。为了弄清楚有无必要,我需要尽快确认次世代机种的内部状况。
“亡命组”中的克里斯显得有些排斥,可是,就算其中一边的吊舱里没有“第七人”,也不能保证入侵者没有躲在另一边的吊舱里。对于这点克里斯似乎无法反驳,什么也没说就屈服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若能确认大家的随身行李自然最为理想,但终究还是遭到了其他三人的反对。不过在这种对其他三人来说相当于突击检查的状况下,只要能进房间里查看就足够了。
在搜索次世代吊舱时,没找到备用无线电对讲机一类的东西。
可能是他们疏忽大意,觉得只要有由军方提供的小型无线电对讲机就够了。不然就是怕被琳达看见。虽然没法连克里斯与内维尔的随身行李也一并调查,但从他们房间的样子来看,我可以肯定他们并未与外界联络。毕竟他们肯定完全没想到,落入陷阱的人居然是他们自己。
其他房间——操舵室、餐厅、厨房、琳达的房间、盥洗室、浴室、轮机室、仓库——看起来都与零号机没什么差别。
除了轮机室里有个细长的高尔夫球袋以外。
入侵者的痕迹当然不可能找到。
在调查次世代机种时,躲在雪山某处的“第七人”会不会入侵零号机呢?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这种担忧,不过从吊舱周边的积雪状态看来,这显然只是白操心。回到零号机的另外三人一边拍掉防寒衣上满满的雪,一边满脸困惑。
最有可能是“第七人”的西蒙,尸体早已被分装在两个塞了冰块的冷藏箱里。尽管冷藏箱在搜索时不是没有被打开的危险,但考虑到一个冷藏箱的容量装不进“活人”,再加上他们自己作茧自缚地规定“不能打开随身行李”,最终完全没人注意到冷藏箱。
最大的危险反而在搜索之后到来。克里斯宣称要去拿东西那一刻,是我在整个计划中危机感最强烈的瞬间。
原本要收拾掉“祭品组”,却反过来连自己也遇难,再加上相当于主谋的内维尔被杀——对于“亡命组”的克里斯而言,这种状况出乎意料。而且照理来看,只能想到是遭到了“祭品组”的人的反击。再加上入侵者的存在被否定,可以预料克里斯对“祭品组”的怀疑迟早要爆发。
然而,克里斯拿出霰弹枪要杀光所有人,却是预期中最糟糕的那一种。
尽管克里斯用“只是去拿烟”搪塞,他的企图却非常清楚。那把霰弹枪,大概是藏在了高尔夫球袋里,以备有万一时用来防身。我试着用言语拖住他,但那对执念已深的克里斯来说毫无意义。我可以用尽全力制止,但这么一来,会让其他人更加怀疑。
我隔着桌子责备威廉,同时拼命地让脑袋运转,思考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悲惨局面。
即使我在那个节点丧命,他们大概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回归日常生活。然而,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亲眼看见他们全部死亡是第一要务。
所幸,威廉看出了我的意图,我们成功地从两侧联手压制住了克里斯。自己打算射杀的对象居然这么快就展开反击,这对于克里斯来说无疑是第二次失算,也是致命性的失算。
最后,威廉抢下霰弹枪,朝克里斯扣下扳机。
无法亲自下手让人有些遗憾,但是既然能够看见克里斯痛苦地扭动身子后断气,这些不过是小问题。
克里斯的失控是最大的突发状况,另外却也带来了天大的良机。
“一连串命案全都是克里斯所为”——那时的情况只能得出这种结论,再加上当事者克里斯的死亡,使得威廉与琳达变得毫无防备。我先让琳达入睡,然后从威廉口中钓出了有关瑞贝卡的记忆。
关于瑞贝卡死亡时的情形,我已经靠窃听等方式大致推测出来。而且就算威廉说出了新的事实,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改变计划。然而,我最想知道的部分——实际对瑞贝卡下手的人是谁——只有这个机会,能够从他们自己口中直接问出来。
威廉那假装成忏悔却充满自我辩护的回忆里,没有我想知道的事实。然而,他那仿佛在逃避的卑劣眼神与举止,远比言语更能传达真相。
——是你吗?玷污瑞贝卡,害死她的人就是你吗,威廉?
我算准威廉睡着的时间,将装有西蒙尸体的冷藏箱从轮机室搬到餐厅。
计划已经进入尾声。在认为克里斯是凶手的情况下,一旦出现新的死者,剩下的那个人必定会怀疑到我。为了让最后的猎物产生混乱,我决定让西蒙帮个忙。
在克里斯的尸体旁边,我将西蒙尸体的各部分从冷藏箱中取出,为他穿上我带来的备用衣服,让头部以外的部位坐在椅子上。
我并不担心过程中会被人发现,毕竟门关着。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威廉与琳达不想踏进还躺有克里斯尸体的餐厅。
之所以不让西蒙躺在地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则是为了在最后一人发现尸体时,能够产生最大限度的视觉冲击。在受到强风摇晃的吊舱里维持平衡虽然很辛苦,但衣服发挥了连接手脚的作用,让作业比预期中更早完成。
大概是由于寒冷的原因,克里斯的血没有完全凝固。我利用他的血在餐厅门上写下了讯息,随后把求生刀从克里斯手中抽走,插到背后的腰带上。虽然我在口袋里也藏了防身用的碎冰锥,不过既然目标替我准备了武器,就该好好利用。
在我走出餐厅时,一号房的门开了。
“咦……爱德华?怎么了……在这种时间还醒着。”
这时候的琳达,看起来比几小时前冷静多了。
“我在巡视设备。你才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醒了……一来很冷,二来明明应该已经没事,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可怕。”琳达抱住自己的身体,“所以……就想喝点温暖的东西。”
“冲杯热可可吧。茶壶里还有水,可以用余温再煮沸一次。”
我准备走进厨房,琳达却抓住我的衣角顺势靠了上来,把脸埋进我的胸口。
“琳达?”
“我好怕……拜托你,一下下就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色诱?我的胸口感受到了琳达的体温,心和身体却没有丝毫动摇。
“这样好吗?要是让威廉知道——”
“没关系……他们在意的人,总是只有瑞贝卡。”
“瑞贝卡?”
“那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和出口的话语不同,琳达的声音里,有种怀念老歌的感觉,“突然闯进来,摆出一副比起恋爱更重视研究的模样,把他们的心夺走。当然,我也完全没想过要认真和他们交往,也没有真的觉得她是那种女生。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就释怀……所以,我……”
“所以?”
“没事。”琳达的回答,带有数秒的停顿,“这件事和别人无关……你不用在意。”
掩饰般的停顿,以及声音中的些微颤抖,让我明白了琳达过去的罪孽——她当时对瑞贝卡做了什么。
“所以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握住藏在背后的刀,在琳达耳边低语,“你将瑞贝卡与威尔分别叫到工厂,让威尔玷污了瑞贝卡——是这个意思吗?”
琳达惊愕地瞪大眼睛。我用一只手抱住琳达,同时把刀刺进她的背后。
琳达的脸因为痛苦、恐惧、后悔,还有少许眼泪而扭曲,就此停止了呼吸。
放下琳达的尸体后,我将冷藏箱放回了轮机室。
我关闭发动机,截断电力,把西蒙的头放到他的身体上,稍事休息,然后轻敲威廉睡的三号房房门。
接着我溜进了放着教授与内维尔的尸体的二号房,隔着墙壁打探动静。没多久,我便听到威廉起了身。
在那之后的事全都是顺着事态发生,也全都不出我所料。接连发现琳达与西蒙的尸体,让威廉陷入了错乱状态。
威廉会把西蒙的尸体误认为“爱德华·麦克道尔”的可能性,老实说大概是一半一半。
虽说我让尸体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又把照明切换成亮度很低的紧急照明灯——而且,我和西蒙的个子相近——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不是“爱德华·麦克道尔”,而是西蒙的尸体。如果威廉多少还保持着理智,就能轻易看破这种机关。
威廉没有看出来。
或许是事前的心理压迫奏了效。在看到琳达的尸体,紧接着又目睹“爱德华”散得七零八落之后,威廉完全失去了理智。
趁着威廉最后冲进餐厅这段时间,我从二号房转移到三号房。在发现西蒙的尸体后,威廉将其他房间的门一扇扇打开以寻找杀人凶手,却唯独忽略了自己不久前睡的三号房。
我算准了霰弹枪的枪声中断的时间,离开三号房。
威廉背对着我。他只顾着装填子弹,直到最后都没发现从背后接近的我。
之所以明知这样做等同于把高杀伤力武器留给他,却还把霰弹枪留在餐厅,把求生刀留在琳达背上,是为了不让威廉确定持有武器的凶手还躲在船内。这不是放水。手中武器的强度和最后的生死无关,这一点克里斯已经证明过了。
霰弹枪和刀都不需要。
要解决威廉,工具箱里的一把铁锹足矣。
在确认最后的猎物死亡之后,我将铁锹丢在地上,着手处理剩下的工作。
要做的事不多——跟之前的工作相比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