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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弄脏的,应该放进车里的座位上。”
“好的,先生。”
我又下车去取外套,并听到利普小姐说:“利奥,你真是小题大做,车里很干净。”
“里面的行李不干净。它跟其他行李一起放在机腹的货舱里,过海关时还放在了地板和桌子上。检查人员碰过,然后搬运工又碰过。没有干净的地方。”他的发音不带美国腔,也发不出“th’s”的音。我猜他可能是法国人。
我将外套挂到他前面的座背上,问道:“先生,这样可以吗?”
“嗯,当然。”他不耐烦地应道。
这类人都差不多,自己没事找事,然后却表现得好像别人是个麻烦精一样。
“我们走吧,亚瑟。”利普小姐说道,声调平平毫无起伏,让人听不出来她是否也觉得他招人烦。我从后视镜里观察他们。
我们一离开机场,他就朝后坐去,用父亲般的眼光看着她。
“嗯,亲爱的,你看起来很健康。卡尔和朱利奥怎么样?”
“卡尔很好,我们还没见到朱利奥,他还在船上。卡尔考虑明天过去。”
“你对他们都有安排吗?”
“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觉得你可能愿意去观光一下。”
“亲爱的,你比女儿都体贴。”利奥冲她咧开了嘴,但他无框眼镜后面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却朝着我的后背瞄去。
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完全说给我听的对话,但是我能看到利普小姐的脸现在变得有些僵硬。她知道我在听,而且担心他会用力过猛。
她说:“你一定得说服亚瑟带你参观后宫,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不对,亚瑟?”
这就好像在告诉我,无论我跟他讲什么荒诞无稽的故事,那个老傻瓜都会相信一样。另一方面,她肯定也在暗示着他什么,也许是在警告他说这个司机没有看上去那么蠢。我得小心一些。
“我很乐意为米勒先生当导游。”我说。
他回道:“嗯,我们肯定会考虑的,当然,我们一定会考虑的。”
米勒说着瞥了一眼利普,确认自己没有说错话。父亲说过的话适时在我脑海里响起:“上一分钟他们满嘴放炮,下一分钟……”接着他会用舌头发出轻蔑的嘘嘘声。虽然难免粗俗,但是他指的是什么样的人却毋庸置疑。
之后,米勒先生就安静下来。中间有那么一两次,利普小姐向他介绍了几处名胜古迹,就像女主人对待初来乍到的客人一样。但他询问的东西只有别墅的自来水。喝自来水安全吗?有没有瓶装水?利普小姐告诉他,有瓶装水。他点了点头,好像放下了心里最大的石头,还说他带了很多肠用慰欧仿来预防肠道疾病。
我们到别墅的时候刚过5点。开上车道时,利普小姐让我按了两声喇叭。
出来迎接的人包括哈珀和费舍尔,还有一个系着围裙的老头儿,在后面徘徊,准备搬运行李,我猜他就是一直住在别墅里的看门人哈穆尔。
图凡曾说过租赁这栋别墅的是费舍尔,但是谁是这里的主人已经一目了然。费舍尔从新来的客人那里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点头致意,而哈珀得到的则是一个微笑,还有一句“噢,我亲爱的卡尔”。他们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手,然后哈珀、米勒和利普小姐直接进屋,费舍尔则像个仆人一样善后,交代哈穆尔米勒行李的放置问题,告诉我停车的地方以及睡觉的地方。
别墅后面有一个带围墙的马厩场。部分马厩建筑被改建为车库,可容纳两辆汽车,现在空着,只停了一辆兰布列达小摩托。
费舍尔说:“这辆兰布列达是厨子的。注意别让他偷车里的汽油。”
我随他穿过马厩场来到别墅后门。
进去后,我粗略扫了一眼,看到贴着瓷砖的小门厅外延伸出一条通道,上面铺着光滑的木地板,然后就跟着他上了一个狭窄的楼梯,来到别墅的顶层。显然,这里原来是仆役们居住的地方。顶层的阁楼被分成六个小隔间,光秃秃的地板,光秃秃的木板隔断墙,还有一扇六个隔间共用的屋顶天窗。卫生设施包括一个陶质水槽和楼梯口墙壁上的水龙头。低矮的屋顶下空气极为闷热,到处都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其中两个隔间似乎最近打扫过,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张铁床,上面放着一个床垫和灰色的毯子。其中一个隔间还放着破旧的皮革手提箱。费舍尔指着另一间,对我说:“你睡这儿,厨子睡隔壁。你和他一起在厨房吃饭。”
“洗手间在哪儿?”
“马厩场的院子里有公共厕所。”
“那洗澡的地方呢?”
他朝水槽处挥了挥手,同时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小人得志的嘴脸简直不要太明显。我猜这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对我将他唤作仆人的行为予以绝妙的报复,而哈珀可能并不知情。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同意。没有一些隐私保障,尤其是晚上,我既无法使用收音机,也无法写报告。
刚才为了休息胳膊,我将自己的行李扔到了地板上。现在,我又把它捡了起来,开始照着原路往回走。
“你去哪儿?”
“去跟哈珀先生说我不在这儿睡。”
“为什么不?如果别墅的厨子觉得不错,那么对你这个司机来说也应该够好了。”
“如果我因为洗不了澡臭烘烘的,对利普小姐来说就不够好了。”
“那你想住什么样的,皇家公寓吗?”
“我还可以在萨热耶尔找到一个酒店房间。或者,你也可以再去找个司机。”
我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如果他认为我只是在吓唬他,我随时都有退路,但是我认为我把他镇住的可能性更大。跟我争论就已经泄露了他的心虚。
他瞪了我一会儿,然后朝楼梯走去。
“把车停好,”他说,“你的事等会儿再说。”
我跟着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下了楼梯后,他左转进入屋子,我则走向马厩场,把自己的行李放到车库,然后走回去停车。停好车后,我走进别墅,开始寻找厨房。厨房并不难找。我从后门进来时瞥见的那条通道顺着整栋房子的长度延伸,其中仆人的楼梯通向卧室楼层,而右边则是一连串的门,大概是让仆役可以进入前面各个不同的接待房间。别墅里飘满烹饪的蒜香,我顺着味儿就找到了厨房。
厨房位于通道左侧,是一个石头地面的大房间。后墙处有一个老式炭炉,上面是三个破旧的烟道;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厚重的松木桌,旁边还有板凳;桌子上堆满了烹饪材料和瓶瓶罐罐,还有多年作为砧板使用而留下的划痕;屋梁下方悬挂着空空的屠宰钩。搁凳上有一个桶,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美观的锌冰箱;一边的门后好似是碗碟洗涤室。一个矮个子男人正站在炭炉旁,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蓝色牛仔布工作服,手里搅拌着一口铁锅,这是厨师盖万。看我进来,他抬起头注视着我。
盖万是一个肤色发黑的圆脸中年男子,长着一个朝天鼻,露出两个大大的鼻孔;嘴巴宽大,下唇丰满,而且总是一抖一抖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胸部窄小厚实,下方挺着一个突出的肚子。他的胡子起码留了三天,考虑到他没有刮胡子的地方,这倒也不足为怪。
我记得他是塞浦路斯人,于是用英语说道:“晚上好,我是司机辛普森。是盖万先生吗?”
“对,盖万。”他停止了手里的搅拌动作,和我握了握手。他的手脏兮兮的,让我不禁想到米勒先生,他的肠用慰欧仿这次可能真的会用到。“来一杯,呃?”他说。
“谢谢。”
他从洗碗池旁边的一碗脏水里掏出一个杯子,甩了甩,然后从桌上已经打开的酒瓶里倒了些科涅克白兰地,又顺手把自己手边已经半空的杯子填满。
“来,干杯!”他说道,然后猛地灌了一口酒。我想到图凡说过的话:“他有酗酒伤人的毛病。”我忘了问他通常会伤什么样的人,是和他一起喝酒的人还是随便一个过路人。
“你是英国人吗?”他问道。
“是的。”
“怎么知道我说英语的?”
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说土耳其语。”
他点点头,显然很满意,又道:“你以前为这些人干过活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