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和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二天早上,纯一和南乡直奔大渔庄公寓。现在他们一点也不怀疑,住在这个公寓里的那个男人,在宇津木夫妇被杀害那天,出入过犯罪现场。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出证据来,证明那个男人为了阻止取消假释而杀死了监护人这一事实。
因为电话号码簿上有以“室户”的名义登记的电话用户地址,南乡他们知道了201号房间的主人的全名是“室户英彦”。
二人登上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向走廊的最里面走去。从门里边传出来正在刷洗碗筷的声音。
纯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表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8点整。在室户上班之前堵住他的作战方案取得了成功。
南乡敲了敲门。厨房的流水声停止了,里边的人问道:“谁呀?”
南乡在门外反问道:“是室户先生吗?”
“是的。您是——”
“我们是从东京来的,我姓南乡,还有一个姓三上。”
“二位是从东京来的?”伴随着室户说话的声音,门被拉开了。
室户英彦跟昨天一样,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身上穿的衬衣和西裤浆洗熨烫得非常平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饮食店雇用的店长。年龄也许已经超过五十岁了,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一大清早打扰您了,对不起。快到上班时间了,可以耽误您一会儿吗?”
室户觉得可疑,反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南乡掏出名片递给他:“想请您从拥护人权的观点参加一个活动。”
“律师事务所?”
“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
“哪方面的?”
“室户先生以前的经历,有没有给您现在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
室户吃了一惊,看着南乡没说话。
南乡立刻把纯一用上了:“其实呢,我们事务所现在雇用的这个年轻人也正在努力回归社会,争取重新做人。可是,社会的冷眼,使他的新生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室户点头表示赞同。大概是因为解除了警戒心吧,他转向纯一,表情温和地问道:“你犯了什么案?”
“伤害致死。”纯一回答,“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才两年啊?”室户的脸上浮现出羡慕的笑容。
南乡试探着问道:“室户先生是无期徒刑吗?”
“对。”室户说完,迅速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房间,“请进来吧。”
纯一和南乡一起走进201室。这套房子有一个三叠大小的厨房和一个六叠大小的卧室兼起居室,还有浴室和卫生间。
南乡和纯一走进那个六叠大小的卧室兼起居室。里面有一张矮桌和一个小书架,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看着这个收拾得非常整齐的房间,纯一可以知道室户服刑时间很长。在监狱里,被允许带进牢房的个人物品称为“奖品”,如果不整理好这些个人物品,就会受到惩罚。看来室户在监狱里长期生活养成的习惯已经渗入骨髓了。
南乡和纯一刚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室户就端来了两杯速溶咖啡。纯一表示了感谢,心里却感到不安,心想:也许室户真的已经悔过自新。
“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南乡对也在榻榻米上坐下来的室户说,“室户先生犯的是杀人罪吧?”
“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位正在受到监护观察的曾经的无期徒刑囚犯低下了头,“我那时候年轻幼稚,容不得我的女人背叛我。”
“被害人是女的?”
“不,我杀的是个男的,但是,女的精神上受到伤害,非常痛苦,所以伤害罪也成立。”
“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五年前。”
“监护观察还没解除吗?”
“没有。被害人的父母不同意。”说完室户又像说给自己听似的小声说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看来你也好好悔过自新了。”跟纯一的表情一样,南乡的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的表情。看不出室户是那种用斧头杀死一对老夫妇的人。
“请问,室户先生的血型是什么型的?”纯一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打算采取突然袭击的战术。
“血型?”室户惊讶地望着纯一。
“您是A型吧?人们都说,A型血的人责任感强。”
室户笑了:“第一次有人说我是A型,别人都说我是B型。”
“实际上您是?”纯一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长这么大没得过重病。”
南乡笑出声来,纯一也笑了,就连不明就里的室户也跟着他们笑了。
“那么,我还想问问您有关监护观察的情况。”南乡把话题拉回来,“您回归社会顺利吗?有没有过差点被取消假释之类的事情发生?”
室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十年前有过一次。”
纯一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等着室户往下说。
“监护人老师说我违反了必须遵守的规定。”
南乡扬起眉毛:“哦?”
“当时我在一家酒吧里工作,监护人说,这怎么能算是从事正当职业呢?”
“后来怎么样了?”
“不了了之了。”
“监护人收回了他的意见?”
“不,”室户停顿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监护人被杀害了。”
“哦,”南乡装作刚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是宇津木耕平夫妇被害事件吧?”
“是的。后来我的监护人换了,我就搬到了胜浦市这边。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问题。”
“关于宇津木夫妇被害事件,警察是怎么调查的?”
“您的意思是?”
“室户先生有前科,没有对您进行不必要的严格调查吗?”
“这已经是惯例了。”室户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我的住处附近如果有人不在家被盗了,首先被怀疑的就是我。”
“宇津木夫妇被杀害以后呢?”
“案发第二天我就被叫到局子里去了。但是,我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是的。我工作的酒吧的妈妈桑可以为我作证。”
“是这样啊。”南乡不再说话了,大概在考虑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南乡才说:“那个案子,可能是个冤案。”
“冤案?”室户抬起了头。
“这可是秘密,被逮捕并且判处了死刑的那个叫树原亮的死刑犯也许被冤枉了。”
室户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南乡的脸说道:“其实我见过树原亮,在监护人宇津木老师的家里,偶然碰过面。”
“是吗?如果真正的凶手不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杀害了宇津木夫妇,树原亮就会被送上绞刑架绞死。”
听到这句话,室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南乡立刻问道:“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自己被逮捕以后的事。”室户用没戴手表的左手腕擦了擦汗,“当时我一想到可能要被判死刑就睡不着觉。”
“树原亮现在就处于那样一种状态中。”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直到现在都不能系领带。”
“不能系领带?”
“那个绕在脖子上的东西让我感到恐怖,不敢系。”
南乡点点头,视线从室户的脖子移到他的左手腕:“说回树原亮这个案件。隐藏在某个地方的真正的凶手将造成第三个牺牲者。那个真正的凶手他把自己犯下的罪行让树原亮顶替,要夺走树原亮的生命。”
“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吗?”
“只要真正的凶手不自首,就没有办法了。”
“自首……”室户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对于真正的凶手来说,这是他赎罪的唯一的机会。”
室户点头表示赞同。犹豫了一阵以后才说:“关于这个案子,我倒是有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
“警察调查过宇津木老师的遗产吗?”
“遗产?”由于南乡和纯一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都不由自主地向前探着身子,“怎么回事?难道说,遗产继承人是真正的凶手?”
室户慌忙摇头,看来他后悔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说:“不,不可能是遗产继承人。”
“那是怎么回事?”
“再说下去,就有点……不能没有根据地中伤……”
“您的意思是中伤宇津木先生吗?”
“是的。”
“您指的是哪一位宇津木先生呢?是监护人宇津木耕平先生呢,还是遗产继承人宇津木启介先生?”
“不行,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室户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话了。
离开大渔庄公寓201室,纯一和南乡迅速钻进了车里。对室户的突然袭击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尽管这个被判过无期徒刑的男人还在嫌疑范围内,但是被害人的遗产问题,确实是他们调查的盲点。不管这个问题跟弄清事件真相有没有关系,哪怕是个完全错误的估计,也有必要尽快找到答案。
南乡驾车离开胜浦市,向位于中凑郡海边的被害人的儿子宇津木启介家驶去。海风吹拂下的那座新盖的豪宅,与一位高中老师的身份确实有点不相符。
“我们应该怎么办?”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纯一看到那所豪宅问道:“再搞一次突然袭击吗?”
“不,如果是关于遗产的问题,从中森先生那里也许能了解到具体情况。”南乡改变了主意,开着车驶向馆山市,“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要清除外围障碍。”
在前往千叶县地方检察院馆山分院的路上,纯一在心里不停地推演着被害人的儿子为了得到遗产杀死父母的情节。好像有可能,又觉得没有可能。但是,特意模仿“第31号事件”作案手段的凶手,肯定是要掩藏一眼就能被看穿的通常的犯罪动机。纯一心中的疑问还有两个:一个是为什么监护观察记录从犯罪现场消失了,还有一个是被害人的儿子和儿媳对凶手表现出强烈的复仇情绪,谁也不会相信他们那极端愤怒的样子是在演戏。
进入馆山市区以后,南乡把车子开进一个快餐店的停车场。时间还不到10点,纯一和南乡心中都很焦急。他们每人喝了一杯咖啡,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给中森检察官打了一个电话。
答应见面的中森检察官给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意外的回答。中森检察官说,今天下午他有事要去中凑郡,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打算搭他们的车。纯一和南乡对此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距跟中森检察官见面的时间大约还有两个小时,纯一和南乡要做的事情就是消磨时间。他们在开着冷气的快餐店里慢慢喝着咖啡。也许是因为二人心里想的都是宇津木夫妇被害事件吧,说话都很少。
12点15分,二人上了车。12点半,他们在约好的远离地方检察院的商店街接到了中森检察官。
“能坐车去,太方便了。”中森像以前一样露出快活的笑脸,坐在了汽车后座上。
“车费很贵哟,”南乡一边开动车子一边开玩笑说,“您得允许我们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有沉默权吗?”中森也开玩笑说,“在接受你们严厉的追问之前,我先坦白一件事,出入宇津木耕平宅邸的监护观察对象的名单我已经查到了。”
“哦?”南乡通过后视镜看了中森一眼。看来这位检察官在主动配合他们工作。
“除了树原亮以外,还有一个监护观察对象,那个人因杀人罪和伤害罪被判过无期徒刑。可是他不但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的血型是A型。”
“A型?”纯一不由得回头看着中森问道,“是室户英彦吗?”
检察官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这位也相当优秀呢。”南乡笑着回答完中森的问话,又看了看身旁的纯一,“你小子血型这一卦算得还挺准的。”
“这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小子责任感很强,也是A型吧?”南乡问道。
“不,我是B型。”纯一很不情愿地说,“跟凶手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呀?”中森听不懂他们的话。
“没什么,”南乡通过后视镜看了中森一眼,“感谢您给我们带来了重要情报。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想问问被害人夫妇遗产的情况。”
“遗产?”中森陷入了沉默,眼睛看着半空,很长时间没说话。大概他是在想怎么回答才好吧。
“他的儿子宇津木启介继承的遗产,数额相当大吗?”南乡追问道。
“总额将近一个亿。”
“一个亿?”南乡惊叫了一声,“是生命保险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