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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平静的春日午后,正念小学的安藤放学途中,在沿着河川建造的方围墙上发现一条像细线般的灰色小蛇。起初他以为是围墙上龟裂的痕迹,靠近一看,才知道那是一条蛇。

接下来的方法是将一位数和二位数的数字分开来思考。即将这6个数字进行排列组合,取一位数与不超过26的二位数,分别与26个英文字母对应,再看对应结果。安藤将过程写在纸上。

安藤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轻轻地往上抛着,测试石头的重量,然后以投手投球的姿势扔出。石头飞过河川,砰的一声打中数米远的围墙,当场击碎那条小蛇的头。他没想到真的会打中,吓得几乎尖叫一声。尽管他和那条灰色小蛇相隔很远,但手上仍不断涌现直接用拳头将蛇打烂的触感,他不禁用手摩擦着裤脚。

连续念的话,则是“BHIBDG”。即使不查字典,安藤也知道这个单词不存在。

那条蛇被击中后掉进了河里,安藤一步一步往河边的草丛走过去,想确认蛇是否真的死了。他弯下腰,看到小蛇顺着河水缓缓流下。就在那时,他感觉到一道和现在一样令人不安的视线:一条比较大的蛇躲在草丛里注视着自己。大蛇眼里闪烁着阴森的光芒,令他感到一阵凉意。他记起祖母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杀死蛇的话,一定会有报应。”大蛇似乎对着杀死小蛇的安藤发出强烈的诅咒,安藤顿时十分后悔,不断在心中辩解:自己不是故意用石头打死小蛇的。

B H I B D G

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但是安藤的印象还很清晰。他一直说服自己“蛇的报应”绝对是迷信,小孩子对爬虫类的了解不多,才会产生恐惧感。尽管如此,他始终摆脱不掉记忆中的那条小蛇,还有在后面追赶的母蛇,这两条蛇甚至逐渐变成两条绳子,相互牵连——难道自己被诅咒了?

安藤一面喝汤,一面将餐巾摊在桌子上,拿起插在胸前的圆珠笔将数字写下来。假设以A为0、B为1、C为2、D为3、E为4、F为5……Z为25来对应,用26个英文字母与0到25的数字互相替换,这是换字式暗号的基础,是最简单的暗号。安藤先试着将“1、7、8、1、3、6”这6个数字分解,分别以英文字母去替换,可变换出:

他联想到细胞核收容了DNA,DNA就像两条相连的蛇往天空飞去,形成几千几万个世代从未间断的生命情报,而人类就是被这两条蛇捆绑的。安藤曾经将自己的遗传因子传给儿子,儿子的白皙肤色则遗传自妻子。

安藤不是那种否定超自然现象的科学家,却也觉得自己执着于那六个数字很愚蠢。他不受控制地挂念着“178、136”这几个数字,努力地思考龙司这个暗号狂到底想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孝则!”安藤想到这里,不禁充满悲伤地呼唤着儿子。他抬起头,再次来回看着车窗外,感觉心头非常纷乱、烦闷,不禁闭上眼睛,试着思考其他事情。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只在波浪的冲击中下沉的小手,他紧握着拳头,发出呜咽声。

“让您久等了。”服务生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将附汤的中华盖饭套餐放在桌上。配料中有两个鹌鹑蛋藏在青菜下面,刚好与龙司的睾丸大小相同。安藤猛吞了一口口水,将桌上已经凉下来的水一口气喝完。

当年那条小蛇的头被打破,然后被水流冲走,二十年后,母蛇的诅咒在现实生活中袭来。那年六月,安藤和儿子在还没对外开放的海边,一起趴在竹筏上嬉戏,用脚拍打着水面,往海上划去,背后远远传来妻子的声音:“阿孝,可以回来了。”

“安藤吗?刚才你把我弄得疼死了,还把睾丸摘下来……”他的大脑中响起龙司质问的声音。

但母亲的呼唤声传不到儿子那边。

这时,安藤注意到戴登山帽的男人背后放着一台粉红色电话机,他不禁想拨一下这个号码看看。东京市内的电话号码并不是六个数字,不过如果话筒的另一端有人回答……

“老公,该回来了吧!”妻子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从龙司肚子里跑出来的六个数字浮现在脑中,他怎么甩都甩不开,始终在眼前一闪一闪地浮现。有可能是电话号码吗?

眼看着波浪越来越高,安藤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预感:该回去了。他正想改变竹筏的方向时,眼前却出现一波高高的白色海浪,瞬间将竹筏打翻。安藤和儿子一起被冲到海中。海水淹过头顶,安藤不禁满心恐惧。他浮出水面时,已经看不到儿子的踪影。他用立姿游了一圈,看到妻子从岸边冲过来。这时,他感觉一只手撩过脚边,便马上伸出左手探寻,但指尖只碰到了儿子的头发。

安藤来到经常光顾的中华料理餐厅,叫了一份今日特餐。现在是十二点过五分,可是店里的客人比平常少很多,只有柜台旁边那张桌子坐着一位正在吃面的中年男人,戴着皮制登山帽,偶尔将视线投向安藤,令他很不舒服:对方为什么不把帽子摘下来,还一直盯着我这边看?安藤此刻对这类细微的事情非常敏感,很想探究其中的意义。

妻子已经濒临崩溃,她一边猛力划水,一边狂叫着,惨叫声响遍寂寥的海边。安藤明明感到儿子就在附近,但就是无法抓住他的手。他再次潜入海中,努力地寻找,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儿子就这样永远消失了,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连尸体也没有浮上来,只在安藤左手无名指的结婚戒指上留下几根头发……

解剖结束后,安藤往大冢的国铁车站方向走去,打算去吃午餐。他好几次停下脚步回头张望,隐约有些不安。他解剖过将近一千具尸体,为什么只有今天不安呢?他一向对解剖工作持谨慎庄重的态度,这样从尸体腹部的缝合处露出报纸的情形从不曾发生。可能是因为那点细微的疏忽,才会引起这种不安吧,还是……

前面平交道的栅栏终于升起来,安藤掩住嘴巴,偷偷地啜泣。出租车司机似乎已经发现安藤的异样,偶尔盯着后视镜看。

3

在崩溃之前,要赶快恢复情绪!安藤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哭都无所谓,可不能大白天在这种地方发神经。他试图将自己的情绪拉回现实,冷不防,脑中竟出现高野舞的脸孔。穿着素色衣服的高野舞拿着汤匙将水果圣代往嘴里送,吃完后,她用纸巾擦拭嘴巴,站起身来……

为什么其他助手和警官都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安藤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尿意,同时好像听到龙司腹中的报纸传来摩擦的沙沙响。然而他膀胱内的尿意几乎不能忍耐了。

儿子死后,安藤一直和妻子分居,没再对其他女性产生幻想,甚至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渐渐变得薄弱。但一想到高野舞,他便感觉眼前出现光亮。他对高野舞有性幻想,她似乎具有把他从悲伤中拯救出来的神奇力量。

这家伙真的死了吗?安藤一边质疑,一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他怔怔地看着龙司,报纸团似乎正在里面移动,龙司的腹部轻微地上下颤动着。

出租车越过平交道向前驶去,高野舞的身影也在安藤的脑海中不断闪动……

突然间,他感到有股恶寒从背脊蹿升上来,身体莫名地震动了一下。他诧异地想拿下橡皮手套,举起手腕之际,手背却碰到解剖台上龙司的胳膊肘,瞬间感到汗毛直竖。他顺手拿来一张脚凳垫在脚下,好奇地注视着龙司的脸。龙司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好像要张开一般眨动。旁边水龙头滚滚流下的水声非常吵,解剖室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只有安藤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

9

这是股票版面上的数字吗?还是联络处刚好排成两行的电话号码?抑或电视节目编码?不管是哪个新闻版面上,要找出六个并排数字的几率并不是那么高。安藤一时间想不出数字中的关联性,只能暂时将它们记在脑子里。他用戴着橡皮手套的指尖将露出来的报纸塞回龙司肚子里,砰砰地打了几下,确认肚皮表面没有鼓起来,再将浴衣拉拢。之后,他不放心地再次抚摸龙司浑圆的腹部,确定上面没有东西,才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高野舞在小田急线的相模大野下车后,站在马路上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转弯。两个星期前的夜晚,她走过同样的路线,如今却完全失去方向感。她身上带着龙司老家的电话,找不到时可以打电话给他的家人。可是,如果真让龙司的母亲出来迎接,高野舞会觉得很惶恐。因此她决定再试试看。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没什么大不了的。

136

此时,高野舞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安藤的脸,她与安藤约好这个星期五一起吃晚饭,现在对一时口快的应允感到后悔。对她而言,安藤是龙司的朋友,如果能从他那里问出龙司学生时代的一些事情,或许可以了解龙司令人难解的思想,进而得到一些启示。不过,安藤如果抱着与她交往的想法,那以后可能有麻烦。

178

高野舞进入大学后,知道了男人和女人追求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她尽量和朋友保持良好的关系,只给予彼此知性的刺激。异性朋友一旦成为男友,往往会将关心的重点慢慢往下半身发展,只有事先拒绝一个办法。然而,高野舞想看到男人将耻辱化为力量、勇敢站起来的姿态。那种永远无法成长、像小孩子一般幼稚的男人,无法与她建立深厚的友情。

安藤在缝合尸体的时候非常谨慎,报纸角会露出来,是由于搬动遗体时,报纸伸展开来了。报纸沾染上薄薄的血迹和脂肪,安藤将那层白色脂肪薄膜擦去,只见上面出现几个小小的印刷数字。他凑过去,仔细看着报纸上分成两行的六个数字。

唯一与高野舞亲近的男性是高山龙司,在她的眼中,男人看起来都很幼稚,唯独高山龙司是特别的。他们给予彼此的有形与无形的东西无法估量,如果和安藤交往的情形也能与此相同,那么这类邀约吃饭的事情她每次都会答应。可是,高野舞从经验中得知,这样的几率很低,在日本遇到龙司这种男人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安藤准备将遗体入殓,旁边两位助手帮忙抬起尸体,这时他忽然感到心中好像传出龙司的声音,而且肚脐那儿传来奇妙的瘙痒,用手抓也无法止住。于是安藤走到棺木旁边,伸手去抚摸龙司的胸部和腹部,结果在他的腹部附近摸到一个小而坚硬的突起物。他轻轻地掀开浴衣,仔细地查看一下,发现在龙司肚脐上方皮肤的接缝中,居然有一点报纸角露在外面。

以前高野舞曾经在龙司讲述遗传因子工程技术时,听他谈到安藤的名字。她不了解DNA和遗传因子有什么不同,误以为是同样的东西。龙司于是将DNA解释成一种含有遗传情报的化学物质的名称,遗传因子则是无数遗传情报中的一个单位。更进一步说,遗传因子工程技术是使用限制性酶将DNA切成细细的碎片,再加以整合的技术。高野舞将这种处理方式形容成拼图,龙司赞同她的说法,并且加了一句:“是拼图,也是破译密码。”

龙司,你瘦下来了。为什么我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在心中对着尸体说话?平常不会有这种情形啊……是遗体散发出一股让人想要诉说的气氛,还是和龙司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缘故?

之后龙司将话题转向其他方向,提到学生时代的各种插曲。那时,大家知道DNA的处理技术中有解读暗号的要素,顿时兴起一股玩暗号游戏的风气。龙司以生动有趣的方式将学生时代的趣事说给高野舞听。

接下来便是将尸体缝合。安藤先将旧报纸搓成圆形,塞在龙司已被掏空的胸部和腹部,使它们具有充实感,然后开始缝合。等到头部也缝合了,安藤再将龙司的遗体清洗干净,为他穿上浴衣。龙司的内脏都被取出来,整个躯体看起来比解剖之前瘦了。

当时,有不少人对分子生物学感兴趣,在龙司的引导下,参加暗号游戏的人增加到十个左右。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由其中一人出题,其他人要在期限内解读出暗号,题目内容包括数学及逻辑学方面的知识。很快,医学院学生都开始热衷暗号游戏。根据出题者的能力,题目的难度也不尽相同。龙司几乎可以解读出每一道题目,但他出的题目只有安藤满男解得出来。龙司也对高野舞说了自己出的题目被安藤解读出来的感受:“当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读取一般,不寒而栗……”

没有犹豫,安藤立刻在心中回答:“我更悲哀!”至少龙司是在不知不觉间去世的,没有实质的悲伤。悲伤这种情绪会造成强烈的痛楚,仿佛拿着刀子在心口划下千万道伤痕,而这种痛楚并不存在于龙司的人生中。拥有小孩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而失去这份喜悦的悲伤却是好几百年也无法磨灭的……安藤看着这两个没有达成任务的睾丸,心中不停地涌现复杂的思绪。

于是,“安藤满男”这个名字就这样深植在高野舞的心中。当她在监察医务院在刑警的介绍下认识安藤时,不禁吓了一跳。但她觉得这个唯一能解出龙司题目的人应该靠得住,只要这个人亲自解剖,一定可以将龙司的遗体修复得和以前一样,还能找出他的死因。

大致检查完毕,安藤顿时心念一转,将手伸进龙司已被掏空的下腹部内侧,用手指探一探,接着取出两颗像鹌鹑蛋大小的小球。这两个睾丸呈灰色,滑溜溜地滚动着。安藤不禁在心底问道:没有留下子孙就死去的龙司,和失去三岁零四个月的儿子的我,究竟谁更悲哀?

如果不曾从龙司的口中听到安藤的名字,她又没有对龙司的死因存疑,就不会打电话到安藤任职的监察医务院,也不会答应和他在大学里见面,当然更不会有相约吃饭的事情。龙司无意间透漏出的一句话,竟让高野舞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

安藤确定脑部没有异常,便将头盖骨放回原来的位置。从他拿起手术刀,已经过了五十分钟,而一般解剖工作会在一个小时左右完成。

她从大马路转到错综复杂的住宅区入口,一眼就看到便利店的招牌。她看过这个招牌,走到这里就不会迷路了。在便利店那儿转个弯,就到了高山龙司的老家,她不禁加快脚步。

如今,安藤凝视着高山龙司这个超乎常人的大脑,它在外观上和普通人的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比平均值重一点。纵裂的沟痕很深,好像山峰一般,前头高高地耸立着。龙司到底是如何运作这个脑子来思考的呢?他对纯数学有浓厚的兴趣,如果能再活十年,绝对会在这个领域大展身手。安藤对龙司这项才能既向往又嫉妒。

高山龙司的老家约有一百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高野舞想起那时在这儿通宵的场景,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房子的一楼应该有一间十五叠大的起居室,它与八叠大的和室相连。

安藤总是故意出一些困难的暗号题目,但很快就被龙司解开了。每次安藤都觉得像被人家知道自己的心事一般,不禁有些胆寒。但其他学生都无法解答高山龙司的题目,安藤也只有一次成功,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并不是逻辑思考的结果。当时,他苦思不得其解,偶然看到窗外的看板,从上面的电话号码得到灵感,联想到了关键词。当时,安藤对高山龙司近乎嫉妒,他经常感到自己受到龙司的支配,备感压迫,几次暗号竞赛让他丧失了自信心。

高野舞一按下门铃,龙司的母亲立即出现在门口,将她带到二楼的房间。龙司从小学到大学二年级都住在这儿,到了大学三年级,龙司离开老家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此后,这个房间只有在龙司回老家时当书房使用。

当年高山龙司也是医学院的优秀学生之一,他不但会说英语、德语、法语,还可以从刚发表的论文中提出很多艰深的问题,有时连老师都畏惧他。但是,高山龙司愈往医学的深处钻研,反而愈将重心转移到纯粹的数学领域上。那时他们班上很流行暗号游戏,每个人依照号码出题目,谁最早解出答案谁就赢,通常是高山龙司获胜。

龙司的母亲把蛋糕和咖啡放在桌子上,便走出房间。她低垂着头,一脸忧虑地离开走廊,高野舞对她刚失去儿子的悲伤简直感同身受。她环顾房间,十六平方米大的和室内大约有四平方米的地方铺着地毯,上面放着书桌,书柜靠着墙壁,床上堆着杂乱的纸箱和电器。高野舞约略数了一下,屋里大概有二十几个纸箱,这些东西是在龙司死后从东中野的住处搬过来的。床和桌子等大型家具已经处理掉,这些主要是书和物品。她一面叹气,一面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心里盘算着:如果找不到原稿的话,就得放弃了。

紧接着,安藤在高山龙司的头部划下一刀,从后脑往额头把头皮剥开来,只见眼睛和嘴巴的部位覆盖着一些粗硬的毛,头皮里面则露出一层白色的东西。安藤拿开头盖骨,将整个白色的脑子取出来,上面布满无数褶皱。

高野舞脱下毛线衣,卷起袖子,试着打开最前面一个纸箱,里面大都是文学书。她不由得拿起几册书,其中一册是她送的礼物,书页上还残留着龙司东中野住处的味道,让人顿时生起一股怀念之情。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振奋一下精神,把东西统统拿出来,但最底层并没有看见稿纸。

安藤发现龙司咽喉部位的黏膜已经溃疡,但范围不是很大,如果助手没有提醒,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应该和死因无关吧?先做个切片检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高野舞不断拆开封条,将书拿出拿进,寻找原稿。渐渐地,她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整理过三箱东西之后,她停下来,思索着论文缺页的部分可能是龙司用自己的语言书写的,因此被她忽略了。

安藤非常有自信地向助手说明死因—“左冠状动脉阻塞引起心肌梗塞”。接着,他取下肝脏,检查肾脏、脾脏和肠子等器官是否有异常,也检查了胃里面,但是没有特别的发现。正当他要切开头盖骨的时候,助手突然叫道:“老师,等一下,你看看喉咙的地方……”并用手指指着龙司被切开的喉咙。

关于难解的逻辑符号学思想,他已经在专业杂志上发表过单篇文章了。这次的论文不具有专业性质,描写科学或社会等问题,读者属于大众阶层,并不难理解,出版社采取月刊连载的方式刊登。高野舞曾出席如何将之编成文章的讨论会。她将文章的理论和内容牢牢记在脑中。仅仅缺失一两张,在不影响文章前后逻辑的情况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高山龙司的心脏上覆盖了一层薄膜,由于光线的反射,呈现出黄色和白色,重量有三百一十二克,比一般人的大一些。心脏的重量通常是人体重量的百分之零点三六左右。从外表看来,这颗在十二个钟头前还在跳动的心脏有很多部分已经坏死。左侧脂肪膜上的动脉由于血栓等原因,导致血液无法流到前面,心脏遂停止跳动,这是典型的心肌梗塞症状。从坏死的情况判断,安藤推测死因是血管阻塞,尤其是在左冠状动脉分支的正前方引起阻塞,致死率非常高。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血管阻塞,必须等到明天检查工作告一段落才能确定。

月刊一次连载的字数通常是四十张四百字稿纸,大致在三十七到四十三张稿纸之间。高野舞在守灵夜溜出现场,来到龙司的公寓整理原稿时,只发现三十八张写好的手稿,上面的页数恰好记到三十八页,一张都没有少,照理说应该不会掉页。

他拿起手术刀,从尸体下巴的下方插进去,然后直直地切下,一直到下腹部才收住。距离高山龙司的死亡时间已有十二个钟头,尸体内部已经完全没有体温。安藤用器具把肋骨折断,一根根拿开,然后取出两边的肺脏,交给一旁的助手。高山龙司的肺脏呈现非常漂亮的粉红色。他在学生时代就是个顽固的禁烟主义者,进入社会之后,大概也继续坚持了这个原则。助手迅速口述肺脏的重量和大小,记录官则谨慎地记录,拍下照片。

前些日子,她忙着处理丧葬事宜,耽误了誊写的事,到了要交稿的时候,才将原稿重新看过一次,结果发现最后一页和前一页之间好像有缺漏。虽然稿纸上三十七与三十八页的页码是连续的,可是重要的结论不太完整,导致这篇文章的理论不太通顺。第三十七页的最后两行被龙司用钢笔画掉,在那里画个箭头朝向左上方,但是下一页没有记录那个箭头到底代表什么,也没有加入其他内容。高野舞惊慌失措地从头反复阅读,越读越觉得这篇文章有些不对劲,结论的部分被切断,而且结束得十分唐突。她努力检查整篇文章的脉络,终于发觉有几个重要的地方漏掉了。眼看着这份十二章、共计五百张稿纸的论文即将出单行本,却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于是她赶紧打电话到龙司老家,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希望到那儿找找看。

安藤往下腹部看去,只见高山龙司的性器官在茂密的阴毛中缩成一团,龟头几乎被包皮覆盖住,脆弱的模样与壮硕的肉体形成强烈的对比。安藤心中顿时兴起奇妙而幼稚的想法:说不定龙司和高野舞并没有男女关系。

现在,她站在堆积如山的纸箱前面,终于哭了出来。为什么龙司会死呢?他写完连载的最后一回,便断了气,这样的巧合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请你赶快现身,告诉我漏掉的原稿在哪儿。

安藤慢慢举起高山龙司的右手,感觉不到任何力量,证明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没想到这只强有力的手腕此时竟像婴儿的手一样让人随意拨弄。在大学时代的腕力比赛上,没有人是高山龙司的对手,同学们刚将手放在桌上,马上就会被他扳倒。

高野舞拿起已经变凉的咖啡啜饮一口。她也想过要自己动手将缺漏的地方补齐,但这么做似乎是对龙司的大不敬。她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原稿找出来,接着便打开下一个纸箱。

高山龙司全身赤裸地躺在解剖台上,他的身高大约一百六十厘米左右,肚子周围堆满脂肪,肩部到胸部之间肌肉发达,宛若山丘一般隆起。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向东的书房渐渐暗了下来,高野舞起身打开电灯。一进入十一月,白天逐渐变短,她顺手拉上窗帘——她一直觉得仿佛有人在窗外偷窥。

一打开门,安藤立刻听到水管的流水声,助手站在解剖台的水槽旁边。这个水槽是用来洗涤工具的,水龙头比一般的尺寸大,流出来的水流很猛,而且是白色的。这间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密室地面有点积水,因此包括见证人在内,解剖室内的八个人都穿着长筒靴。通常在解剖尸体的时候,水龙头是不会关的。

她已经检查完大部分纸箱,但还没有发现原稿。

秋日和煦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却依然驱不散走廊上黑暗而潮湿的气氛。安藤走在走廊上,脚下的橡胶长靴发出吱吱的声响,身边跟着临床检查技师和两位刑警。助手、记录员、摄影师都先到解剖室做好准备工作了。

突然间,她听到胸腔内传出激烈的跳动声,便立即停手,像猫一样拱起背来,等待心悸的感觉过去。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不禁用手摸着左胸,思考为什么出现这种症状。难道是因为弄丢恩师的原稿而感到罪过吗?不,不是……这个房间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那和刚才窗外的视线截然不同。

2

高野舞感觉一股冰冷的触感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和脖颈,一抹凌厉的视线朝她斜射过来。她迅速转头往后看,只见一件粉红色毛线衣挂在箱子上,那是她脱下来挂上去的,毛线之间的细小缝隙反射着房间的光线,宛若目光在闪烁。

等解剖完毕,所有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以安藤多年累积的经验,他不至于查不出高山龙司真正的死因。

高野舞拿下毛线衣,里面赫然出现一部录像机。黑色外壳的录像机上卷着电线,放在纸箱上方。旁边没有电视机,当然也没有连接的配线。

这时,担任解剖助手的临床检查技师走进办公室,低声说道:“老师,一切都准备好了。”安藤一听,站起来说:“我过去一下。”

这一定是放在老师房间的东西,和书籍一起被搬运到这个书房的。高野舞害怕地伸手去碰触录像机的边缘,电源线团团卷住机身,先前挂毛衣时,录像机就在这儿吗?然而她的记忆很模糊。

每天早上,安藤已经习惯了看到镜中那个悲伤的自己,他知道心里的悲伤是无法伪装出来的。再者,一个负心女子根本没有胆量到监察医务院来领取解剖后的遗体,而且高山龙司那种有胆量的男人不会因为被女朋友抛弃就想自杀。会不会是头部或心脏的原因?会不会发生急性心肌功能不全,或是内出血的情况?

高野舞注视了录像机大约一分钟之久,将原稿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之前,龙司没有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吧?”安藤朝警官使一下眼色,警官轻轻地点头。安藤突然觉得,高山龙司可能因为恋人过于冷漠,决定自杀,他喝下毒药之后,马上打电话给恋人,想借此折磨她,于是在临终前留下痛苦的悲鸣声。不过看过报告书后,他得知现场并未找到装毒药的容器,也没有证据证明高野舞与龙司之间的关系,因此龙司自杀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不是很了解男女之事的人,也能一眼就从高野舞的表情中看出她很尊敬龙司,她那湿润的双眸中只有无尽的哀伤,不可能让所爱的人走上自杀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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