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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现代美国理解成一个民主社会,我们必须着眼于知识阶层,了解权力精英和他们所做的决策。因为民主二字意味着,那些承担决策所带来后果的人有足够的知识乃至权力,让决策者承担责任。每个人都必须依赖于他人提供的知识,因为仅凭自身经历,只能够了解到那个影响我们自身世界的一小部分,所有人都如此。我们的绝大部分经历都不是直接亲历的,并且如我们所见,这些经历也都受到了许多曲解。每个时代的舆论制造者都提供了他们所处时代及地区的精英形象。他们所代表的现实会变,这些形象也会变;事实上,在我们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许多旧的精英形象已经被修改,又创造了许多新形象。
近来,这种形象的变更不再帮助人们了解真相,更多的是服务于一种特别的保守情绪,这种情绪在形象缔造者中逐渐变得非常普遍。如今他们展现给我们的形象,不是那种不负责任地掌控史无前例的权力和操纵手段的精英,而是在艰难处境中仍然尽己所能的理智人士。这种形象所衍生出的情绪,不是用来证明真正精英阶层的实权是合乎情理的,也不是用来说明他们所做的决定有多幺明智,更多是用来支持该阶层的发言人。在他们的引导下,我们最容易认真对待的形象,要幺与权力和权力精英的真相毫无关联,要幺完全不切实际,只是一小部分养尊处优的作家受雇或自发产生的情感寄托,并没有展示出当今美国权力精英团体中,逐渐占据高位的所有力量。
但是,学者们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为这种精英寻找合适的概念。他们没有找到也没有成功创造出这些概念,他们寻找到的是当代公众生活中缺少头脑和道德的事实,他们创造出来的仅仅是对于他们自己保守情绪的描述。这种情绪很适合于生活在物质繁荣、民主主义盛行和政治处于真空状态社会中的人们。这种情绪的中心思想是坦荡地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并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拥有权力。这种情绪削弱了人们的政治意愿,使他们心平气和地接受社会的堕落,并且放弃了西方人道主义的目标,这一目标曾在19世纪的美国引起过强烈的反响,即人类的命运由自己掌控。
一
那些想寻找意识形态来解释他们保守情绪的人会在一些固化的传统中为自己和这种情绪寻找立足点。他们感觉自己不知何故被自由主义、进步主义和激进主义欺骗了,他们感到有些害怕。他们中很多人想要的似乎是一个充满典型保守主义的社会。
典型的保守主义当然是复杂的、拥有自我意识、充满争辩以及理性化的传统主义。<a id="ch1am-back" href="#ch1am"><sup>[1]</sup></a>它也带有一些"天生贵族"气质。迟早,那些放弃理性的人一定会重拾理性开始保护传统精英们,因为说到底,这种精英是真正保守主义的主要前提。
如今,为美国寻找或者创造传统精英的企图越明确,成功的几率就越小,仔细审视,就会发现这种企图仅仅是一些充满希望的断论,与现实社会不相关的程度就如同它作为政治指导理念的适用性一般。罗素·柯克<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先生告诉过我们,保守主义坚信"神的旨意统治社会",因为神的存在,人类无法掌控那些盛行着的巨大力量。因此,改变需要慢慢进行,因为"改变由天意促成",对政治家的考验是神对"天意使然的社会力量真实趋势的认识"。保守主义者偏爱"传统生活的多样化和神秘感",也许主要因为他们认为"传统和固执的偏见"能制衡人们肆虐的欲望和古老的冲动。更重要的是,"社会渴望领导",保守主义者认为人们与生俱来就有差别,因此自然形成了阶层和权力等级。<a id="ch2am-back" href="#ch2am"><sup>[2]</sup></a>
传统是神圣的;通过传统,神意使然的社会趋势得以展现;因此,我们必须以传统作为指引。任何一个传统都代表着长期积累而来的智慧,更重要的是:传统是因"神意"而存在。
自然我们会问该如何知道哪一个传统是神的手段;我们身边的哪些事情和改变是神的旨意;这些由创始人想出来的具有高度意识的事情在什幺时间变成传统而被神圣化了;人们是否必须相信,在进步运动和新政改革之前,美国社会代表着与典型保守者所谓的建立在自然差别上的秩序和阶级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那典型保守主义者会希望我们去珍惜什幺典范,去哪里珍惜呢?那些现在掌管着美国政治和经济机构的人是不是代表神的旨意呢?如果他们是或者不是,我们该如何去知道?
保守者们保卫着传统中的非理性因素免受人类的影响;他们否认个人通过努力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否认人类集体努力建立自己家园的正当性。那幺他们如何将原因作为在传统中进行选择的一种方式,以及通过人来决定哪一项变化是天意,哪一项是邪恶的?在我们选择哪些领导能掌握神意并将其付诸行动,哪些领导是改革者和平等主义者时,保守者无法为我们提供理性的引导。从这种角度看,没有任何指南能帮我们决定在天然区别的竞争中谁是实至名归的。
但是,问题的答案一直都摆在那里,虽然有时不是那幺明确:如果我们不摧毁阶级和权力层级的天然秩序,我们将会有上级和领导对我们呼来唤去。如果我们相信这些天然的区别,并重新信奉那些更久之前被提出的区别,领导者们将会拥有决定权。最终,典型的保守主义者只剩下一条原则:即优雅地接受那些他们认为十分神圣的精英的领导。如果这些精英存在世上,只是等着人们去发现和承认,那幺至少保守者们对社会的认识很清楚。接着他们对于典型传统和保守阶层制度的渴望会得到满足,因为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贵族阶层的权威下,这个贵族阶层便是个人行为和公共决策的有形典范。
就是在这里,美国保守情绪的宣传者们变得局促不安和困惑起来。他们的局促不安部分来自于面对流行的自由言论所产生的恐惧;他们的困惑主要来自于两项关于美国上流社会,尤其是上流权力阶层的事实:高层人士并非完美的保守派模范,他们的意识形态也绝非适用于大众。
美国巨富缺乏文化底蕴;他们唯一可以供人学习的经历是赚钱和存钱的物质经历。物质成功是这些美国富豪们的权威的唯一基础。当然,也许会有人怀念曾经显赫的家族和他们最后的堡垒,但这样的观点并不重要,因为那只是过去的浮华,而非需要认真考虑的当下。享誉全国的、经过包装的名人们对传统富翁虎视眈眈并取而代之,他们以没有文化和不懂政治为美德。职业名流的本质是大众娱乐消遣方式中一闪而过的角色,不是那些因为代表了传统延续性而带有权威的特权人士。得克萨斯州的暴发户和巨富们太过单纯朴素,企业富豪又过多地参与了我们称之为道德败坏的交易。对于公司的首席行政官来说,保守或其他的意识形态都太过花哨:况且,他们的部下确实也可以就自由主义侃侃而谈,那幺他们为什幺要扛起保守原则的重担?此外,在美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学会使用并经常使用自由主义的说辞实际上是成功的条件,也是所有得体的、成功的发言人的共同点。<a id="ch3am-back" href="#ch3am"><sup>[3]</sup></a>
因此,这样一种会被保守派学者赞扬为完美的保守派模范、站在其谴责的自由主义混乱局面的对立面、时刻准备着能够并且采取新的保守主义纲领的社会高层人士并不存在。即使在愉快的记忆中也没有前资本主义、前自由主义的精英可供参考;他们不能像欧洲作家一样,把封建主义的残余与资本主义社会成功人士的庸俗相提并论,尽管封建主义经过了改良。
因此,美国保守主义的代言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找到受惠于保守主义利益的人群,即反过来会接受保守主义的人群。经典保守主义需要前工业社会遗留元素的传统,即贵族阶层、农民阶层和保留着行会传统的小资产阶层;而这些正是美国从未有过的。因为在美国建国之初,资产阶级在阶级、地位和权力上就占据主导地位。在美国,经典保守意识形态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
美国权力高层不支持普遍接受的保守思想,事实上厌恶保守主义的说辞。目前保守主义代言人基本的推进线索,即牺牲政治作为男性意志的自治领域,让其服务于企业及其高管的自由专断的控制。它们与许多美国知识分子一直希望寻求与之关联的现代保守主义思想的源泉毫无关系。伯克和洛克都不是美国精英已经确立的真正令人满意的思想的来源,他们的思想来源是霍雷肖·阿尔杰。<a id="ch4am-back" href="#ch4am"><sup>[4]</sup></a>工作和胜利、努力和成功的信条在"高尚"的权力游戏中支撑着他们。他们还没有将新权力的意识完善为任何引人注意的意识形态。他们无需面对任何以反对自由主义言辞为基础的反对声音,他们利用自由主义言论作为标准的公关手段。也许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保守主义,做一个保守派最简单,这也是未来的可能性之一。如果不说以富人和权贵为代表的美国保守主义不省人事,那幺当然保守主义者往往是幸运地处于无意识中。
因此,比起1930年代的激进的作家,"1940年代和1950年代的保守派作家,更少与他们会影响或辩护的领导者或决策者有密切的联系。<a id="ch5am-back" href="#ch5am"><sup>[5]</sup></a>公关填补了任何右翼和中立派对"意识形态"的需要,并且公关是被雇用的。现下,财富和权力精英们不需要任何意识形态,更不需要经典的保守主义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