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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科学家希望理解当下这个时代的性质,勾勒其结构,捕捉其中发挥作用的主要力量。每一个时代,只要得到恰当的界定,都是“可以理解的研究领域”,能够反映出独特的塑造历史的机制。比如,权力精英在塑造历史的过程中的角色轻重不一,取决于制度性的决策手段的集中化程度。
四
我们想要理解当代某个社会结构中的动态变迁,就必须努力捕捉其更为长远的发展态势,并据此追问:这些趋势赖以发生的机制是什么?这个社会的结构赖以发生变迁的机制是什么?正是透过此类问题,我们对趋势的关注发挥到了极致。这里必须讨论到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的历史过渡,讨论到我们所称的一个时代的结构。
在许多方面,具有社会和历史维度的心理学问题是我们当下能够研究的最引人入胜的问题。正是在这块领域,我们时代的各主要思想传统,事实上,是整个西方文明的各主要思想传统,眼下形成了让人十分兴奋的交汇。也正是在这块领域,“人性的本质”,即从启蒙运动传承下来的有关人的整体意象,在我们这个时代遭到一系列趋势的质疑:极权主义政府的兴起,民族志相对主义,人身上非理性的潜力之巨大,以及众生男女明显遭受历史转型影响的速度之迅疾。
我们所陈述的趋势可以是短暂的一瞬间,也可以绵延整个时代。当然,这取决于我们的宗旨。但在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多大规模的研究,我们都会发现需要考察具有相当时段跨度的趋势。考察较为长期的趋势通常都是必要的,哪怕只是为了克服历史狭隘主义,即假设当下是某种独立自主的创造。
我们已经逐渐看到,要想理解众生男女的人生,理解他们何以变成纷繁多样的个体,就必须结合那些让他们的日常生活情境在其中组织起来的历史结构。历史变迁承载着丰富的意义,不仅对个体的生活方式有意义,也针对性格本身,即人所面临的种种限制与可能。生气勃勃的民族国家作为塑造历史的单位,各色男女也在其中被筛选、被塑造、被解放、被压迫,一句话,它也是塑造人的单位。正因为如此,各国或国家集团之间的斗争,也是各类人之间的斗争,从中东、印度、中国到美国,最终都将盛行这样的斗争;正因为如此,文化与政治当下如此紧密地关联在一起;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对于社会学想象力的如此需要、如许要求。我们如果想要充分地理解“人”,就不能视之为孤零的生物体,将其看作一堆反射或一系列本能的集合,或当其是某个“可理解的领域”或独立自在的系统。无论人还可能是什么,他是一种社会性和历史性的行动者;如果能够被理解,就必须在与社会历史结构密切而复杂的相互作用中来理解人。
即使我们的研究并不具备明确的比较性质,即使我们关注的只是某一国内社会结构的某个有限区域,我们也需要历史材料。我们要想固定住某个摇摆不定的时刻,就只能进行抽象提炼,而这会对社会现实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当然,我们也可以建构出诸如此类的静态速写甚或静态连拍,但不能用这样的建构作为自己研究的结论。既然我们知道自己研究的东西会发生变化,那么即使在最简单的描述层面上,我们也必须问:有哪些明显的趋势?而要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就必须至少对“原先如何”和“未来怎样”有所交代。
当然,有关“心理学”与“社会科学”之间的关系,争论永无宁日。绝大多数争论都属于在形式上尝试将有关“个人”和“群体”的各式观念整合起来。毫无疑问,这些尝试总会以某种方式对某些人有用。幸运的是,我们在此尝试梳理社会科学的格局时,不必考虑它们。无论心理学家们可能怎么界定其研究领域,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人类学家,还有历史学家在研究人类社会时,都必须就“人性”做出相关预设。而这些预设现在通常落入了“社会心理学”这一交叉学科。
就这样,历史的观点导向了对于各社会的比较研究:无论针对哪一个现代西方国家,单单基于其各自的国别史,你无法理解或说明它们经历的主要阶段或当今具备的形貌。我的意思不光是说在历史现实中它与其他社会的发展相互作用,还想表明,我们的头脑在思考这个单一社会结构的历史角度和社会学角度的问题时,要是不与其他社会相互比较异同以求得理解,甚至连问题的系统阐述都无法做到。
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来说,心理学和历史学一样至关重要,乃至于只要心理学家还没有转向相关问题,社会科学家就得做自己的心理学家,所以对于该领域的研究兴趣也就愈益增长。经济学家原本一向是社会科学家当中最讲究形式化的,却也开始意识到,旧有的追求享乐、精于计算的“经济人”意象,已经不能再被设定为有关经济制度的充分研究的心理学基础。人类学已经对“人格与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而对于社会学来说,和心理学一样,“社会心理学”已经成为一个颇为活跃的研究领域。
比较研究和历史研究彼此有着非常深切的关联。即便是不发达的、共产主义的、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体制在当今世界的存在实态,单单通过缺乏时间纵深的肤浅比较,你也是无法理解的。你必须拓展自己分析的时间范围。要对当今摆在你眼前的可供比较的事实做出理解,给出说明,你必须知晓各个历史阶段,知晓是哪些历史原因造成了发达的速度不一、方向各异,造成了欠发达。比如,你必须知晓为什么西方人16、17世纪在北美和澳洲建立的殖民地顺利发展成了工业繁荣的资本主义社会,而在印度、拉美、非洲建立的那些却直到20世纪依然是一片以贫困、农业为主的欠发达地区。
作为对这些学术发展趋势的反应,有些心理学家已经开始从事各式各样的“社会心理学”研究;另一些人试图通过各种方式重新界定心理学,杜绝明显属于社会性的因素渗入这块研究领域;更有些人把自己的活动限定在研究人体生理学的范围。不过,我在此并不打算考察心理学内部的学术专业分工;这块领域已经被折腾得十分零碎,更不要说对其加以评判了。
在我们的时代,西方社会的问题几乎不可避免地也是整个世界的问题。在我们的时代,它所包含的纷繁多样的社会世界第一次都处在重要、迅疾而显著的相互影响中,这或许是我们时代的一个规定性特征。要研究我们这个时代,就必须对这些世界及其相互作用进行比较性的考察。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曾经是人类学家的异域保留地的那些地方,如今都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不发达国家”,政治学家和社会学家都视同寻常地将其纳入自己的研究对象,经济学家也是不遑多让。当今所做的最出色的社会学研究中,有些就是对世界不同区域的研究,原因正在于此。
有一种心理学反思的风格,学院派心理学家通常不会公开采用,但其仍然影响着他们,也影响着我们整个的学术生活。在精神分析中,尤其是在弗洛伊德本人的研究中,有关人性本质的问题得到了最为广泛的探讨。简言之,就在上一代人的时间里,精神分析学家中不那么死板的人,以及受他们影响的一些人,已经做出了两大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