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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社会、这个时期,男人和女人的主流类型一般是什么样子?未来的趋势如何?他们是怎样被选择、被塑造、被解放或被压迫,又是怎样变得敏感或迟钝的?在这个社会、这个时期,我们观察到的行为和性格中,揭示出了哪些类型的“人性”?我们所考察的社会的方方面面,对于“人性”有着怎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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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在人类历史上居于什么位置,是什么样的动力在推动着它不断变迁?在整个人类的发展中,它居于什么位置,又具有什么意义?我们所考察的任一具体特征,是如何影响了它所属的历史时期,又是如何受后者影响的?至于这一历史时期,它具有哪些基本特点?它与其他时期有何差别?它塑造历史的方式有着怎样的特色?
公开自称是社会学家的我一定会倍感尴尬,因为我在下文诸章中将会探讨的所有令人遗憾的趋势,都落入一般人们所认为的“社会学的领域”,虽说这些趋势所隐含的文化上和政治上的退弃,无疑也是其他社会科学的许多日常工作的特点。从政治学和经济学,到历史学和人类学,无论诸如此类的学科中实际情况怎样,显然在当今的美国,人们所知的“社会学”已经成为有关社会科学的反思的中心。它已经成为对于方法的兴趣的中心,你可以从中找到对于“一般理论”的最狂热的兴趣。已经融入社会学传统的发展的学术研究可谓异彩纷呈,着实令人瞩目。要把这样多姿多彩的研究解释成“一种传统”,本身就很鲁莽。不过,人们或许大体会同意,现在被视为社会学研究的东西往往朝一到三个整体方向发展,其中每一个方向都有可能偏离正轨,乃至走火入魔。
这个特定的社会作为整体的结构是什么?它的基本要素有哪些,彼此如何关联?它与其他社会秩序有何分别?在其内部,任一具体特征对该社会的维系和变迁具有什么意义?
趋势一:趋向一种历史理论。例如,在孔德笔下,就像在马克思、斯宾塞和韦伯那里一样,社会学是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努力,关注人的整个社会生活。它既是历史性的,也是系统性的:所谓历史性,是因为它处理并运用过去的材料;所谓系统性,是因为它这么做是为了识别出历史进程的“各个阶段”,识别出社会生活的规律。
任何社会研究,如果没有回到有关人生、历史以及两者在社会中的相互关联的问题,都不算完成了智识探索的旅程。不管经典社会分析家的具体问题是什么,无论他们考察的社会现实多么局促或宽广,只要他们充满想象力地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承诺,都会坚持不懈地追问三组问题:
关于人类历史的理论一不小心就会被扭曲成一件跨历史的紧身衣,在这件紧身衣中,人类历史的各种素材都会被强塞进去,有关未来的先知预言般的观点则会被从中硬拽出来。阿诺德·汤因比与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的研究就是广为人知的例子。
社会学的想象力使我们有能力把握历史,把握人生,也把握这两者在社会当中的关联。这就是社会学的想象力的任务和承诺。而经典社会分析家的标志就是接受这一任务和承诺。无论是言辞夸张、絮叨啰唆、无所不写的赫伯特·斯宾塞,还是风度优雅、寻根究底、善良正直的E.A. 罗斯,无论是奥古斯特·孔德,还是埃米尔·涂尔干,抑或是敏感纠结的卡尔·曼海姆,都具有这一特征。卡尔·马克思之所以在智识上秀出群伦,根本上在于这一品质;索尔斯坦·凡勃伦之所以洞见犀利、讽才卓异,约瑟夫·熊彼特之所以能从多种角度构建现实,关键皆在于这一品质。马克斯·韦伯的深刻与明晰概源于此,W. E. H. 莱基的心理学视野同样建基于此。当代有关人和社会的研究,精华的标志正在于这一品质。
趋势二:趋向一种有关“人与社会的本质”的系统理论。比如,在形式论者的研究中,尤其是在齐美尔和冯·维泽的著述中,社会学开始处理一些特别的观念,旨在将所有社会关系逐一归类,并洞察它们据说普遍一致的特征。简言之,这种理论注重在非常高的概括层次上,以相当静态和抽象的眼光,来看待社会结构诸要素。
这种想象力的第一项成果,即体现它的社会科学的第一个教益,就是让人们认识到:个体若想理解自己的体验,估测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将自己定位到所处的时代;他要想知晓自己的生活机会,就必须搞清楚所有与自己境遇相同的个体的生活机会。这个教益往往会是痛苦的一课,但又常常让人回味无穷。究竟是坚毅卓绝还是自甘堕落,是沉郁痛苦还是轻松欢快,是乐享肆意放纵的快活还是品尝理性思考的醇美,对于人的能力的这些极限,我们并不知道。但如今我们开始明白,所谓“人性”的极端,其实天差地别,令人惊惧。我们开始明白,无论是哪一代人、哪一个人,都生活在某个社会当中;他活出了一场人生,而这场人生又是在某个历史序列中演绎出来的。话说回来,就算他是由社会塑造的,被其历史洪流裹挟推搡而行,单凭他活着这桩事实,他就为这个社会的形貌、为这个社会的历史进程出了一份力,无论这份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
或许是为了回击趋势一里的歪曲,趋势二可以彻底舍弃历史:有关人和社会的本质的系统性理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精致而乏味的形式论,其核心任务就是没完没了地对各个“概念”进行拆分与重组。在我所称的“宏大理论家”当中,观念的确已经变成了概念。塔尔科特·帕森斯的研究就是美国社会学在当代最典型的例证。
具备社会学的想象力的人,就更有能力在理解更大的历史景观时,思考它对于形形色色的个体的内在生命与外在生涯的意义。社会学的想象力有助于他考虑,个体陷于一团混沌的日常体验时,如何常常对自己的社会位置产生虚假的意识。在这一团混沌中,人们可以探寻现代社会的框架,进而从此框架中梳理出各色男女的心理状态。由此便可将个体的那些个人不安转为明确困扰;而公众也不再漠然,转而关注公共论题。
趋势三:趋向针对当代社会事实和社会问题的经验研究。尽管在约1914年以前,孔德和斯宾塞一直是美国社会科学界的主流,并且来自德国的理论影响也清晰可见,但经验调查还是早早就在美国占据了核心地位。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经济学和政治学早早取得了学院建制地位。有鉴于此,只要社会学被界定为对某个特定的社会领域的研究,就容易沦为社会科学中某种打零工的人,打工内容就是研究各种学术剩余的大杂烩。有的研究城市和家庭,有的研究种族关系和族裔关系,当然还有的研究“小群体”。我们将会看到,由此导致的大杂烩被转换成了一种思维风格,我下文的考察将其概括为“自由主义实用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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