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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哈维的理论,本意是探讨动物通讯这个广泛的问题。所有动物都必须设计传递迅速、容易了解的讯号,好传递信息给性伴侣、可能的性伴侣、子女、父母、对手以及可能的猎食者。举例来说,要是一头瞪羚注意到一头狮子向它潜行过来,瞪羚最好发出一个讯号,让狮子一看就懂:“我是一头跑得飞快的瞪羚!你休想抓着我,想也别想,免得浪费时间、精力。”即使那头瞪羚真的跑得过狮子,发出清晰而明确的讯号,让狮子知难而退,大家都节省时间、精力。
好吧,也许那个信息对鸟来说是妥当的,但是对我们,那却是假的。这个本能,与我们许多其他的动物本能一样,已经与现代人类社会格格不入,并不适应。要是你灌下一瓶威士忌之后,仍然能够走路,那也许证明你肝脏酒精脱氢酵素的含量比较高,但是并不意味着你在其他方面很优异。要是你是老烟枪,一天抽好几包烟,还没得肺癌,你也许有一个抵抗肺癌的基因,但是这基因与智力、商业眼光或者创造家庭幸福的本事无关。
就在那时,我想起以色列生物学家扎哈维(Amotz Zahavi)1975年发表的一篇精彩论文。在那篇论文中,扎哈维提出了一个新颖的一般理论,讨论昂贵或自毁讯号在动物行为中的角色,生物学界目前仍在对此争辩。举个例子好了。他指出:有害的雄性特征之所以能够吸引雌性,正是因为那些特征使雄性无异残障。他试图解释那是怎么回事。经过仔细考虑,我决定以扎哈维的假说解释天堂鸟的残障特征。突然间,我觉悟到:也许他的理论也可以引申来解释“我们利用有毒化学品”的谜团,以及我们以有毒化学品招徕的广告。
寿命与求偶过程比较短的动物,需要容易辨认的指标,因为可能的配偶之间,谁都没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衡量对方的斤两。但是我们人类寿命长,家庭伙伴与事业伙伴都是长期的,有足够的时间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我们无需依赖表面的、误导的标记。许多本能当初都是有益于动物生活、生存的——例如依赖残障讯号——可是后来形势大变,反而对动物有害,吸毒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烟酒公司的广告,高明而下流,它们诉求的真正对象,是我们的古老本能。如果我们让可卡因成为合法药物,大毒枭也会很快针对同一本能制作广告。你很容易想象那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一张骑马牛仔的照片,或者照片上是殷勤有礼的男人与美丽的妙龄女郎,照片下方,是一包白粉,它打开得恰到好处,不仅吸引人的视线,还令人垂涎。
那个新谜团,6月25日我观察的那只雄性天堂鸟,可以当作例子来说明。那只雄性天堂鸟拖着一束0.9米长的尾巴,行动怪不方便的,为什么它要演化出妨碍活动的长尾巴?其他的天堂鸟种,雄性演化出了不同的妨碍活动的装备,例如从眉毛上长出来的长羽饰,倒挂在树上、炫耀尾羽的招式,以及亮丽的彩羽与嘹亮的叫声——可能吸引老鹰的注意。所有那些特征,必然会妨碍雄鸟的生存,可是它们也是雄鸟用来引诱雌鸟的广告。我与许多其他的生物学家一样,对于雄性天堂鸟那些装配与招数,感到大惑不解:为什么用累赘的装饰、自陷绝境的招式当广告呢?雌鸟又为什么觉得那些残障特征有吸引力呢?
现在,让我们从西方工业化社会跃到世界的另一边,去验证我的理论。吸毒并不是工业革命的产品,烟草是美洲的土著作物,世界各地都有土产酒精饮料,可卡因与鸦片是从别的地方传入美国的。世界上最早的成文法典——古巴比伦汉穆拉比国王(公元前1792—公元前1750年在位)颁布的——已经有了管理酒家的条文。因此,我的理论如果妥当,应该也适用于其他社会。为了表现它有跨文化的解释力量,我现在要讨论一个习俗,各位大概没有听说过:功夫武师饮煤油。
等到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又完全沉溺在西方文明里了,才逐渐对那些明摆着自打嘴巴的广告习以为常,视而不见。我专心分析田野资料,开始对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谜团着迷起来,这就是鸟类的演化。但是那个谜团,最后引导我发现了烟、酒广告背后的一个基本原理。
我是在印尼收集田野资料的时候,从卓越的年轻生物学家伊旺托(Andy Irwanto)那里听说这个习俗的。伊旺托与我是好朋友,我们彼此景仰,互相关心。有一天,我们到了一个不平静的地区,我担心会碰上危险分子,伊旺托向我保证没事:“没问题,好朋友。我是功夫八段。”他向我解释:他练过东方武术,已经是个高手,以一敌八不成问题。为了证明所言不虚,伊旺托露出了背上的伤疤,说是一次遭到8个流氓攻击挂的彩——其中一人用刀刺中了他,可是伊旺托打断了两个人的手臂,打破了第三人的头,其余的就跑了。他说,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