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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未隐瞒认识他的事实,”最后他说,“我告诉了埃德加,也向FBI说了。假如做掉梅多斯的人真的是我,你觉得我会那么做吗?即使是刘易斯和克拉克也没那么蠢。”

“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博斯,你这家伙为什么没向我报告?”庞兹大吼,“为什么你在这份报告上没提到这些事?为什么我要通过FBI得知这些消息?为什么督察室要通过FBI得知这些消息?”

这么说来,打电话通知督察室的人并非庞兹,而是鲁克。博斯不知道是不是埃莉诺·威什明知如此故意欺骗他,或者是鲁克自行打电话派出这两位天兵。他对那女人所知甚少——事实上根本一无所知——但他宁愿相信她没欺骗他。

“我今天上午才开始写报告,”博斯说,“原本打算见过FBI调查员之后更新报告内容。从目前情况来看,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嗯,我替你节省了时间,”庞兹说,“此案已转交FBI负责。”

“你说什么?FBI根本无权插手,这分明是命案调查。”

“鲁克表示,他们相信此命案和他们正在调查的银行盗窃案有直接关联,他们会将此案并入银行盗窃案的调查。我们会通过跨部门联络员指派我们自己的协查警员,如果逮捕到命案凶手准备提起诉讼时,协查警员会将案子送交检察官以提出正式控告。”

“天哪,庞兹,事情不对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庞兹将木尺放回抽屉,并关上。

“我知道事情不对劲,但我思考的方式与你不一样,”他说,“博斯,就这样了,这是命令,你不再负责此案。这两位先生想和你谈谈,在督察室完成他们的调查之前,你就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书工作。”

他稍做停顿,然后再次开口且语气沉重,他并不喜欢说这些话。

“博斯,去年你被调到我这儿来,我大可以随便派个差事给你,把你派到抢劫组,让你一星期处理五十份报告,埋在文件中喘不过气来。但我并没有那么做,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将你安排在命案组,我以为这也是你要的。他们去年告诉我,你办事能力强,但不会乖乖遵守规矩,现在我知道了,他们说得没错。我不知道此事对我会有什么影响,但我不会再替你考虑了。你自己决定是否要和这两位谈谈,老实说我不在乎。就这样了,从现在起我和你再无任何瓜葛。假如你这次逢凶化吉,最好自己申请调职,因为你不会再回到我的命案调查组了。”

庞兹拿起桌上蓝色活页夹,起身走出办公室,说:“我得派人将这份报告送到联邦调查局,你们在这儿慢慢谈,不着急。”

他关上门离去。博斯思索着庞兹刚才的话,他真的不能责怪长官的说法或做法。他拿出一根烟点上。

刘易斯说:“喂,这里禁止吸烟,你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

博斯说:“去你妈的。”

“博斯,你死定了,”克拉克说,“我们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已经不是昔日那位大英雄了,这次我们不用担心面子问题,因为根本没人在乎你的下场。”

接着他又按下录音键,对着录音机报上日期、在场三人的姓名,以及督察室本次案件调查的编号。博斯注意到相对于九个月前调查的案子,多了大约七百号。他心想,才九个月,就有七百多名警察经历了这番折腾。总有一天,警局再也没有警察可以执行警车上写着的标语:服务大众,保民卫民。

“博斯警探——”刘易斯刻意以极为冷静的语调说,“我们想问有关威廉·梅多斯命案调查的几个问题。请你告诉我们,你和死者以前是什么关系,你对死者了解多少?”

“我拒绝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答任何问题,”博斯说,“根据加利福尼亚警察权利法案,我有权请律师。”

“博斯警探,警局行政部门并不认为警察权利法案适用于此。你必须回答这些问题,假如你不遵守命令,就可能被停职甚至开除。你——”

“麻烦你们松开手铐好吗?”博斯说。

“你说什么?”刘易斯喊了起来,刚才的冷静自持早已消失无踪。

克拉克起身走到录音机前,说:“博斯警探并未被铐上手铐,这儿有两位证人可以证明。”

“就是那两位给我铐上手铐的人,”博斯说,“而且他们还殴打我,这已经侵犯了我的公民权。在我们继续之前,我要求警察工会代表以及我的律师在场。”

克拉克将录音带倒带,然后关上录音机,放回搭档的公文包内,他气得脸色发青,片刻之后才又开口。

克拉克说:“博斯,一想到即将除掉你,真是令人痛快!我们今天下班之前就能将停职文件放到局长桌上。你会被派到督察室坐办公室,这样我们可以盯着你。我们会从‘行为不检’开始,之后甚至可能以谋杀的罪名起诉你。不论如何,你在警局的日子已经结束。你完蛋了!”

博斯起身,督察室的两位警探也一样。博斯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克拉克面前的地上,再伸出脚在地毡上将它踩碎。他知道他们会将地面清理干净,以免庞兹知道他们未能主导这次谈话或制住受访人。然后他站到他们两人之间,呼出满嘴的烟,只字未说便走出办公室。他在办公室外听见克拉克以几乎失去控制的声音喊着:

“博斯,别再碰这件案子!”

博斯走过侦查处时刻意避开众人的目光,然后一屁股坐在命案组的办公桌前。他抬头看埃德加,埃德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表现得很好,”博斯说,“应该不会有你什么事。”

“你呢?”

“他们不准我继续调查此案,而且那两个王八蛋准备检举我。过了这个下午,我可能就要收到‘解除职务令’了。”

“妈的!”

督察室副组长可以签署所有“解除职务令”和暂时停职令,更严厉的处罚则必须向警察调查委员会提出建议并获其首肯。刘易斯和克拉克会先以“行为不检”为由获得暂时的“解除职务令”,再想办法找到更严重的罪名上呈调查委员会。如果督察室副组长签了博斯的“解除职务令”,根据工会规定,他们必须亲自或以电话录音形式通知博斯。一旦发出通知,他们可以派博斯到总局帕克中心督察室或者让他回家,直到督察室调查结束为止;但是若像刘易斯和克拉克所言,他们一定会让博斯去督察室坐办公桌,如此一来便可将他作为战利品展示。

他问埃德加:“斯皮维那案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都搞定了。等找到打字机就可以把报告打出来了。”

“你有没有查梅多斯在地铁工程上班的事?”

“博斯,你……”埃德加想了想又改口道,“是,我的确查过了,他们表示工程组没有梅多斯这号人物,费尔斯倒是有,不过是个黑人,而且今天也在班上。另外梅多斯不太可能使用其他假名在那儿上班,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夜班。整个工程进度超前,这可是前所未闻呢。”埃德加说到这儿,忽然大喊,“我要用那台打字机!”

“想都别想,”一位叫闵克利的车辆组警探大喊,“下一个轮到我了。”

埃德加环视四周,看看是否有人等着用打字机。一到下午,办公室的打字机可抢手了。一共三十二位警探,只有十几台打字机,而且光是和老式打字机的电动装置周旋就很花时间,还要调整页面边距或行距之类的。

“好吧,”埃德加大喊,“那我排你后面。”接着他转身面对博斯并压低声音,“你猜他会派谁和我搭档?”

“庞兹吗?我不知道。”这正如离婚之后,前妻会和谁结婚一样难以预料。博斯没兴趣猜测埃德加的新搭档会是谁,他说:“抱歉,我还有事要忙。”

“好吧。那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博斯摇摇头,拿起了电话,他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并留言。通常他得留下三条信息之后,对方才会回复。博斯暗自提醒自己别忘了再打电话,然后他翻动名片架,找到号码,给位于圣路易斯的美军服役记录档案馆打了电话,表示要找高级办事员,接着一位叫杰茜·圣约翰的女职员接起电话。他提出要比利·梅多斯服役期间所有档案的副本,圣约翰说要等三天。他挂上电话,心想恐怕永远看不到那些记录了。等对方送来副本时,他已经不在这间办公室了,办公桌上坐的是别人,案子也轮不到他来管了。接着他打电话给犯罪现场勘查人员多诺万,得知在梅多斯衬衫口袋里发现的注射工具上并无明显的指纹,喷漆罐上的指纹也很模糊。棉花球上发现的淡棕色结晶体经测试为纯度百分之五十五的海洛因,亚洲货。博斯知道街头上贩卖的大部分海洛因纯度只有百分之十五,大多为墨西哥产的焦油状海洛因,看来有人给梅多斯打了一剂上等货。这等于告诉博斯,他等待的毒物测试结果如今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梅多斯肯定是遭人谋杀的。

犯罪现场发现的大部分东西都没什么用,不过多诺万提到,在排水管内发现的那根点过的火柴棒并非来自梅多斯身上的那一盒。博斯将梅多斯的公寓住址告诉多诺万,请他派一组人去搜证,并叮嘱他们将茶几上烟灰缸内的火柴与梅多斯身上的进行比对。然后他挂上电话,心想不知道多诺万是否会在自己已被停职、不再负责此案的消息传开之前派人过去。

最后他打电话给法医,萨凯表示已通知死者家属。梅多斯的母亲仍在世,住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新伊比利亚,她说自己没钱支付运送尸体的费用或丧葬费,她已经十八年没见过儿子了。看来比利·梅多斯回不了家了,洛杉矶县得负责安葬他。

“退伍军人协会呢?”博斯问,“他毕竟是退伍军人。”

“没错,我再查查。”萨凯说完挂上电话。

博斯起身从他的档案柜抽屉中拿出一台小型随身录音机。档案柜沿命案组桌子后方的一整面墙摆放。他将录音机连同那个录了报案电话的录音带塞入外套口袋,从后厅走出侦查处。他经过羁押人犯的长凳和拘留室,来到CRASH组。小组办公室比侦查处更小、更拥挤,里面有五男一女的办公桌和一大堆文件挤在一间威尼斯海滩公寓次卧那么大的房间里;一排四个抽屉的档案柜靠墙摆放,另一侧的墙边放着电脑与电传打字机。在这两面墙之间,桌子两两并成一组,一共三组,后墙上贴着一张洛杉矶市区图,上面用黑线标出十八个分局的辖区。地图上方是好莱坞分局目前列出的十大恶棍的彩色照片。博斯注意到其中一张摄于太平间,照片上的家伙已经死了,但仍榜上有名,看来那小子可真是坏到底了。在那些照片上方,黑色塑料字母拼出了“打击黑帮小组”,缩写是CRASH。

办公室内只有泰莉亚·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其他人都不在。有些同事习惯喊她“王<a id="zw1" href="#zhu1"><sup>[1]</sup></a>”,她很讨厌那称号;有些同事则喊她“猫王”,她倒是不介意。泰莉亚·金是CRASH组的电脑高手,如果警察想追踪某黑帮派系,或者只是想追查在好莱坞附近非法逗留的某个少年犯,找“猫王”就对了。但博斯惊讶于,只剩她一人留守。他看了看手表,刚过下午两点,黑帮闹事应该不会这么早。

“人都去哪儿了?”

“嘿,博斯,”她原本注视着屏幕,此时抬起头,“去参加葬礼了。今天有两大逞凶斗狠的流氓帮派在河谷区同一墓园下葬手下的兄弟,我们小组的警察到现场维持秩序,以免场面失控。”

“你怎么没去?”

“我刚从法院回来。对了,博斯,在你说明来意之前,干脆先告诉我,你今天进长官办公室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博斯面露微笑,小道消息在警局传开的速度比外面更快。他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遭遇,以及接下来督察室可能对他展开的行动。

“唉,博斯,你太认真了,”她说,“为什么不做份兼职呢?有助于保持头脑清醒,在警局随波逐流就好了嘛,就像你的搭档那样,可惜那家伙已经结婚了。他兼职卖房子的薪水是我们全职警员的三倍啊,还不必像我们这样拼个半死,我也想找那种好差事。”

博斯点点头。随波逐流,最后不就到了下水道吗?他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口。有时他觉得,警局内只有自己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其他人都不够认真。这才是问题所在,大家都在做兼职。

“需要帮忙吗?”她说,“我最好在他们签完你的停职文件之前,先帮你处理完,之后你在警局可就人人避之不及了。”

“你待在位置上就好。”他说,然后拉来一把椅子,告诉“猫王”他要查的东西。

CRASH组电脑系统内有个“帮派相关数据追踪”程序,程序里的档案包含本市确知的五万五千名帮派分子与少年犯的重要数据;装有程序的电脑和县警署的电脑系统联机,那儿的电脑系统里还有大约三万名黑帮成员的档案;“帮派相关数据追踪”程序有一部分是绰号档案,存储了犯罪分子使用的绰号,通过绰号即可查到他们的真实姓名、出生日期和住址等,警方通过逮捕罪犯或现场讯问收集到的绰号会被输入程序系统。据说“帮派相关数据追踪”档案收录了超过九万个绰号,只要懂得如何操作系统,即可查到所需的数据,而这正是“猫王”的专长。

博斯将他知道的那三个英文字母告诉她:“我不知道这是对方的全名还是名字的一部分,”他说,“我想应该是其中一部分。”

她输入指令,开启程序,输入“S-H-A”,然后按下Enter键,搜索过程大约花了三十秒。泰莉亚·金黝黑的脸庞上眉头皱起。“共有三百四十三个结果,”她说,“老兄,看来你得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了。”

他让她排除了黑人与拉丁美洲人,他觉得那通报案电话的声音听起来是个白人。她又按了好几个键,然后电脑屏幕上琥珀色的字符重新生成了一份名单。

金说:“十九个结果,这才像话嘛!”

没查到“Sha”这个绰号,倒是有以“Sha”开头的几个绰号,包括五个“Shadow”、四个“Shah”、两个“Sharkey”、两个“Sharkie”,以及“Shark”“Shabby”“Shallow”“Shank”“Shabot”“Shame”各一个。博斯迅速回忆在水坝那儿的排水管上看到的涂鸦内容,那锯齿状有如嘴巴大张的S形,是鲨鱼嘴吗?

他说:“查查拼法近似Shark(鲨鱼)的绰号。”

金按了几个键,屏幕上方三分之一处列出新的琥珀色字符。根据电脑数据显示,“Shark”是住在河谷区的一个小伙子,和警方交手次数不多;他在塔扎邦的文图拉大道往公交车站的长凳上喷漆时被捕,刚被判处缓刑,还被罚上街清理涂鸦。他只有十五岁。博斯猜测这小子星期日凌晨三点应该不会在水坝那儿。金接着查询那两个“Sharkie”,屏幕上写着:第一个“Sharkie”目前在马里布的少管所,第二个“Sharkie”已不在人世,死于一九八九年KGB(Kids Gone Bad——坏孩子)和维兰兄弟会两个帮派的火并,他的名字还没有从电脑记录里清除。

接着金调出了第一个“Sharkey”,屏幕上立刻出现一长串信息,而且页尾还有“下一页”的字样闪烁着。她说:“看来这小子常惹麻烦。”电脑显示绰号“Sharkey(阿鲨)”的少年本名为爱德华·涅斯,白人男性,十七岁,经常骑乘一辆黄色摩托车,车牌号JVN138,据悉他不属于任何帮派,仅使用“Sharkey”作为涂鸦签名,他与母亲住在查茨沃斯但经常离家出走。后面两页是阿鲨的案底记录。博斯从历次的逮捕或审讯资料发现,这个阿鲨离家出走时总是会去好莱坞区或好莱坞西区。博斯浏览到第二页末尾,发现三个月前这小子在好莱坞水库因非法逗留遭到逮捕。

“就是他!”博斯说,“不用查第二个‘Sharkey’了,你有报告原件吗?”

她敲了几个键,打印出档案,然后指了指沿整面墙摆放的档案柜。他走过去打开标着“N”的抽屉。他找到一份爱德华·涅斯的档案并将它拿出,里面有张彩色大头照。阿鲨是个金发白人,看起来很小。脸上有着青少年惯有的叛逆与受伤的表情,正如青春痘那般常见。博斯觉得他很眼熟,却记不得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两年前的日期。金将打印好的报告交给博斯,他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细看档案内容。

自称阿鲨的少年犯下的比较严重的(也是被抓获的)罪行有商店偷窃、破坏公物、非法逗留、持有大麻、超速。他曾被拘留过一次,因吸毒被关进塞尔玛少管所,不过二十天后就放他回家了,而其他时候都是审问之后就交给他母亲看管。他总是离家出走,连警察局也不想要他。

档案与电脑报告内容差不多,只是简单介绍了几次拘留的情况。博斯迅速翻阅文件,终于找到有关那次非法逗留指控的报告,案件后来进入审前干预,却因该少年同意返回母亲家中不再外出游荡而撤销;但少年的诺言显然并未持续多久,两星期后他的母亲向警方报告儿子再次失踪。档案上表示,他们尚未找到他。

博斯看了警局调查员对那次非法逗留拘捕所做的报告摘要,上面写着:

调查员讯问了穆赫兰水坝管理员唐纳德·斯迈利。斯迈利表示他当天早上七点进入水库环路边上的排水管内清理垃圾,发现该少年在排水管内铺了一堆报纸,躺在上面睡着了。少年身上很脏,被叫醒时说话毫无条理,看来是服用了毒品所致。斯迈利通知警方,调查员到现场处理。被捕少年对调查员说自己经常睡在排水管内,原因是母亲不希望他待在家里。调查员后来确认他是那个母亲曾经报案的离家出走的少年,遂以非法逗留嫌疑将其拘捕。

博斯心想,看来这少年喜欢老规矩,他明明两个月前才在水坝被捕,却在星期日再度回到那里睡觉。博斯翻看剩下的档案,希望能从中发现少年的其他习惯,好尽快找到他。博斯从一份报告上得知,今年一月阿鲨在好莱坞西区附近圣莫尼卡大道上被警察拦下盘问,但未遭逮捕,当时他穿着一双崭新的锐步运动鞋,正在系鞋带,拦住他的警察以为他刚从商店里偷了球鞋,因此要求他拿出购买收据。阿鲨也的确拿出了收据,事情本可以到此为止。但就在他从摩托车的皮革置物包里取出收据时,警察发现置物包内有一个塑料袋,于是要求一并查看袋中物品。塑料袋里装着十张阿鲨赤裸身体,骚首弄姿的照片。警察没收了照片将其销毁,并在报告上表示将通知好莱坞西区警局,阿鲨在圣莫尼卡大道上向同性恋者兜售色情照片。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博斯合上档案,但拿走了少年的照片,他谢过泰莉亚·金,走出了窄小的办公室。正当他穿过后厅经过拘留所的长凳时,突然想起照片中那个少年很眼熟,他不就是早上被铐在长凳上的那名少年犯吗?尽管他现在头发长了,留成辫子头,脸上的叛逆已经盖过了受伤的表情,但应该是同一个人,博斯很有把握。刚才泰莉亚在电脑上搜索时之所以没查到,是因为逮捕记录还没来得及输入电脑。博斯进入拘留所值班主管室,告知警官他的来意,警官给了他一个标着“早班”的文件箱。博斯翻着堆在箱内的一沓沓报告,终于找到爱德华·涅斯的拘捕记录。

少年阿鲨清晨四点在维恩街附近游荡,路过的一名巡警认为他在从事非法交易并将其逮捕,之后警员查询电脑系统,发现他就是那个已被报案的离家出走的少年。博斯查看拘捕记录,发现少年被拘禁到上午九点,然后保释官前来将他带走。博斯打电话给塞尔玛少管所,得知阿鲨已被少年法庭审问过并送回家交给他的母亲看管了。

“这就是他最大的问题,”少管所的警官说,“他今晚肯定又会跑出去,在街头游荡。我也这么跟法官说了,但法官说就算他老妈是个电话妓女,也不能因为这点小罪就将他关进监狱。”

博斯问:“他老妈是什么?”

“档案里应该有记录。没错,这小子在街头游荡时,他亲爱的老妈就在家中忙着打色情电话。她在色情杂志上登广告,十五分钟收费四十美元,接受刷卡,万事达或维萨卡都行。顾客打电话上门时,她会通过另一个电话确认对方的信用卡号码有效且有信用额度。反正据我了解她做这行已经五年了,爱德华就是听这些恶心的对话内容长大的,也难怪那小子离家出走四处诈骗。你能怪他吗?”

“他们什么时候把那小子交给他妈妈的?”

“大概中午吧,你想在他家找到他最好动作快点,你有地址吗?”

“有。”

“对了,博斯,还有一件事,你可别指望到那儿会见到什么妓女。他老妈长得可不像自己在电话里吹嘘的那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她的声音从事那种工作或许还可以,但长相可能连瞎子都被会吓到。”

博斯谢谢对方的提醒,然后挂上电话。他开车从一〇一号公路行至河谷区,又从四〇五号公路向北上了一一八号公路,接着向西行。他开下公路转入查茨沃斯街,驶入河谷区最北端的峭壁之间。那地方以前是电影片场,现在建起一片私人公寓。以前查理·曼森<a id="zw2" href="#zhu2"><sup>[2]</sup></a>及其同党就藏在那里,据说团伙中一个人的尸体被埋在某处,至今还未找到。博斯抵达时已近黄昏。社区狭窄的道路上挤满了下班回家的车辆,四处可闻开门关门声,此刻阿鲨的母亲电话应该接不过来。博斯来得太晚了。

“我没空和警察闲扯,”维若妮卡·涅斯开了门,看了看博斯的警徽说,“我一把他带回家,他立刻又跑了。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你们警察的工作。我有三个客人在等着电话,还有一通是长途电话,我得进去了。”

她年近五十,身材肥胖、满脸皱纹,显然戴了假发,眼神涣散,身上有股臭袜子的味道。看来,她电话里的客人还是凭声音幻想出身材和脸蛋比较好,比见到本人好多了。

“涅斯太太,我找你儿子不是因为他做了坏事。我必须找他谈谈,因为他目睹了某件事,他可能有生命危险。”

“狗屁,你们的废话我听多了。”

她关上门,博斯站在原地。片刻后,他听见她开始打电话,似乎装出一副法国口音,但他不确定。他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句子,但已足够让人尴尬脸红了。博斯心想阿鲨并不算离家出走,因为这儿根本不是什么家。他走下门阶回到车上,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而且他没时间了。这会儿刘易斯与克拉克肯定已经搞定他的停职文件,明天一早,他就会被派到督察室坐办公桌。他开车回警局签退下班时,所有人都已下班了,他桌上的电话没有任何留言,连他的律师也没有回复。回家途中,他在商店停下来,买了四瓶啤酒——两瓶墨西哥啤酒,一瓶老尼克英国淡啤酒,还有一瓶亨利牌啤酒。

他算准了回到家后电话答录机上会有刘易斯和克拉克的留言。他果然没猜错,只不过留言内容与他预期的有些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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