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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杨树叶子被晒得又蔫又软,阳光比无赖还无赖,只管往行路者的头上一把一把地甩那炽热的光线,它们像钢针一样扎得人头疼。王亭业没有想到才入六月天就突然热成这种德行,男女老少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短袖衣裳,很多临街的铺子一盆盆地往台阶上泼水,希望能赶走一些从门口汹涌而入的热气,结果是不足五分钟,那些水就会被阳光吮吸得溜干净,热浪照旧激情澎湃地横冲直撞。
王亭业中分式的头发已经长过鬓角了,他想着去理发店剪一剪,这样也许会凉快一些。
也许是天太热的缘故,理发店的生意很冷清。王亭业一进去发现有一把椅子上有客人,其余的都闲着。以往他来,每把椅子都坐着披着白布单的人。他们有的头向后仰着在刮胡子,有的微微斜着头在推头发。今天的这位客人在剃光头,已经推光了大半面,青白青白的,像个被吹大了的猪尿脬悬在那。王亭业择了一把背阴的椅子坐下,嘱咐老师傅不要把自己的头发剪得太短,那样看上去像个阿飞。老师傅就说:“这么热的天,剪短了能散散火气。”
王亭业仿佛昕出了弦外之音,就说:“我没火气。”
“你们教书的自然没有火气了。”老师傅认得王亭业,说话也就不那么顾忌了,“一个是郎中,一个是教书匠,哪朝哪代都是香饽饽!”
王亭业陡然红了脸,张口结舌地解释道: 不就是为了养老婆孩子嘛,你说— — 你说—— ”
老师傅就不让王亭业说了,他拿着闪闪发亮的推子“咯噔咯噔”地剪起头发。每逢剃到颈处的时候,王亭业就一阵一阵地缩脖子,像小孩子一样嘟囔道:“痒— — 痒—— ”
剃过头,又就着肥皂用温水洗了洗,王亭业顿时觉得浑身为之一爽。付过钱,将要走出店门的时候,剃头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日子哪有个奔头哇。”
王亭业就问: 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