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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他找上你—— 要是那个婊子养的打你,就让他知道—— ”
“让他知道什么,乔治?”
“没什么,没什么。到时候我再告诉你。瞧,莱尼,要是你惹上任何麻烦,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该怎么办吧?”
莱尼抬起胳膊肘,脸皱成一团,想着。然后,他伤心地把目光转到乔治脸上。“要是我惹上麻烦,你就不让我养兔子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记得我们昨天晚上睡在哪里吧?沿着河往下走?”
“是,我记得。噢,我当然记得!我去那里,躲在灌木丛里。”
“躲好,等我去找你。别让任何人看到你。躲在河边的灌木丛里。重复一遍。”
“躲在河边的灌木丛里,沿着河往下走的灌木丛里。”
“要是你惹上麻烦。”
“要是我惹上麻烦。”
门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一声喊叫传来:“牲口—— 佬。喂!牲—— 口佬。”
乔治说:“自己再默背一遍,莱尼,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门口的长方形阳光块被遮住了,两人抬眼望去。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正朝屋里张望。她有一对丰满的大红唇,两眼分得很开,化着浓妆。指甲涂成红色。头发一绺一绺地打着细细的卷,活像香肠一样。她穿着一条家常的棉布裙子和一双红拖鞋,鞋背上有一小撮红色的鸵鸟毛当装饰。“我找科里。”她说,声音里带着股脆弱的鼻音。
乔治转开视线,又转回去。“他刚刚还在这里,不过已经走了。”
“噢!”她双手背到身后,斜倚在门框上,这样,身体自然就向前挺起来了。“你们是新来的伙计,是吧?”
“是。”
莱尼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过她的身体,她似乎并没有看莱尼,却还是收敛了些。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科里有时候会在这里。”她解释道。
乔治硬邦邦地说:“那他现在不在。”
“他不在的话,我猜我最好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她调笑地说。
莱尼望着她,入了迷。乔治说:“看到他的话,我会跟他说你在找他。”
她狡猾地笑起来,扭了扭身子。“没人能责备一个找人的人。”她说。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径直走过。她回过头。“嗨,斯利姆。”她说。
斯利姆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嗨,美人儿。”
“我在找科里,斯利姆。”
“哦,那你可没怎么用心啊。我看到他进你们房子里了。”
她骤然变了脸色。“再见,小伙子们。”她冲屋子里扔下一句招呼,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乔治回头看向莱尼。“耶稣啊,真是个荡妇。”他说,“原来这就是科里选来当老婆的人。”
“她很好看。”莱尼分辩道。
“是啊,她还一点都没卖弄呢。科里有得吃苦头了。只要二十块钱,她铁定就会跑掉。”
莱尼仍然盯着门口,她刚刚站立的地方。“老天,她真好看。”他痴痴地说。乔治猛地低下头看他,伸手拎起他的一只耳朵,摇晃着他。
“听我说,你这笨蛋王八蛋。”他怒冲冲地说,“你不准再看那个婊子,一眼都不准。我不管她说什么还是做什么。我见过这些人是怎么害人的,可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坏的祸害。你给我离她远远的。”
莱尼试图解救他的耳朵。“我什么都没干,乔治。”
“是啊,你什么都没干。可她往那门边一站,露出大腿那会儿,你也没看其他地方。”
“我没想干坏事,乔治。真的,我没有。”
“行了,你离她远远的,因为她是个祸害,要说我见过什么祸害的话,那肯定就是她了。科里要往坑里跳就跳吧。他自找的。涂满凡士林的手套,”乔治厌恶地说,“我打赌,他还吃生鸡蛋,还给特卖药药店写信呢。”
突然间,莱尼哭喊起来——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乔治。这个地方不好。我要走,不在这里。”
“我们必须留下,直到赚到钱。我们没办法,莱尼。只要可以走,我们立刻就走。我也不比你更喜欢这里。”他回到桌边,重新开始一局纸牌接龙。“不,我不喜欢。”他说,“只要两毛钱,我就会离开这里。要是能打牌赚上几块钱,我们就能离开这里,顺着美利坚河往上走,去淘金子。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们一天能赚上好几块钱,说不定能攒下一笔钱来。”
莱尼眼巴巴地凑上前去。“我们走吧,乔治。我们离开这里。这里不好。”
“我们得留下来。”乔治一锤定音,“现在闭嘴。那些家伙要进来了。”
旁边的盥洗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盆子嘁里嘎啦的响动。乔治研究着他的牌。“也许我们也应该去洗洗。”他说,“不过我们还什么都没干,没弄脏。”
一个高个儿男人站在了门口。他胳膊下夹着一顶软呢牛仔帽,正把他又黑又长,还带着水汽的头发整个往后梳。和其他人一样,他穿着蓝色工装和牛仔短外套。理好头发,他走进屋子,行动间散发着一种威严,只有高贵的、大师级的手艺人才能拥有的威严。他是个了不起的牛仔,农场的王子,只要有一根绳子可以用来管好领头的牲口,他就能赶十头、十六头甚至二十头骡子。他可以挥舞鞭子,抽飞骡子屁股上的苍蝇,却不碰到骡子。他的举手投足里自有一种庄重的意味和浓浓的安定感,只要他开口,所有说话的人都会停下来。他是那么有威望,无论说什么都叫人信服,不管是谈政治,还是说爱情。这就是斯利姆,了不起的牛仔。他面容消瘦,看不出年纪。也许三十五岁,或者四十岁。他的耳朵听得出人们的弦外之音,他平淡的言语能传达话外之意,无关思考,关乎的,是比思考更重要的理解。他的双手巨大而嶙峋,动作起来却优雅得宛如敬神的舞者。
他理好被挤扁的帽子,从正中压出一溜凹痕,戴到头上,这才和气地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外面亮得要命。”他温和地说,“刚进来差不多什么都看不到。你们是新来的?”
“刚到。”乔治说。
“是要扛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