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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说:“我见过一个威德的家伙,他有一条会赶羊的艾尔谷㹴。跟其他狗学的。”

卡尔森不打算放弃。“你瞧,坎迪。这条老狗现在纯粹是在受罪。要是你带它出去,从脑袋后面给它一枪—— ”他弯腰比划了一下,“—— 就这里,它根本不会知道有什么打了它。”

坎迪不安地四下乱看。“不。”他轻声说,“不,我不能那么干。我养了它那么久。”

“它过得不快活。”卡尔森坚持,“还臭得要命。这么着吧。我帮你打死它。那干这事的人就不是你了。”

坎迪把双腿挪到床下,神经质地摩挲着他花白的胡茬。“我太习惯有它在了。”他轻声说,“从小狗崽开始,我就养着它了。”

“得了吧,让它继续活着才是对它不好呢。”卡尔森说,“你瞧,斯利姆的母狗刚刚生了小狗。我打赌,斯利姆可以给你一只养,对吧,斯利姆?”

牛仔正用他冷静的双眼研究老狗。“是。”他说,“你想要的话,可以拿只小狗去养。”他晃了晃身子,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自如地说话。“卡尔是对的,坎迪。它活下去对自己也没好处。我要是变得又老又瘸,就宁愿有人给我一枪。”

坎迪无助地望着他。斯利姆的意见就是法律。“也许这会让它难受呢,”他试探道,“我不介意照顾它。”

卡尔森说:“我那种开枪的办法,它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会把枪放在这里。”他用脚尖点了点,“正对脑袋后面。它连抖都不会抖一下。”

坎迪一张一张脸看过去,希望找到帮助。外面已经全黑了。一个年轻工人走进来。他肩膀歪斜,身子往前躬着,走起路来,脚后跟重重地踏在地上,像是扛着一包隐形的粮食包。他走到自己床边,把帽子放在他的架子上。然后从架子里拣出一本粗劣的杂志,拿到灯下的桌子边。“我给你看过这个吗,斯利姆?”他问。

“给我看什么?”

年轻人翻开杂志,放在桌上,伸出手指指点着。“就是这里,你看看。”斯利姆探过身子。“下面还有,”年轻人说,“大声读出来。”

“亲爱的编辑,”斯利姆读得很慢,“我看你们的杂志有六年了,我想它是市面上最好的一本。我喜欢彼得·兰德写的故事。我认为他是顶呱呱的。多给我们些像《黑骑士》这样的故事。我不太写信。只想告诉你们,我认为你们的杂志是最好的,值得我花的每一分钱。”

斯利姆疑惑地抬起头。“你让我读这个干什么?”

惠特说:“接着读。读最下面的名字。”

斯利姆读了:“祝你成功,威廉·特纳。”他又抬眼扫了惠特一眼,“你要我读这个干什么?”

惠特郑重地合上杂志。“你不记得比尔·特纳了?三个月前在这里干活的?”

斯利姆想了想……“小个子?”他问,“开中耕机的?”

“就是他。”惠特叫道,“就是那个家伙!”

“你觉得他就是写这封信的家伙?”

“我知道他是。有一天,比尔和我在这里。比尔刚拿到一本这个杂志。他在看,然后说,‘我写了封信。想看看他们有没有登出来!’可那本里面没有。比尔说,‘也许他们要留着晚一点再登。’果然就是这么回事。这就是。”

“看来你说得没错。”斯利姆说,“真在杂志上登出来了。”

乔治伸手索要杂志:“给我们看看?”

惠特重新翻开,却没松手,只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封信。接着,就回到他的架子边,小心翼翼地把杂志放了进去。“不知道比尔看到没有。”他说,“比尔和我那会儿在那片红豌豆地里干活。开耕地机。我们俩都是。比尔真是个好人。”

整场对话,卡尔森都没有参与。他一直低着头打量老狗。坎迪不安地看着他。最后,卡尔森说:“要是你想让我来做的话,我马上就能帮这个老东西摆脱痛苦,办得妥妥当当。它什么都没有了。吃不动,看不到,连走路都会痛。”

坎迪抱着一丝希望说:“你没有枪。”

“见鬼了,我没有。我有把鲁格手枪。它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坎迪说:“要不等明天吧。我们等到明天再做。”

“我看没什么理由等下去。”卡尔森说。他走到他的床铺边,从床底拖出一个袋子,掏出一把鲁格手枪。“我们还是现在就把事情办了吧。”他说,“它这么臭,待在这里我们没法睡。”他把手枪插进后裤袋。

坎迪看了斯利姆很长时间,试图寻求转机。斯利姆没有反应。最后,坎迪无望地轻声说:“好吧—— 带它去。”他没有低头看狗。只躺回床上,双臂抱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卡尔森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皮带,弯下腰,系在老狗脖子上。所有人都看着它,除了坎迪。“来啊伙计。快来,伙计。”他轻声召唤着,一边抱歉地对坎迪说,“它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坎迪没动,没回答。他拽动皮带。“快来,伙计。”老狗慢慢站起来,腿脚僵硬,跟着轻轻拉动的皮带往前走去。

斯利姆说:“卡尔森。”

“嗯?”

“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是说什么,斯利姆?”

“带把铲子。”斯利姆简单地说。

“噢,当然!我知道。”他把狗拉进了黑暗中。

乔治跟着走到门边,关上门,轻轻放下门闩。坎迪定定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斯利姆大声说:“我那头领头的骡子坏了个蹄子,要上点焦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外面一片寂静。卡尔森的脚步声消失了。寂静蔓延到屋里。寂静延续。

乔治轻声笑了笑,说:“我打赌,莱尼现在就在牲口房里,跟他的小狗在一起。有了小狗,他才不会想回来。”

斯利姆说:“坎迪,那几条小狗你可以随便挑。”

坎迪没回答。寂静重新降临到屋里。它随黑夜而来,侵入了这间房子。乔治说:“有人想玩尤克<sup><a id="noteref_2" href="#footnote_2">[2]</a></sup>吗?”

“我跟你玩两把。”惠特说。

他们来到桌边,面对面坐在灯下,可乔治没洗牌。他紧张地捋动牌边,细小的响动将屋里人的目光全都招了过来,他只得停下。寂静重新降临屋子。一分钟过去了,接着又是一分钟。坎迪一动不动地躺着,盯着天花板。斯利姆注视着他,注视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手—— 他一只手压在另一只手上,稳住不动。地下传来轻微的窸窣声,所有人都感激地低下头查看。只有坎迪,仍然盯着天花板。

“听着像是那下面有只老鼠。”乔治说,“我们该在那儿装个捕鼠器。”

惠特突然发作了:“他他妈的怎么这么久?发牌,怎么不发?照这么下去我们可玩不成什么尤克了。”

乔治把牌收拢,理齐,研究起牌的背面来。寂静再次填满房间。

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声响。人们立刻转眼看向老人。每个人的头都转向他。

他继续盯着天花板。过了会儿,才慢慢翻个身,面朝墙壁,默默躺着。

乔治哗啦啦地洗牌,发牌。惠特拽过一个记分牌,把木钉放回起点。惠特说:“我说,你们俩还真是来干活的啊。”

“什么意思?”乔治问。

惠特大笑。“噢,你们是礼拜五来的。还要干两天活才到礼拜天。”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乔治说。

惠特又大笑起来。“在这种大农场多转转,你就明白了。想来农场混饭吃的人会等到礼拜六下午再来。这样,他有礼拜六的一顿晚饭和礼拜天的三顿饭可以吃,到了礼拜一,吃过早饭,他就可以走了,手指头都用不着动一下。可你们是礼拜五中午来的。不管你怎么盘算,都得干一天半的活。”

乔治平静地看着他。“我们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他说,“我和莱尼得攒钱。”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牲口佬探进头来—— 那是一颗黑人的头,消瘦,面容愁苦,眼神逆来顺受。“斯利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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