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镇出镇记 How We Got In Town and Out Again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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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格洛丽亚说,“你没出过这个镇子吧?”
“出去过几次。”蕾恩说,“小时候。现在也想出去看看。”
“为什么?”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格洛丽亚吐吐舌头,说:“但你不敢离开小镇,所以才来参加这个。”蕾恩耸耸肩。我喜欢她,但格洛丽亚不喜欢。
所谓的医生其实就是代理人吉尔马丁。我不认为他是真正的医生,但他听了我的心跳。以前从没有人这么做过,我感觉不赖。
登记就是个笑话了。只是走个过场。他们问了许多问题,但只打发走了几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格洛丽亚说他们年纪太大。其他人统统过关,不过里面有几个人看起来饥肠辘辘,就像我和格洛丽亚。这是个忍饥挨饿的小镇。后来我明白了,费尔林和克罗莫之所以选中这个镇子,这也是一个原因。你或许以为他们是跟着钱走的,但你错了。
登记结束。他们说下午没事了,晚上八点正式开始。
我们在镇中心逛了几圈,但几乎所有店铺都关着门。好东西都在购物中心,必须出示镇民证件才能进去,而我和格洛丽亚当然没有那东西。
于是,就像格洛丽亚经常说的,我们只能消磨时间,因为我们也只有时间了。
那地方看上去不一样了。他们在面包车上用探照灯照着大楼,费尔林拿着麦克风滔滔不绝。门上挂着横幅。我问格洛丽亚上面写着什么,她说是“幻境马拉松”。艾德守着冰柜卖啤酒,有人在买,但啤酒肯定是他在镇上买的,采购价估计只有售价的一半。这是个炎热的夜晚。他们卖了票,但这会儿还不放人进场。费尔林叫我们先进去。
绝大多数赛手已经到了。面包车上的女人安妮也在,看起来和其他赛手没什么区别。蕾恩也在,我们彼此挥手。吉尔马丁在帮大家穿太空服。穿太空服必须脱得精光,但大家似乎不在乎。赛手身份让裸体变得无关紧要,好像我们在彼此眼中都是隐形人。
“咱俩可以靠着吗?”我对格洛丽亚说。
“当然,不过无所谓。”她说,“进去以后咱们是互相看不见的。”
“进哪儿去?”我问。
“幻境,”她说,“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格洛丽亚帮我穿上太空服。这东西是塑料质地,到处都连着导线,膝盖、手腕、肘关节、腋窝和裆部有衬垫。我试了试头盔,死沉死沉的,我发现其他人都没有戴,所以我也摘了下来,等非要我戴上的时候再说吧。吉尔马丁想帮格洛丽亚穿太空服,但她说她自己就行。
就这样,我们站在亮着灯但空荡荡的保龄球场里,身体半裸,浑身导线。费尔林和他的大嗓门忽然来到室内,他们放观众进来,灯光暗下,演出开始。
“三十二条年轻的灵魂准备游出这个世界,进入光辉灿烂的未来。”费尔林说,“问题在于他们的身体,身体能带着他们在未来走多远?新世界任由他们采摘,丰饶的幻境在等待他们的诧异和赞叹,满足他们的感官。这些幸运的孩子,数据海洋将吞没他们缺乏刺激的感官——我们装配了许多最最精彩的环境供他们探索,诸位会在你们前方的显示器上看见他们见到的一切。但他们能够突破重重险阻吗?他们能在奇境中坚持多久?他们中的哪一个最终能击败其他人,把一千美金的大奖带回家?让我们拭目以待。”
吉尔马丁和艾德帮所有人戴上头盔,打开我们连接的全部开关,扶着我们躺进金属框架。身体坐进座位,脑袋枕着头靠,皮带系住腰间,感觉挺舒服的。胳膊和腿可以随意摆动,用费尔林的话说,就像游泳那样。现在我不介意戴上头盔了,因为人群让我紧张。由于光线的原因,我看不见大多数观众,但我知道他们就在底下看着我。
头盔盖住了我的耳朵和眼睛,线缆和带子包住我的下巴。一开始头盔里黑暗而寂静,只有费尔林的声音从耳机里不断传来。
“规则很简单。赛手们每三小时休息三十分钟。这些孩子会吃好喝好,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医生会监控他们的健康情况。你们肯定听过恐怖的传言,但我们是高水平的组织者,你们在这里不会见到恐怖的事情。这些孩子会得到我们单方面提供的高品质照顾:绝不间断地、在清醒状态下与数据流交互。我们向大家保证。睡眠即死亡——你在自己的时间里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但不能在我们的时间里睡觉。倒下就出局,这就是规则。”
耳机开始嗡嗡作响。我很想伸出胳膊抓住格洛丽亚的手,但她离我太远了。
“在探索赛博空间丰富的感官体验时,场内裁判不会帮助他们,他们也不能彼此帮忙。有些赛手会找到开门的钥匙,走进成百上千个世界,有些人会在接待室陷入困境,无法前往未来。在休息时间内向他人传授经验的赛手将被取消资格——没有警告,没有第二次机会。”
费尔林的声音突然消失,幻境开始。
我在一道走廊里。墙上满是抽屉,就像一个没有止境的巨型橱柜。抽屉上有文字,我只当它们不存在。刚开始我只能移动的脑袋,不过我很快就搞清楚该怎么走路了,我随便走了一会儿,但哪儿都去不了。感觉就像在兜一个很大的圈子:走上一面墙,踏上天花板,然后从另一面墙走下来。
于是我找了个抽屉打开。抽屉从外面看起来只能容纳几支铅笔什么的,但我一拉,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我走了进去。
“欢迎来到‘热情人间’。”一个声音说,但我望过去,只见到了一些颜色。门从我背后关上。“要使用本项服务,你必须年满十八岁。请立刻退出,以免面临指控。”
我没有退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退出。这个五颜六色的空间很小,但没有边界——只是感觉很小。
“这是主菜单。请伸手选择其中一项:女性寻求男性,男性寻求女性,女性寻求女性,男性寻求男性,其他。”
每个选项都是半空中的一小段文字。我抬起手,碰了碰第一个选项。
“在选择后,点击1可重播录像,点击2可为此人录制信息,点击3可前进到下一个选单。你随时可以点击3前进到下一个选单,或点击4,回到主菜单。”
一个女人走进我所在的五彩空间。她化着妆,抹了口红。
“你好,我叫凯特。”她说。她望着我,视线像是穿过我的脑袋,看着我背后的什么东西。她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拨弄头发。“我住在旧金山。我是金融区的一名人事经理,但我真正喜欢的是艺术,目前在尝试绘画和写作——”
“你是怎么去旧金山的?”我问。
“——刚买了一双登山靴,打算本周末去爬塔恩峰。”她没有理会我。
“我不认识从那儿来的人。”我说。
“——想找一个不会被知性吓跑的男人。”她继续道,“你必须喜欢你做的事情,喜欢你在的地方。我还希望这个人足够自信,可以让我表现我的脆弱。你应该善于倾听——”
我点击3。数字我还认识。
和刚才一样,另一个女人走进五彩空间。她和格洛丽亚差不多年纪,但看上去有点柔弱。
“我不停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做这个人格描述。”她叹息道,“但其实我知道原因:我想约会。我最近才来到旧金山地区。我喜欢去剧场,但什么都愿意尝试。我在芝加哥出生长大,所以我觉得自己更像东海岸人。我嘴巴很快,有点毒。看见这些广告我忍不住要挖苦几句,什么天空尚未打开,闪电尚未划破——”
我换掉了她——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经营花园和景观生意——”
“——好玩的人,不能是书呆子——”
“——我很温柔,我有激情——”
我开始琢磨这些女人来自多少年前。我不喜欢她们带给我的感觉: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是被欺辱。我不认为我能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像她们希望的那样开心,但我也不认为我能有机会去尝试一下。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走廊里,然后我就更留意学习使用这些东西了。
我打开的下一个抽屉恰好相反。全都是空间,没有人。我驾驶飞机越过(就我所知的)整个世界。前视窗下有一排旋钮和开关,但对我来说全无意义。刚开始是山区,我屡次撞毁,实在很无聊,因为有个声音会教我怎么重新开始,我只能干等。接下来我来到沙漠,我一直飞啊飞,坠机的次数少了些。那个声音不停叫我“对准目标”或“机动闪避”什么的,我学会了每次都说“不”。沙漠从高处看很美,虽说我在沙漠里走得已经够多了。
要不是我必须去撒尿,我可以一直这么飞下去。费尔林的声音突然响起,说第一次休息时间到了。
“——他们第一次沉浸在未来奇境之中,新鲜和渴望的劲头还没有过去。”费尔林对观众这么说。场地里只坐了一半人。“但这个世界相比之下已经显得无聊。对,想想看这有多么讽刺,他们好奇的心灵越来越适应那些瑰丽世界,身体却开始反抗——”
格洛丽亚教我怎么解开线缆,好让我身穿太空服走出框架,只把头盔留在座位上。所有人排队上厕所。然后我们回到后面支着帆布床的大厅里,但大家都没有去睡觉。我猜我们都很想再进去,但这会儿我太兴奋了,其他人也一样。费尔林说个不停,好像我们休息半小时也是节目的一部分似的。
“瑰丽世界个屁。”格洛丽亚说,“一堆二手的赛博垃圾。”
“我在开飞机。”我说。
“闭嘴。”格洛丽亚说,“我们不能谈论这个。不过,你要是发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记住它所在的位置。”
我还没有这么做过,但我也不着急。
“喝些水,”她说,“吃点儿东西。”
他们在供应三明治,我拿了两个,一个给格洛丽亚。不过她似乎不想说话。
假医生吉尔马丁咋咋呼呼地跑来跑去,给每个人检查身体,尽管这只是第一次休息。我猜,他这么卖力照顾我们无非是为了提醒观众,他们有可能见到赛手受伤。
艾德拿着一个口袋分发苹果。我要了一个,走过去在蕾恩的帆布床上坐下。她身穿太空服很好看。
“我的男朋友也在。”她说。
“你们和好了?”
“我指的是前男友。我假装没看见他。”
“哪一个?”
“他坐在我的显示器前面。”她朝那个方向摆摆脑袋。我没有说话,但很希望观众席上也有人在看我。
回到幻境里,我拉开的第一个抽屉是个图书馆。你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这本书就会开始展示阐述,有图有表。不过我随即发现这些全都是商业内容,尽是在教你如何理财,我很快就厌倦了。
接下来我走进一间地牢。一上来是个巫师把我从虫子变成人。我们在他的工作室里,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和蜘蛛网。他那张脸像是烧融的蜡烛,话比费尔林还要多。蝙蝠不停飞来飞去。
“你必须继续克罗伊德的冒险。”巫师对我说,用魔杖碰了碰我。我能看见自己的胳膊和双腿,但我身上没有幻境贩子服,而是覆盖着厚实的肌肉。在巫师的触碰之下,我手里多了长剑和盾牌。“里普和白特,他们是你的伙伴。”巫师说,“他们会服从你的命令,会保护你。你绝对不能为了别人背叛他们。克罗伊德就犯了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