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原生生物 The Last of the O-Forms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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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从窗前退回去,对特莱文说,“给他二十。那里最好有便携的尿壶和我们要的电气连接端子。”
特莱文朝他亮出一张钞票。管理员在跳下卡车踏板的过程中干净利落地抓过钞票。“嗨,先生,”他说,“你的小女孩多大了?”
“老得不成样子,浑蛋。”特莱文说着松开了离合器,大卡车向前驶去。
“我叫你别露面的。如果当地人知道我带着一个突变异种,还保存着图书,我们会麻烦不断的。他们有劳动法,你是知道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让我给他钱?那些钱用来买肉够撑一两天的。”
凯普莱丝跪着朝窗外看去。“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看门人。永远不要惹恼一个看门人。黑,他们把这个地方清理了一番!上一次在我们和那条河之间有一小片树林的。”
特莱文倚在方向盘上。低速行驶的时候,卡车拐弯实在太费劲了。“你希望你打垒球的地方附近有树林和灌木丛吗?你去追一个落进矮树丛的界外球,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在集市场地的另一边,地势向大堤倾斜,大堤之外就是流淌的密西西比河,离这里不到一百码。那像是一块巨大泥泞的平原,在十点钟左右的太阳底下,平原上点缀着数行缓慢漂流的泡沫。很远的地方有一条黑色驳船,他听不见船逆流而上时发出的轧轧声。特莱文怀着赞许的心情注意到,在他们和河流之间,一道十英尺高、用锁链连接的围栏延伸到无穷远处。谁知道从河里会爬出什么令神都感到敬畏的东西呢?
像往常一样,准备工作花去了大半天。在八英尺高的动物圈里,大型动物燥热的毛皮和未曾清洗的笼子底部散发着臭气。它们是第一批走下半挂拖车的。虎羚看起来无精打采、虚弱不堪,这是一头长腿、有蹄的动物,威严的面孔上长着剑齿,因为基因突变,脑袋下面几乎没有脖子。笼子被放在湿漉漉的地上,虎羚几乎都抬不起头来。它轻轻地叫着。特莱文查看了它的饮水。“马上给它遮一层帆布。”他对杂役哈勃说。哈勃是一个爱发牢骚的大个子,他把一件摇滚音乐会的旧T恤里面朝外穿在身上。特莱文加了一句:“那拖车里有一百二十度<a id="ch4-back" href="#ch4"></a>。”他爱怜地看着那头动物,想起了他从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农场里得到它的情形。它是美国第一批突变体幼仔,当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突变原的存在,也没为它命名,当时突变还不是一种瘟疫。这头虎羚的姐姐几乎是一只怪物:粗壮的腿、鳞状皮肤和又细又长的脑袋,活像一只杂交的赛狗。可特莱文到达那里时,农夫已经把它杀了。它们的母亲就像你曾见过的母牛一样普通,它迷惑而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我的牛到底怎么了?”农夫问了好几次,然后他们开始讨价还价。特莱文一付钱,那个人就问道:“假如我有其他怪异的动物,你想要我打电话给你吗?”
特莱文嗅到了其中的商机。他在皮卡的后面展示虎羚,向每位观众收取二十美元,六月和七月每星期净赚一万美元。他想,我也许不太聪明,但我确实知道如何挣钱。夏季结束时,特莱文博士的奇异动物旅行展览馆诞生了。就在那一年,凯普莱丝在他旁边的儿童车座里随车同行,她妈妈死于难产。八月,他们从密西西比的西纳托比亚出发,向北到达田纳西的孟斐斯。凯普莱丝在十一个月大的时候说出了第一句话:“八十英里不是超速了吗?”从那时起,她的声音里就带有嘲讽挖苦的语气。特莱文差点儿撞坏了卡车。
把那只鳄鼠放出来的时候,它咆哮着咬金属栏杆,披着皮毛的口鼻砰砰地撞击金属。它用二百磅的体重撞击笼门,笼子几乎从搬运工的手里翻倒。“把你们的手放远点儿。”哈勃对他的手下厉声说道,“否则你们给妈妈写信时,就得用胶带把铅笔绑在残指上了。”
随后,其他动物都卸了下来。豪猪螈,一只牛蛙的变异后代,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抖动潮湿多棘的皮肤;独角鹅,大约有野生火鸡那么大,靠四条腿支撑身体,头上长了珍珠一样闪光的角状物,周围稀疏的羽毛正在脱落。每一只动物都是突变异种,它们的亲代有猫、松鼠、猴、海豹以及特莱文收集的其他所有动物,而这些子代已面目全非。大大小小的笼子、鱼缸和饲养箱、小畜栏和鸟笼以及拴动物的桩子——都卸了下来供展览使用。
日落时,最后一只动物也已安置妥当并喂了食物。马戏团的旗帜在半挂拖车的顶部飘扬,扬声器就放在海报上方。
停车场的管理员在笼子间闲逛,双手深深插在衣袋里,友好而悠闲,好像上午不曾骗他们的钱。“如果你们在这里扎营住宿,等太一阳落山,你们所有人最好都待在卡车里。”
特莱文怀疑地问:“为什么?”
那人朝着河抬了抬下巴。在夕阳的映照下,河流反射的红光像一块血污。“几天前水位上涨了,现在已经高过了那些围栏。大坝还支撑着,不过现在某种满口尖牙的突变异种也许正在我们这边四处走动。你们要是走进那片泥塘,保准被什么东西咬上一口。民防志愿者每天在岸上巡逻,寻找脾气更暴躁的生物,可是这老河太长了。你有枪吗?”
特莱文耸耸肩。“有棒球棍。也许我们走运,能往动物园里添些动物。会有很多人来看垒球比赛吗,你觉得?”
“有三十二支球队呢。我们额外又运来了几架看台。”
特莱文点点头。如果他一早就开始播放音乐,也许会吸引等待比赛开场的人,炎热到来之前不如消遣一下嘛。几分钟后管理员终于离开了,特莱文很高兴,他知道管理员是在找哪些东西可以顺手偷走。
吃过晚饭,凯普莱丝爬到了上层的铺位上。她那小短腿,差点儿没爬上去。特莱文把毯子踢到了一边,即使已经十点多了,气温仍在九十度<a id="ch5-back" href="#ch5"></a>以上,而且没有一丝风。大多数动物在笼子里安歇了,只有虎羚还在叫,像颤抖、悠长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柔和又充满旋律,和它凶猛的外表搭不上边。
“明天你低调一点。我不是在开玩笑。”熄灯之后特莱文在说道,“我不希望你把人都赶走。”
凯普莱丝重重地嗤了一声。“在一个变种动物园里,我却不能露面,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像怪物一样躲得远远的,我受够了。不管怎样,再过五十年,你这样的人也剩不下几个了。你还不如接受这不可避免的事实,我就是未来,他们应该学会接受。”
特莱文把手枕在脑后,盯着上面凯普莱丝的铺位。透过安装在窗户上的纱窗,他可以听见密西西比河拍打堤岸。有动物在远处刺耳地尖叫,叫声介于哨声到严重的咳嗽之间。特莱文试着想象什么样的动物会发出这种声音。最后,他说:“人们不喜欢人类的变种,至少不喜欢那些看起来像人类的变种。”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道,所有的挖苦和讽刺一扫而光,“我不是一个坏人,假如他们愿意了解我的话。我们可以谈论书籍,或者哲学。我有思想,不仅仅是一副身躯。”
那只动物又在黑暗中叫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直到叫声不再尖利,它才停下。沉重的落水声,伴随着水花飞溅的声音,那个动物离开了。“我猜是因为,人类的变异令他们感到悲伤,凯普莱丝。”
“我令你悲伤吗?”在卡车黯淡的内部空间里,她听起来确实像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特莱文知道她不是正常人,她永远不会“长大”,她的DNA表明她不是人类。她曾傲慢地讲话并用布娃娃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使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他曾禁止她叫自己“爸爸”。他回忆起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在她的小时候,她有点儿像她母亲。凯普莱丝梳头、睡觉和张开嘴呼吸时的样子,就像她母亲一样。回忆起旧日时光,他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凯普莱丝,你并不令我感到悲伤。”
几个小时过去了,凯普莱丝早就睡着了,特莱文也不知不觉地陷入一连串的梦中。他被一条土耳其蒸汽浴巾憋得透不过气来,当他把浴巾抛开时,债主们又把他围了起来。他们拿着过期未付的债务通知,而且没有一个是人类。
天还没亮,特莱文就起床去给动物们喂食了。经营这个动物园的一大窍门就是搞清楚那些动物们吃什么。亲代是一匹原生马并不意味着子代就愿意吃干草。凯普莱丝为他绘制了一张详细的表单:动物的体重,消耗多少食物,补充哪些维生素最有用。管理一个动物园需要很多实践经验。他往猪驼的笼子里倒了一桶玉米棒,猪驼喷着鼻息,蹒跚地从栖身的窝里爬出来。它看起来不像猪,也不像特莱文认识的任何其他动物。它把脸埋进食槽之前,感激地朝特莱文看了一眼,眼睛大得像碟子一样。
特莱文沿着成排的笼子走过去。这个笼子喂黄粉虫,下一个笼子喂谷物,然后是从屠夫那儿弄来的骨头,狗粮,已经腐坏的鱼,面包,玉米片,不新鲜的蔬菜,燕麦。虎羚品尝着他扔进去的一块烤牛臀肉,它用猫一样灵巧的舌头舔了舔,然后撕下一小块细细咀嚼,满足地发出咕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