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命荒城 And the Deep Blue Sea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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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远远地闪耀在身下科罗拉多河的河面上,长河平静如镜,闪着赤红与金黄。峡谷里回荡着帅气黑色摩托的呼啸,此时,右侧已能望见外墙风蚀的赌场。柏油路裂开了蛛网纹,所幸还有半边路面是平坦的——反正够一辆大摩托正常行驶。一辆每小时90公里疾速前行的大型摩托,路上万一出现任何障碍都难以避开。她正这么想的时候,恰好就有什么东西跳到路旁边,模糊的黑影倏然隐没在两侧飞快退去的红黑色岩壁暗影之中。大角羊。没人有闲心提醒提醒它们赶紧逃命,辐射风就刮到了它们身上。
有趣的是,它们的族群似乎愈加壮大了。
哈莉伏身驶过最后一段弯道,减速进弯,加速出弯,感受向心力的牵引,然后全速冲上通往博尔德城检查站的直道。路边一根斑驳的铁杆顶端红灯闪烁,她介怀于飞扬的尘土,缓缓转动车把,胯下的川崎一通哀鸣,不满她的约束,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警卫队在山顶筑起防护墙,设立营房,其余民房则已全数推平,山下博尔德城的全景一览无余。而完成拆除工作的推土机瘫倒在旁边,起泡的漆层下方钢铁锈蚀。由于辐射太强,没人敢去动它,甚至无法将它熔化回收。
博尔德城曾经很富足。哈莉能望见主街两侧潮流商铺残存的空壳,砖混建筑刷成红色与褐灰,有些刷得雪白的木框招架不住沙漠的炽热,木皮逐渐剥离翘曲。
检查站后方大门紧闭,同样关闭的还有警卫岗亭的铅制卷帘。亭顶的数字标牌显示着环境辐射指数和温度:前者系两位数,为中等水平;后者则为三位数,华氏单位,仍处于较低值。待她下山进入维加斯,气温会更高——辐射也将更强。
川崎刹住双轮,哈莉放下脚撑,拇指按响了喇叭。
岗亭里出来一个年轻人,尽管执勤所地处偏远,但他军容异常整洁。帽子戴得端端正正,锃亮的靴子踏过浮尘。他爬下红色金属阶梯,小跑向哈莉的摩托,边跑边戴呼吸过滤器。哈莉暗忖,他是得罪了谁才落到这种岗位上,或者他是个主动要求体验生活的小说家?
“跑快递的。”她自报身份,声音进入头盔耳麦在她脑间回荡。她敲敲佩在皮衣透明胸卡袋里的工作证,又从背心口袋里扯出透明薄膜保护的文件,展开。戴着手套动作真不灵活。“我要跑一趟托诺帕,想从你这儿加个油。”
“你的过滤器是头盔自带的还是单独的?”他快速查验文件。
“单独的。”
“请把面罩拉起来。”他不会要求她摘下头盔,外面灰尘漫天。她服从了,他打量着她的鼻子眼睛,核查证件照是否本人。
“安哈蕾德·克劳瑟。看来没问题。你是UPS的?”
“独立承包商。”哈莉说,“今天送的是医疗用品。”
他转身离开,挥手示意她跟上,领着她来到油泵旁边。油泵盖着塑料布,一个是柴油,一个是无铅汽油。“你这款是‘康妞’?”
“稍微改装了一下,没那么吵。”哈莉戴着手套轻抚油箱,“从这里到托诺帕的路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耸耸肩。“只要懂规矩就好。”
“要待在车道上。”她背诵道,他则把油枪头接上加油嘴,“别进进入任何建筑内,别靠近其他车辆。别乱停,别回头,尤其别掉头往回开——傻子才吃自己制造的扬尘。千万别捡发光的东西,也别带走黑区内的任何物品。”
“等会儿我给前头拍电报,通知托诺帕方面你要过去。”他说道。油泵有节奏地嘀嗒。“你开这车撞过没有?”
“连续十年没事故。”她说道,懒得做交叉手指的手势。他递过一张收据,她从拉链口袋里摸出一支高仕牌清漆不锈钢钢笔,做出配合的样子签了名。戴着手套写出的笔迹潦草难辨,但警卫对着她的工作证比对一番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路上小心。万一出了事,不太可能有人救你。一路顺风。”
“多谢鼓励。”她说道,启唇冲他一笑,拉下面罩绝尘而去。
哈莉的脑袋低伏在导流罩之后,音乐在头盔耳机里回荡,炎风撕扯着她的衣袖,往手套和袖口之间的缝隙里钻。川崎舒展身躯,准备全速跑个酣畅淋漓,哈莉也心痒痒,想给爱车一个机会。维加斯黑区有一点没得说:交通极为顺畅。道路两旁的房屋——千篇一律的红瓦屋顶和米白色泥灰墙——光影模糊,飞掠后退,楼宇间的树木无人浇水,早已死于沙漠的魔爪。她以160千米的时速跑在声屏障的风寂区中,转速计的指针走得像手表的秒针一样,川崎挂在六挡轻巧前行,平稳沉着。这辆大摩托在停车场里笨重得像头猪,但一到大路上就轮下生风。
预计抵达托诺帕之后她还能再跑大概100英里,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但她可不愿意仗着油量充裕就顺道在拉斯维加斯绕城一游。放射量测定器不时欢叫一声,心暂可放宽。哈莉开上了中央车道,抵达老城区周围弯弯绕绕的高速路段,逐渐减到时速140千米。左手边赌场的残壳与右侧荒凉的废地和贫民窟让她胯下的川崎又时而发出熟悉的尖叫——速度起不来了,路面坑坑洼洼,隔离墩间的通道极窄。
头顶的天空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蓝,劣等绿松石的颜色。一团浓密的尘灰下露出烧焦的褐土,那是被掀到地表的下层泥土,被困在四面环抱的群山之中,如同哈莉的视野。
一出城区,高速路便豁然开朗,帕奇提到的那座高架桥依然半立,弧形道路混杂交错,在寂城中心搭起一个个岔路口。她向酒店的余影道了声午安,此时太阳刚升到天顶,预示着将持续约四个小时的最高温。哈莉忍住了冲动,没有伸手到后面拍拍鞍囊,看宝贵的货物是否安全。就算东西在,她也没法确认人工气候系统在路上是否出了故障,此外,川崎时速已到170千米,低埋在导流罩后方的头盔已能感觉到气流,她着实不敢贸然分心。
如果你讨厌废弃小镇沿路的防畜栏,从这里可以直冲到鬼城比蒂。直冲,测定器嘀嘀尖叫,头盔音响里敲打着复古摇滚乐的鼓点,川崎嗡鸣冲刺,急不可耐地跳跃奔跑。
生活在这样的日子还不算最糟。
她挂回四挡,油门稍松,开上那段雄伟的高架桥,凤凰城-里诺高速路与洛杉矶-盐湖城高速路在此交汇——曾经的洛杉矶。帕奇说高架桥塌了,可能是指路况危险,也可能是指下方高速路上散布着拖车大小的水泥块,哈莉没兴趣去判断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她也不能随意急刹。风声减弱,她调低了音乐的音量,借机看看周围的风景。
接着,哈莉对着空气过滤器轻声咒骂。速度渐渐放慢,她才意识到不经意间手已从油门上滑开。
什么东西——不,那是个人——倚在前方千疮百孔、油漆剥落的标牌杆上,那大概是块限速标牌,从前还有人在乎车速这回事儿。
她调整摩托前轮靠向路缘,辐射测定器的嘀嗒仿佛声声抗议。她不该停车。但是,一个人沦落在这外头,没有代步工具,这不啻死刑。何况日头正爬上天空,哈莉的头盔底下汗珠滚落,皮衣完全贴到了身上。
车快停稳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个熟人。她熟悉他赭黄的皮肤,整洁的细条纹双排扣西服,卷檐软呢帽倾斜得恰到好处,马革乐福鞋擦得锃亮。心头一时无名火起,她恨不得自己带了枪。
虽然带枪也没什么用,即便她决意饮弹自尽。
“尼克。”她给摩托挂上空挡,刹止车轮,双脚踏地,“想不到在地狱半中央还能遇见你。”
“我有些文件要你签字,哈莉。”他正了正软呢帽,为颧骨高凸的脸部遮阴,“带笔没?”
“你知道我随身带着。”她拉开口袋拉链,摸出高仕钢笔,“而且从不随便借人。”
他点点头,靠向身后的隔离墩,以便抬起膝盖将文件在大腿上摊开。他接过钢笔。“知道吧,你这笔账差不多要到期了。”
“尼克——”
“现在可别跟我哭哭啼啼的。”他说,“结款期限不是已经延迟了吗?上次聊完之后翻过车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