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命荒城 And the Deep Blue Sea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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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尼克。”真丧气。
“被偷过没?抛锚过没?交货延迟过吗?”
“再不把笔还我,现在这单就得迟了。”她急急伸出手,语气不是特别有说服力,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尽力了。
“嗯嗯。”他仍旧慢悠悠地挥霍美好时光。
奇怪,见他如此,她反倒平静了下来。“既然结款期限到了,你是来讨债的?”
“我是来向你提供一个重新交涉的机会。”他说道,盖上笔帽递回来,“帮我做件事,好好干的话就再给你宽限几年。”
她当面哈哈大笑,收好钢笔,拉上拉链。“几年?”而他点点头,紧抿嘴唇,表情严肃。她眨眨眼睛,收起了笑容。“你是说真的。”
“我从不信口开河。”他说道,指甲挠了一下鼻尖,“就说,嗯——再延三年,怎么样?”
“三年可不算长。”风转了方向,测定计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回头看起来,十年也眨眼就过了。”
“光阴似箭啊,对吧?”他耸耸肩,“好吧,那么七年——”
“为了什么?”
“什么意思?”
她真想再次放声大笑,笑他眼神里赤裸裸的精打细算的奸诈。
“我是说,你肯再多罩我七年,是为了让我做什么呢?”摩托很重,但她不打算放下脚撑,“我敢说,肯定有谁又要倒霉了。”
“当然了。”他将帽檐轻轻往下按了一厘米,满不在乎地朝她的鞍囊打个手势,“我只想看一看你那包里的东西。”
“呵。”她瞟一眼货物,撇了撇嘴,“这要求很奇怪啊。你拿一箱科研细胞做什么?”
他挺直身子,离开倚靠的标牌杆,向她踏进一步。“这轮不到你来操心吧,小姐。把它给我,就宽限你七年。不给的话——借条是下周到期,对吧?”
“下周二。”她真想啐一口,但她不愿取下头盔,“我可不怕你,尼克。”
“你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他的笑容很自然,“这也是你的魅力之一。”
她转开头,望向西面,视线掠过沐浴阳光的沙漠与屋顶,那些废弃的房屋,那不复从前的生活。内华达总有办法把大都市变成鬼城。“假如我拒绝又会怎样?”
“我刚还在想,你可千万别这么问,亲爱的。”他说道,伸手搭上她扶着车把的右手,摩托发出一声怒吼,尖利而暴躁,尼克立即将手缩了回去。“你俩好像交情不错啊。”
“我们挺合得来。”哈莉拍拍川崎的油箱,说道,“假如我拒绝又会怎样?”
他耸耸肩,抄起手臂。“那你这趟活儿就跑不完了。”话语中没有威胁,笑容里没有恶意,帽檐投在脸上的阴影没有装出来的恶毒。这只是冷酷的事实,她只能一如既往地接受。
她多希望嘴里有片口香糖,能嚼得噼里啪啦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抄起手臂,把摩托车稳在腿间。哈莉喜欢讨价还价。“那可不成。之前谈好的,不洒油,不撞车,不出故障,每单货准时送达。我说了,这箱细胞要在八小时之内送到萨克拉门托,你却在这儿浪费我的大好时间,有人可能正指望它们活命呢。”
“确实如此。”尼克答道,嘴唇撇得夸张,“说起来,应该是有许多人。”
“你不守承诺,尼克——瞎搅和我跑活儿——就算你违约了。”
“你有什么本钱谈条件。”
于是,她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他的颜面,腿间的川崎轻声轰鸣,仿佛在给予她精神支持。“我随时可以修正我的路线——”
“前提是你能活着抵达萨克拉门托。”他说,“最后一次重新考虑的机会,安哈蕾德,我的公主殿下。我们仍然可以握手言和,友好别过,或者你也可以背着债务去跑最后一单,然后死得很难看,不管是你——”川崎低声怒吼,燃烧的汽油味从下方窜出。“还是你的摩托。”
“滚。”哈莉说道,双脚猛然离地,转把一拧,驾车向他直冲而去,只为逞一时之快,看他手舞足蹈唯恐避让不及。
很久以前,内华达就已缓步走向死亡:地下水含有过氯酸盐毒物,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炼钛厂的遗赠;地表核试验的放射尘扩散,导致癌症发病率急剧增加;严重的干旱与气候变化;城乡结合区域儿童白血病群发。在富有想象力的人看来,1988年的太平洋工程和生产公司的爆炸或许就是上帝射出的惩戒之箭,而直到数十年后,世人才见识到真正的毁灭:一列载运高阶核废料前往尤卡山贮藏库的火车,与一辆横越铁轨时不幸熄火的油罐车相撞。
由此导致的拉斯维加斯峡谷大火及放射性污染,看似意外事件,实为上天的旨意。当战火烧到内利斯空军基地与核废贮藏山时,拉斯维加斯早已成为莱尔莱特和古德菲尔德那样的鬼城——只是,人们弃城而去的原因不是河岸崩塌或金沙淘尽,而是吹过街道的尘土辐射强到足以让飞翔的麻雀从半空栽倒,至少人们是这么说的。
哈莉无法确定有关麻雀传闻的真实性。
“那么,”她戴着头盔喃喃自语,伏在油箱上,摩托车尖叫着往西北偏北方向驶去,将诡异的拉斯维加斯抛在身后,“你觉得他会对咱们使什么坏呢,妞儿?”
摩托车响声隆隆,奋勇向前。市中心逐渐过渡到萧索的荒郊,高架公路降至地面,平直延伸,狭窄的黑色路面上暑气蒸腾,映出银色的蜃景。
道路两旁被沙漠肆意侵蚀,宽阔的灰褐色灌木带与龟裂硬土逐渐缩小,川崎开上两道灰尘笼罩的山脉之间的开阔山口,以接近200千米的时速隆隆驶过默丘里核试验场旧址,辐射测定器有节律地响着,读数略有上升。一座令人感伤的小镇映入眼帘——几辆废弃的拖车、又一座军事基地、废弃的监狱。她松开油门,虽然不必顾忌行人,但以如此高速撞上金属防畜栅也不是闹着玩的。
眺望远方,足足50英里畅通无阻。她将音乐声调大,头埋在导流罩后,看着转速表指针冲破红线,一路飙向远方地平线上的比蒂。
临近比蒂,道路再度变得崎岖。内华达的文明集中在山脚和溪谷低处偶见的绿洲与泉畔,而这里原是矿区,山体被炸药啃咬,被挖掘机的尖牙利齿吞食。公路右侧一道长长的峡谷中露出翠绿的树丛,溪流淌过,受到滑塌的废料场污染。道路在近旁拐了个弯,测定器嘀嗒嘀嗒。如果她走下河岸,掬起滋养了柳树与棉白杨的溪水冲把脸,站起来时必定全身发光,且在天黑之前送命。
她转过弯道,进入鬼城比蒂。
她想,问题在于内华达的每座小镇都建在同一种位置上:十字路口。她猜测尼克可能也在这里候着她。川崎一声低吟,驶过风滚草阻塞的街道,经过镇上唯一的那盏盲目亮起的红灯,却不见一个活物。阳光仿佛有了实体,压在她的皮衣上,同时,一阵寒意却如细长的手指渐渐爬上她的脊梁。拜托,让她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吧,哈莉在此千恩万谢了。“他没准是转错方向去了莱尔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