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命荒城 And the Deep Blue Sea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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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今时不同往昔。
那油味闻起来差不多就像是汽油。她连好自制的虹吸管,猛吸一大口,满嘴也像是那该死的汽油味,也许油质不算很好,但身陷此境,又当作何选择?虹吸管无法持续输油,因为出口端高于入口端,她只好吸一管接一管,加入川崎空空的油箱。她忙活着,宝贝隔热箱靠在她靴边。
她不时往油箱里瞅,敲敲箱壁,终于看见油亮的深色液面闪着微光注至箱口。
她盖上箱盖,连吐好几口唾沫,真希望有水能漱掉那汽油味。湖水波光粼粼,好像故意气她似的,她心一横背过身去,拎起箱子。
那东西提着挺轻。她犹豫了一下,手扶在鞍囊盖舌上掂掂那亮闪闪的银色箱子,视线望向脚上的高帮靴,抿了抿下唇,一股汽油味袭来,她转头又吐了口唾沫。“可以多逍遥几年,康妞,”她说道,手戴黑色手套抚摩着金属箱,“你和我。我可以喝那水。且不管刚才喂你的油好不好,不会有事的……”
川崎沉默不语,车钥匙在哈莉的后裤袋外丁零当啷响。她轻轻摸了摸车把,又收回手,箱子原封不动地放到车座上。“你怎么说,姐们?”
当然,它没有反应。沉寂,安寐,如蛰伏的猛兽。它没有发动。
哈莉双手大拇指同时拨开左右的锁闩,箱盖开启。
箱内冰凉清爽,她俯下身,脸上感受到明显的凉意。她就那样半闭着箱盖,不自觉地用身体挡住那凉气不让它飘走,歪下头去看箱子里面:含制冷因子的蓝色泡沫分隔承托着需要运送的物品,形状与之完全契合,不致产生晃动。一个塑料文件资料夹,几只封闭的培养皿,里面是清澈的啫哩状物体,点缀着不规则排列的波尔卡圆点。
塑料文件夹封皮上贴着张便利贴。她将手伸进冰凉的箱子,一把将它扯了出来,对着光细看。帕奇的亲笔。她眨眨眼。
“如果东西没送到,人先去萨克拉门托。”粗黑坚毅的线条如此写道,“就像浮士德,我们都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这趟路上,遇佛——
“我一直以为那狗娘养的眼神里有多少深意呢。”她念叨着,合上箱子,把便条塞到口袋里的钢笔旁边,然后重新套上头盔,反复检查大概从托诺帕开始略微漏沙的过滤器边缘是否有缝隙。最后,她抬腿跨上川崎的车座,关闭阻气门。
她握紧车把,拇指按上发动按钮,发动机闷响着渴求动力,车身在她腿间颤抖,像一匹犯了哮喘的矮马。她稍稍加点油门,节流阀逐渐放松,如同引导初尝禁果的爱人,悄声蜜语,半哄半求。嘴里的汽油味窜进头盔,熏得两眼不住流泪,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东西冲跑了面罩内的沙子。一个汽缸有了动静,第二个也随之点着。
川崎高声轰响,随即转为平稳的“突突”,她轻轻打开阻气门,车身颤抖不已,准备启程。
两只辐射测定器响亮齐鸣,她驾车驶过坦荡开阔的平原前往法伦,那片名副其实的致命绿洲。显然,尼克还不满足于白血病的群体爆发和地下水夫人氯砷污染;哈莉驶上这座农业小镇令人惊叹的绿地,掠过眼前的树木不是沙漠植物三角叶杨,而是欧洲森林中的参天巨树,掩映着熠熠发光的灰色庞然大物,契连科夫辐射闪耀着清新的蓝辉缓缓扩散。沿途的路标上写着看不懂的字母,但她知道此地的名字。
她径直穿过这片切尔诺贝利般的地域,一阵细雨纷然洒下。
她向西转上五十号公路,前往里诺。前方乌云的边缘劈出一道有毒的灰黄色光芒,傍晚将至。雨下大了,轮胎在湿滑油腻的柏油路面颠簸。
在城市的旧址上,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山雄踞于傍晚泥黄的天空之下。人们衣不蔽体,饿得皮包骨头,小心地走过塌方的垃圾堆,呼唤着被垃圾崩塌埋葬的爱人的名字。雨水顺着她的头盔往下流,车座湿透了,皮衣紧贴在身上。她好想喝一口雨水,却又不敢。下雨并没让她凉快下来,只是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她没有转头去看被垃圾滑坡掩埋的可怜受害者。她要在一个小时内抵达萨克拉门托,此时却如身在五十年前的菲律宾马尼拉。
唐纳山口葱翠怡人,落日将前方的天空染成肉红色。时间还很充裕。这段路全是下坡。
不干上一架,尼克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核战已使萨克拉门托河改道,哈莉临到河边又掉过了头,因为大桥已然垮塌,河面燃烧着大火。她驾车避远,一百米,两百米,直到火河燃烧的热度不再烤得背后发烫。“这是怎么了?”她问停在路边等她的那个身穿细条纹西装的精瘦男子。
“凯霍加河大火。”他说,“1969年的事。算你命大。这里跟当年印度的博帕尔没什么两样。”
“命大?”她在头盔下朝他轻慢地假笑一声。他没有察觉,伸出套在灰色手套里的手指拉拉一侧的帽檐。哈莉继续问道:“这么说倒也不差。这儿到底怎么了?”
“地狱火河烧上来了。”
她推起面罩,凝神细看身后燃烧的河道。即便远在这里,温度依然高得令她湿透的皮衣后背冒出潮气。她的手背压着胸前的口袋,压皱了帕奇写的纸条,高仕钢笔戳到了她的乳头。
她看看尼克,尼克看看她。“那么看来就是这里了。”
“太远了,飞不过去。”
“看得出来。”
“箱子给我,我就放你回家,川崎也归你,你从此自由。咱们就算两清了。”
她看他一眼,踮起踏地的右脚,绷紧了腿部肌肉。摩托“突突”响着,庞大而沉重的车身在她胯下摆正,如猫般轻盈,可以随时掉头,从呼呼飞转的轮胎下吐出渣砾。“太远了,飞不过去。”
“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飞不过去。也许如此。也许,她可以把箱子里的东西给他,让萨克拉门托遭遇灭顶之灾,如同博帕尔、切尔诺贝利,或拉斯维加斯……即便他还回箱子,她也已自堕万劫不复之渊;就算逃过天罚,只怕她和川崎也逃不过良心的折磨。
如果他现在还不动手,就得任由她驾车飞越,而她有可能挽救萨克拉门托。如果他现在动手抢夺,她也会驾车飞跃。她可能飞越失败,萨克拉门托的希望也会随她死去而破灭,但至少他们死时都是自由身。
不论如何,输的都是尼克。这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落后的被鬼抓。”她低声自语着,再次拧动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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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ch1" href="#ch1-back">(1)</a> 此处为华氏度,约合49摄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