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 Speech Sounds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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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外套里取出一样东西,然后又把外套扔进车里。接着,他指示莱伊退向巴士的后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玩意儿,他来到巴士的后门并示意莱伊站住别动,莱伊这才明白他要干什么。出于好奇,莱伊遵从了那人的指示。不管是不是警察,他也许可以采取措施阻止那场愚蠢的打斗。
他绕过巴士前方,来到沿街一侧敞开的驾驶员车窗旁。莱伊好像看见他朝巴士里扔了个东西。莱伊还试图透过茶色玻璃向车内窥视,这时乘客们边咳嗽边落泪,开始踉踉跄跄地涌出后门。原来是催泪瓦斯。
莱伊扶住了一位险些摔倒的老妇人,还抱起了两个小孩,他们被撞倒在地,很可能有被踩踏的危险。她看见那个络腮胡在前门处帮助乘客。一位单薄老人被一名滋事者推了出来,莱伊把他搀扶了起来。老人使莱伊的步履有些蹒跚,当最后一个年轻人推搡着冲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没能躲开那人的冲撞。这家伙的鼻子和嘴都在流血,他冲向另一个人,他们盲目地扭打在一起。瓦斯仍令他们泪流不止。
络腮胡帮助巴士司机走出了前门,不过司机似乎并不领情。在那一刻,莱伊以为一场肉搏又要上演。络腮胡向后退了一步,观察司机恫吓的手势和愤怒无言的呐喊。
他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拒绝对那些足以令人厌恶的手势做出任何响应。受疫病影响较小的人往往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冷眼旁观那些自制力差的人叫嚣和挑衅,不露锋芒,除非他们自身受到了威胁。他们似乎不屑于生气,不屑于和缺乏理解力的人一般见识。这是一种优越的态度,类似巴士司机这样的人就能觉察到。这种“优越感”常常会受到惩罚,毒打,甚至导致死亡。这样的危难时刻莱伊也经历过几次。之后她就枪不离身。这个世界唯一的通用语言就是肢体语言,持有武器通常很有用处。她很少被迫拔枪,甚至露出来的时候也不多。
络腮胡的左轮手枪一直露在外面,这显然足以应付巴士司机。司机厌恶地啐了一口唾沫,在一阵怒视之后,他大步向充满催泪瓦斯的巴士走了回去。他盯住汽车看了一会儿,显然是想进去,可是瓦斯仍然过于浓烈。虽然车窗很多,可只有司机座位旁边的小窗户是开着的。前门也开着,不过如果没有人一直撑着的话,后门是常闭的。毫无疑问,空调在很久以前就坏掉了。车里的瓦斯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散尽。这辆巴士是属于司机的财产,是他的生计。他把旧杂志上的图片贴在巴士的两侧,标明了哪些物品可以作为车费收取。这样他就能用收集到的物品供养家庭或者是进行交易。假如巴士没法运转,他就丢掉了饭碗;假如巴士的内部被愚蠢的打斗弄得一团糟,那么他的生计也就不那么好维持了。他似乎认识不到这一点。要想开动巴士还得再等一段时间,他所知道的仅此而已。他一边叫喊,一边对络腮胡挥舞拳头。他的喊话中似乎出现了单词,不过莱伊理解不了。她不知道这是司机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在过去的三年里,她所听到的连贯的人类语言太少了,她不清楚自己识别语言的能力如何,也不清楚自己的病症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络腮胡发出一声叹息。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汽车,然后向莱伊招了招手。他准备离开了,不过他想先从莱伊那里得到些什么。不,不,他是希望莱伊和他一起离开。尽管他还穿着警服,可现在法律和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就连言语都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上他的车实在是一种冒险。
莱伊摇摇头,这是人人都理解的否定回答,然而那个人还在不停招手。
莱伊挥手让他离开。染病较轻的人很少会做出这种行为——他正在把具有潜在危险的注意力引向他的另一个同类。从巴士上下来的人开始把目光投向莱伊。
一个刚才打架的男人碰了碰另一个人的胳膊,然后指了指络腮胡和莱伊,最后他又抬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这动作就像是行了一多半的童子军举手礼。这个手势非常快,即使距离很远,它的含义也是显而易见的。她被当成了络腮胡的同伙。这可怎么办?
打手势的那个家伙开始向她走过来。
莱伊不清楚他的意图,不过她站住没动。那个人比莱伊高半英尺,也许还要年轻十岁。莱伊没有幻想自己能跑过他。莱伊觉得,即使陷入困境,也不会有人救自己。周围没有一个熟人。
她打了一个手势——清楚地告诉那个男子停下来。她不打算重复,幸运的是,那个人停下了。他做出下流的姿势,另外几个男人笑了起来。语言表达能力的丧失滋生出一整套淫秽的手语。那个人简洁明了地指出莱伊和络腮胡有性关系,他提出在场的其他男人也应该享受这一点——从他开始。
莱伊厌倦地看着他。假如他强奸莱伊,大家大概只会站在一旁看热闹。他们还会目睹莱伊射杀他。他会逼莱伊走上绝路吗?
他没有。一连串的下流手势没令他得到任何的好处,然后他不屑地转身走开了。
络腮胡还在等待。他已经摘下了那把左轮手枪,连同枪套一起。两手空空的他再一次招了招手。毫无疑问他的枪就在车里,而且伸手可及。也许他只是感到孤单,过去的三年里,莱伊也是如此。疾病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还有她的丈夫、姐姐、父母……
这种疾病——如果它真是一种疾病的话,割断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联系。随着它席卷整个国家,人们几乎没有时间谴责苏联人(不过和其他国家一样,苏联人也失去了声音)、新的病毒、新的污染物、核辐射、神的惩罚……这种疾病类似中风,患者发病迅速,而且产生了一些类似中风的症状。但是它很有针对性。语言能力要么丧失要么被严重削弱,永远不可能恢复。通常还伴有瘫痪、智力减退和死亡。
莱伊走向络腮胡,没有理睬两个年轻人的口哨和掌声,以及他们对络腮胡竖起的大拇指。假如络腮胡向他们微笑或以任何方式回应他们,莱伊一定会改变主意。假如她允许自己考虑一下进入一个陌生人的车内可能会产生的致命后果,她也会改变主意。然而,她却想到了住在自己临街的那个男人。那人自生病以来就很少洗漱,而且还养成了随地小便的习惯。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每人照顾一个他的大菜园。她们俩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换取他的保护。他清楚地表示过想要莱伊成为他的第三个女人。
莱伊上了车,络腮胡关上车门。他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莱伊一直盯着他——关注他的安危,因为他的枪就在莱伊旁边的座位上。巴士司机和两个年轻人走近了一些,不过他们没做出什么举动,终于络腮胡也坐进了车里。他们中的一个扔了一块石头,另外的两个也学起了他的样子。汽车开得越来越远,石块弹开了,没产生任何伤害。
巴士被他们远远抛在后面,莱伊抹去了额头的汗水,希望能休息一下。前往帕萨迪纳的路途她本来可以乘那辆巴士走一多半,这样的话步行的路程只有十英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多远的路要走,而且她怀疑长距离的步行并不是自己面对的唯一困难。
在费格罗阿大街和华盛顿大道的路口,巴士通常会向左转,络腮胡却把车停下来,目光对准了莱伊。他示意莱伊选择一个方向。在莱伊指了指左边之后,他真的转向了左边。莱伊松了一口气。如果他愿意让莱伊指引方向,也许就没什么恶意。
失火后被人遗弃的建筑绵延了几个街区,他们从中经过,路上还有一些空旷的场地和残破斑驳的汽车。络腮胡从颈上摘下一条金链子递给了莱伊,上面的吊坠是一块玻璃般光滑的黑色石头,黑曜石。他的名字也许是洛克、彼得或者布莱克,不过莱伊认定他叫奥伯斯蒂安<a id="ch1-back" href="#ch1"></a>。即使是她不时怠工的记忆里也还存留着奥伯斯蒂安这样一个名字。
莱伊把代表自己名字的饰物也递给了他——一枚别针,外观是一大截金色的麦秆<a id="ch2-back" href="#ch2"></a>。在疾病导致失语之前很久她就买下了它,如今,她佩戴着这枚别针,认为它能提醒自己想到“莱伊”这个名字。像奥伯斯蒂安这样以前不认识她的人可能会为她的名字是维特<a id="ch3-back" href="#ch3"></a>。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永远也不会再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奥伯斯蒂安把别针交还给她。当莱伊去拿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并用拇指抚摩她手上的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