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知的世界末日 The End of the World as We Know It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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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科幻奇幻杂志》(The Magazine of Fantasy & Science Fiction)2004年10/11月
著 戴尔·贝利/Dale Bailey
译 刘媛
戴尔·贝利著有三部长篇小说,分别是《堕落者》(The Fallen)、《骨屋》(House of Bones)以及与小杰克·斯莱合著的《沉睡的警察》(Sleeping Policemen)。他还发表了二十余篇短篇小说,大多数刊载于《奇幻与科幻小说杂志》(The Magazine of Fantasy & Science Fiction),这些作品中的一些收录在个人短篇集《复活者的遗产》(The Resurrection Man's Legacy and Other Stories)中。
这篇小说曾入围星云奖决选名单,贝利试图理解我们对这一文学子类型以及人类灭绝所产生的堪称病态的幻想。作品主人公是末日降临后的一位孤独幸存者,他努力对抗着内心的失落。除此之外,作者还向读者阐释了世界末日的故事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贝利在创作这篇小说时意识到,世界末日每时每刻都正降临在某个人身上。他说:“我们不需要在经历过整座城市的毁灭之后才明白大难不死是什么感觉。每当我们失去某个挚爱之人时,世界末日就已经降临。这个故事的核心不仅是为了讲述末日降临,更是为了讲述灾难降到了你的头上,而你却无处可逃。”
在公元1347年至1450年间,黑死病席卷了欧洲,夺取了七千五百万人的性命。这种传染病之所以得名“黑死病”,是因为病人皮肤的表面会出现黑色脓包,而致病细菌是鼠疫杆菌。当时的欧洲人既没有显微镜,也对病媒缺乏了解,于是将这场不幸看作是上帝之怒。无数苦修者行走在这片土地上,希望能够平息上帝的怒火。当时意大利的一位编年史著者阿格诺罗·迪·图拉这样告诉我们:“不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纷纷死去。……我亲手安葬了我的五个孩子……眼见这么多人丧命,大家都认为世界末日已经降临。”
今天,欧洲的人口大约有七亿两千九百万。
每到傍晚,温德姆总是喜欢坐在门廊上喝几杯。他钟爱杜松子酒,但其他酒也喝,并不挑剔。最近,他一直在观看天色由明转暗——真的是“观看”,看得目不转睛。目前,他认为那句俗话是错误的。夜幕并不是“降临”下来的,情况远比那要复杂。
他对自己观察的准确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恰逢盛夏时节,温德姆总在两三点时就开始喝酒,所以等太阳在差不多九点落山时,他基本已是酩酊大醉。尽管如此,他依旧观察到,夜幕是升起来的。先在树下漆黑的池塘边汇聚,就像从地下水库中被汲出一般,然后向四周散播,朝着院子的边界扩展,继而延伸到日光尚存的天空中。只有到了最后时刻,一切才都会落下来——他猜想,深空的黑暗就像卷轴一样在地球上方展开。两个黑暗的位面在某处中间相遇,造就了你的夜晚。
总之,这是他眼下的理论。
顺带说一句,这不是他家的门廊,他喝的也不是自己的杜松子酒——不过现在对温德姆而言,这一切都属于他了。
世界末日的故事通常有两大类。
第一类,世界毁于一场自然灾难,这场灾难一定有着史无前例的类型或规模。头号种子选手便是滔天洪水——我们知道上帝他老人家十分偏爱这种手段——不过传染病也不乏忠实拥护者。另一种流行的说法是冰河期的再度来临,或是另一场大旱。
第二类,不负责任的人类自作孽。罪魁祸首通常是疯狂科学家或腐败的官僚阶层。典型例子是洲际弹道导弹互射,尽管这种假设是基于当代地缘政治环境的。
这些可能性亦可以随意组合:
基因工程制造出的流感病毒,有人投它一票吗?融化的两极冰盖?
在世界毁灭的那一天,温德姆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是末日——起码没有马上意识到。对于他当时的生活状态来说,几乎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这也并非由内分泌失调所导致,而是由长期为UPS快递公司工作导致的。在世界末日来临的那天,温德姆已经在UPS干了整整十六年。他起初是一名装货工,后来负责分拣,最后终于升到了梦寐以求的司机职位,穿上了那套棕色制服。公司上市时,他名下也有了一些股份。有钱的感觉很好——应该说是非常好。他不仅有钱,还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
然而,这些该死的日子每天都始于一场灾难。你试试每天清晨都四点钟起床,就会明白了。
他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
早上四点,闹钟准时响起——那是老式闹钟,他每晚都会上紧发条(他只有在喝过咖啡之后才能忍受无线电广播)。他总是会立刻将闹钟关掉,以免吵醒妻子,然后在客用浴室里洗澡(还是因为不想把妻子吵醒,她的名字叫安),把咖啡灌进热水瓶里,站在水槽边上胡乱吃几口他不该吃的食物——一块百吉饼,或是一块果酱馅饼。这时应该已经四点二十了,要是他动作慢点的话,搞不好就四点二十五了。
然后他要做个荒谬的举动。他跑回卧室把之前千方百计避免吵醒的妻子给唤醒。
“祝你今天过得愉快。”温德姆总会这样对妻子说。
他的妻子也会日日做出同样的回应。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对他报以微笑。“嗯——”她会这么回答。就是这声慵懒而动听的“嗯”,如同清晨的拥抱一般,让他对每天早上四点起床的见鬼生活甘之如饴。
发生在世贸中心的恐怖袭击,温德姆是从某位顾客口中听说的。尽管那并不是世界末日,但对温德姆来说那和末日也没什么两样。
那位顾客名叫莫妮卡,是温德姆的老主顾了,在电视购物频道上扫货成癖。她块头很大,人们通常会这样形容这类女人“性格好”或“脸很可爱”之类的。她的性格确实不错,至少温德姆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她泪眼婆娑地把门打开时,他还真的很为她担心。
“这是怎么了?”他问。
莫妮卡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招手示意他进去。温德姆冒着会违反大约五十条公司规章的风险跟在她身后进了门。房子里弥漫着香肠和植物空气清香剂的气味。她从电视购物频道上买来的破烂堆得到处都是。真的到处都是,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温德姆几乎没有注意到。
他的目光被电视吸引了。屏幕上有一架大型客机正撞上世贸中心。他站在那儿,看这段影像从三四个不同的角度反复播放,然后才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电视购物频道台标。
他就在此时料定,世界末日一定是到来了。要知道电视购物频道的节目播出计划可是雷打不动的,他无法想象这个频道也会插播新闻。
新闻上说,那几个穆斯林极端主义者驾驶飞机撞向世贸中心、五角大楼和宾夕法尼亚一片不起眼的土地,现已死而无憾地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上了天堂。